“对不起。”
厉潮说。
“对不起什么?”
宋时眠问他。
“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眠眠,让你受伤了。”
在那一刻,被宋时眠强忍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滚落,砸在男人的手背上,溅出一朵破碎的花。
因为,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是有病。
可他爱他。
第42章
病房内,哪怕喷了香氛,但消毒水的味道依旧若隐若现。
窗帘被拉上,白炽灯安静地挂在头顶,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灯光下,厉潮弯着背、低着头,往宋时眠膝盖上喷了药水。
他伸手揉了揉,把里面的淤青揉散,“你下次出门的时候小心点,慢慢走,不要着急,或者直接跟物业反应,说有人占用盲道。”
宋时眠把脚从他手里收回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厉潮拿着药水的手顿了顿,“眠眠,我……”
“你什么?”宋时眠赌气般地把脚缩得离他越来远越,“刚刚还说我摔倒是你没照顾好,现在又要让我走路小心一点。”
“厉潮,在你心底我究竟算什么?高兴了哄一哄,不高兴了就丢一边。”
蹲在地上的男人肉眼可见的变得无措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时眠咄咄逼人,“你还没告诉我,你来医院打算干什么?”
他看不见,但听见了空气中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厉潮又跪在了他跟前。
面对他的逼问,男人垂着头,老实巴交的开口,“我生病了,来医院治病。”
他说得倒轻巧,宋时眠险些被他给气死了。
“治病?治什么病?怎么治?”
厉潮抿着唇,不是很想和他说这件事。
“我送你回去吧。”
回个屁!
宋时眠踹了他一脚,“滚起来,天天就知道跪跪跪!”
厉潮撑着膝盖站起来,默默地杵在宋时眠旁边。
无助且大只。
宋时眠懒得跟他计较,不然到最后气死的只有他自己。他抬了抬下巴,指挥厉潮,“我渴了,帮我倒杯水。”
厉潮把杯子仔仔细细地涮干净,才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
江清韵点的咖啡宋时眠没喝,后面点的蛋糕也没吃成,一直挨到现在,他又渴又饿。
他仰头慢慢地喝了大半杯水,才勉强压制住胃里的灼烧感。喝完厚,他端着水杯,合上腿,坐姿端正又乖巧。
这是两人吵架以来宋时眠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决定要和厉潮好好谈谈。
“我生气不是因为你的病,而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厉潮,我们是夫夫,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可却什么都不跟说我就和我结了婚,你觉得这样对吗?”
厉潮站在他旁边就像一个乖乖挨训的学生,“不对。”
“那你觉得婚前隐瞒病史这种做法正确吗?”
“不正确。”
“那你一言不发就跑来医院,不听医生的话一意孤行这种做法又对吗?”
厉潮没说话。
宋时眠板着脸,“说话!”
男人抿了抿唇,“不对。”
他问宋时眠,“是不是我母亲去找你了?”
宋时眠拿着导盲杖在他身上抽了下,“我是你另一半,她不找我找谁?”
被打了,厉潮低下头,不敢吭声。
宋时眠把剩下的一点水喝完,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下说。”
厉潮依言坐在宋时眠旁边。
他的状态着实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了。眼眶猩红,眼底挂着青黑,下巴处冒出一截短短的胡茬,面容颓废又苍白,像是几天几夜都没睡觉一样。
宋时眠问他,“你这病是什么时候的?”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厉潮也没瞒下去的必要。
“高三那年。”
和江清韵说的差不多。
“那是因为什么你知道吗?”
厉潮摇了摇头,“不清楚。”
“那……”宋时眠顿了下,思考着措辞,“‘它’什么时候会出来?”
“我也不清楚,不吃药的话我控制不住‘它’,甚至连关于‘它’做的事都没记忆,我能想起来的,都是‘它’愿意让我记起来的。”
“是吗?”宋时眠眯了眯双眼,“你能记起什么?”
厉潮卡住了……
“嗯?”
老实人悄悄红了耳根,“和……和你在床上说的那些话,最清晰的是当着你的面把我……把我给……嗯……的那段。”
宋时眠,“……”
看出来了,的确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算了……
宋时眠叹了口气,证都领了,还能离了不成?
他脱了鞋,拽着厉潮往床上躺,“睡觉吧。”
厉潮虽然有些懵,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躺在了床上,“眠眠……”
病房里开了空调,温度不高,这么一会,宋时眠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吹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捞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先睡,睡醒了回家,剩下的事,我们回家了再说。”
“我……”
宋时眠打断他的话,“你什么你?你不困吗?”
厉潮盯着他,怕是自己的一场梦境,“我不困。”
宋时眠伸手往他脸上摸了摸,摸到一手的胡茬,顿时嫌弃得不行的收回手,“这还不困,你几天没睡了?”
厉潮张嘴,心里头打好的草稿还没说出来,就被宋时眠打断了,“厉潮,我劝你想好了再说。”
男人只能老实道,“两天。”
“那睡觉吗?”
他犹豫道,“那你会在吗?”
宋时眠往他怀里靠,把脸埋在他胸膛上,“我都来医院了,你说呢?”
厉潮将他搂得更紧一点,说,“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好像只要他稍微委屈一点,就是他的错一样。
宋时眠在心底诽谤,但没说什么,伸手拍了拍厉潮的后背,“好了,睡吧,我在。”
在医院睁着眼睛待了三天,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还原谅了他,别说睡,厉潮现在只想下楼跑个好几圈。
可宋时眠就在他怀里,他压根就不敢动。
青年的身上带着他熟悉的香味,温热的呼吸落在他颈肩,明明精神很亢奋,但□□已经到了厉潮能承受的极限,坚持了没几分钟,就合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他睡过去后,宋时眠翻身坐了起来。
他坐在床边,仔细听了听,确认厉潮是真的睡熟后,才慢吞吞地下了床。
江清韵还在门外等着。
看见他出来,她立马就迎了过去,“怎么样?团团没欺负你吧?”
宋时眠把门合上,不动声色地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没有,他睡过去了。”
江清韵闻言也松了口气,“那就好,之前听医生说他在医院不眠不休的,吓死我了。”
说着她拉着宋时眠的手,脸上露出感激的神奇,“这次真的多谢小眠,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她说话的声音一直都很温柔,哪怕作出亲昵的动作,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一个像水一样的母亲,似乎可以包容孩子的一切错误。
和宋盈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宋盈总是大大咧咧的,说话办事风风火火,在她的压制下,宋时眠从小就要比别的男生要内敛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