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掌柜,咱们是现在就上山吗?”周远把马拴上,问田遥。
“别叫我田掌柜了,叫我一声田叔就行。”田遥又从屋子里找出上好的草料给两匹马喂了,“今天还不着急进山,先去做点准备工作。”
于是他把两个人带到后山上,找到一种十分有韧劲的草,割了很多回来。
陈庆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没一会儿就弄了很多草到田遥家的院子了,他这些天算是跟田遥熟了一些了,才轻声询问:“田叔,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啊?”
田遥在院子里坐下:“搓草绳,咱们需要很长的绳子,我家以前那条绳子时间太久了,怕不结实。”
田遥教他搓草绳,周远就一趟又一趟地往回搬草,陈庆跟田遥就坐在院子里搓绳子。
陈庆的手很巧,搓出来的草绳也很结实。
田遥是个话很多的人,坐在那里就停不下来,没一会儿就把陈庆的那点事问得清清楚楚。
“那你们可真是有缘分啊,绕这么大的圈子都还能绕在一起,我跟我家郁年就不一样啦,全靠我主动。”
他问完陈庆的事情,又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事情,陈庆听得很认真,又心生羡慕,原来哥儿也可以活成这样肆意洒脱的样子。
很快他们就搓出了很长的绳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田遥给他们做了饭,还做了很多干粮,说是那个地方很远,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庆和田遥一间屋,周远住在另一间房,周远提前了解过这边的习俗,夫夫去别人家是不能住一间的。
陈庆还是拘谨,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着,天刚亮的时候田遥就把他们叫了起来,收拾一番之后,他们就准备上山了。
槐岭村的山和洛河村的山不太一样,槐岭村山上的树更加茂盛,高耸参天的树木几乎把整个天空遮蔽住。
走到一处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陈庆看到田掌柜的脚步停了下来,那里是一处坟包。
田遥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坟包,才站起身来继续走。
周远和陈庆都不好问他,他自己倒是倾诉欲很强:“那是我养的狗的坟,一条叫灰灰,另一条叫小白,都是很好的狗。”
“我养了它们二十多年,太老了……”
田遥叹了口气,带着他们继续往深山里走,越往深山里,路就越难走,周远身上背着他们的干粮和昨天做的草绳,看陈庆有些累,就像往常一样,把包袱往胸前背,随后把陈庆背了起来。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他们才走了一半的路程,晚上就找了个山洞,生起一堆火。
陈庆累极了,枕着周远的腿就睡了,田遥看着他们笑:“我都听他说了,你们真有缘分。”
“他吃了太多苦了。”周远摸了摸陈庆的脸颊,“想让他以后都幸福一点。”
“知道疼夫郎就是好的。”田遥看着跳跃的火光,想起自己从前的往事。
随后两人都没说话,等天亮之后三人继续往深山里走。
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到了田遥说的那一片悬崖,陈庆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想到在深山之外竟然还能有这样一片开阔的地方。
“就是那里。”田遥长舒了一口气,他带着两个人往崖边走,“我二十多年前就是在这里找到那些药材的。”
周远看了一眼那峭壁,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他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您才让我们搓草绳。”
田遥点头:“现在就把绳子捆在一个人身上,咱们两个人拉着,下去看看就行了。”
周远把绳子往身上绑,但站在周远旁边的陈庆,看到了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和他额头上的汗,他伸手抓住周远的手,感受到了他手心都是细汗。
“我去吧,我个子小,你们要抓住我也不费劲。”陈庆的手拉着周远手上的草绳。
“我可以的,我怎么能让你去。”周远有些勉强地笑,“别担心我。”
田遥在一边清嗓子:“要不让我去?”
两人立刻摇头,田掌柜好心,这样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他来做,他们两个人都年轻,没有让长辈涉险的道理。
陈庆已经在往自己的身上绑绳子了,他把绳子的另一端放进周远的手心:“把绳子这一端放在你手里我很放心。”
田遥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跟郁年也是这么腻歪的:“好了,不危险,咱们赶紧。”
周远没办法,又检查了一下陈庆身上的绳结,生怕绳结松动。
陈庆扒着崖壁上的石块,慢慢地向下,周远紧张极了,一点一点地松绳子,田遥也在一边帮他拉着绳子,周远如今已经全然忘记了田遥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陈庆不敢往下看,他一点一点地向下挪动,看着自己的面前的石缝,总算在再往下的时候看到了石缝里生长着的草药。
“我看到了。”陈庆大声喊,他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
上面的周远很着急:“你小心一点。”
陈庆小心翼翼地把草药摘下来,又放进自己的怀里,随后扯了扯绳子,周远就赶紧把他往上提。
等陈庆爬上崖壁,脚踏到地面上的时候他不受控制地腿软,被周远抱了个满怀。
“我摘到了。”陈庆的手都在抖,把怀里放着的草药拿了出来。
田遥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了,我们准备回去吧。”
回程的时间像是快了很多,他们很快回到山下田遥的家里,稍微修整了一下之后就立刻骑马往镇上赶。
陈庆趴在周远的怀里,昏昏欲睡,只是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在下坠。
周远在他浑身发颤的时候,亲了亲他的耳尖,低声说:“别怕,我接着你呢。”
陈庆才又抓着他的衣裳,重新陷入沉眠。
第55章
他们马不停蹄地把药给郁大夫送过去, 在医馆的时候恰好碰上张茵在针灸,经过这两日的针灸,她的身体好像格外地虚弱, 郁年又及时地调整了药方, 扎完针之后就让她在这里把药喝了才离开。
“郁大夫,我们找到了。”周远大步走进医馆里, 真巧碰见李欣扶着张茵出来, 在一边坐下。
张茵似乎是有些担心:“你们两个这几天都去哪里了,好几天不回来。”
陈庆才凑过去跟她说话, 周远就进了里面去找郁年。
陈庆说:“我们去田掌柜那边的村子看了看, 又谈了一下想做生意的事情,这两天就住在村子里, 所以才没有回来。”
张茵狐疑,但又直觉陈庆不会骗人,她朝陈庆伸手, 陈庆低下头,就看见她从陈庆的头顶上摘下几片枯叶:“你们还上山了?”
陈庆点头:“是的,有些东西也是种在山上的, 田掌柜带我们去看来着。”
“娘, 您先歇着吧。”李欣怕陈庆招架不住,“一会儿喝了药咱们再回去审问他们。”
里面屋子里,郁年看了一眼周远手上的药, 朝他身后看了看,周远会意就说:“田掌柜在后面, 我们先回来的, 他让我跟您报一声平安。”
郁年点了点头:“那就好。”他把这几株药材仔细地看了看,“有了这药, 你们可以放心一些了。”
周远松了一口气:“多谢您。”
郁年摇头:“想必这几天你们也没怎么休息,好好歇着吧,不用太过担心了,你娘的病,没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针灸加上吃药,会好的。”
有了郁年这句话,周远才是真的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心里的压力不比任何人小,李欣一家人都信任着他,只是听他说了一句,就举家跟着他来到了这里,若是治不好,就算李家人不怪他,他的心里也过不去。
现在总算能放下心来。
郁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去熬药去了,这个药不能交给药童熬,他得自己亲力亲为。
张茵喝完药之后,李欣和陈庆扶她回去,只是张茵挨到陈庆的时候,发现他的衣裳都有些濡湿,也好几天没换过。
“阿庆,这几天你们到底去哪了?”张茵又问。
陈庆有些无奈地看着周远,周远说:“是跟着田掌柜回了他的家里,在山上去寻了一味药。”
“什么药?找到了吗?找的时候有危险吗?”张茵有些着急,她不想就医,就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您看我们都好好地回来了,药也找到了,是您吉人自有天相。”周远说,“要是您心疼我们,就让李欣给我们做顿好吃的。”
李欣赶紧说:“我一会儿就回去做好吃的。”
回到他们的屋子里,李欣扶着张茵回卧房休息,陈庆去灶房里烧水,等李欣出来,他就挎着篮子:“我出去买菜。”
这些天,李欣已经把附近都混熟了,知道哪里能买到便宜又新鲜的菜。
陈庆点头:“我们洗个澡歇一会儿。”
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水缸里的水满满当当,灶房里的柴火也堆得整整齐齐。
等李欣出去,周远也才进屋灶房里,陈庆看了一眼灶膛里的火,起身,随后紧紧地抱住周远。
周远愣了一下,随后回抱住他:“还害怕吗?不怕了,我在。”
陈庆的眼睛红了,他抬起头看着周远:“自从有了你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什么事情都是,只要周远在,就一定能有办法。”
周远笑了笑,点了点他的鼻头:“难道不是这样吗?”
“可是我才发现,你也有害怕的事情,你有时候也会累,但是你都不说。”
周远抱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我哪有什么害怕的事情。”
“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怕高。”陈庆说。
周远顿了一下,随后有些尴尬地笑:“我那不是,想在你面前就是无所不能的样子嘛。”
“可我们是夫妻,你有事也可以跟我说的,我可能帮不到你什么,但是能说出来,是不是心里面也就不那么压得难受了?”
周远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
抱了一会儿之后,周远松开他,打了水往他们房间里去,这几天他们两个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只想洗个热水澡好好地休息一下。
等李欣买完菜回来,屋子里已经很安静了,李欣想陈庆他们可是是睡了,就没有去吵他们,自己去了灶房里做饭。
他每天早上一起来就跟张茵一起去医馆,起来的时候家里一切都料理好了,水缸打满了水,柴火也码得整整齐齐。
戚书宁每天比他们起得都早,因为他是借读,一时间书院里也没有房间给他住,所以他每天都回来住。
李欣看着堆得十分整齐的柴火,想的却是这些日子他都没给过戚书宁钱,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钱买的这些东西。
他手上洗着菜,心里想得很远。
房间里,陈庆还是趴在周远身上睡的,虽然是炎夏,但这屋子在阴面,倒是很凉爽,两个人贴在一起睡也不会太热,陈庆睡得不错。
只是突然来的坠落感让陈庆一惊,周远下意识地抱紧他,一双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陈庆这才醒过来,天已经黑了。
他爬起来,周远也醒了过来,两人穿好衣裳一起出了房间,院子里李欣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菜,戚书宁守在他的身边,跟他说学堂发生的事情。
见他们出来,李欣凑过来拉着陈庆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去了这么几天?”
周远没说其中凶险,就只说找药花了些时间,在山上待得久了些,又说了郁大夫的话,说张茵的病是能治好的,只需要再花些时间,好好调养。
听他说完,李欣就哭了出来,然后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好,大哥,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