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专程来找我的?”宋吟低头看了看苏御桥手中落起的几个饭盒,有些傻,“这些东西是你做的吗……”
苏御桥看着就不像自己能做饭的人,所以他有些惊讶,问的语气中也没多大底气,既诧异苏御桥会进厨房,又诧异以目前他们两个的相熟程度,苏御桥会费心来找他,要么是苏御桥疯了,要么这一趟是鸿门宴。
苏御桥坦然点头,将佣人们忙碌一上午的功劳全包揽在身上。
他把塑料袋递过去,下一秒见宋吟接过的胳膊下沉一寸,用目光忖量了一下对方腕子的宽度,重新捞回来,“算了,我拎着就好,你回完信息跟我走。”
想起出门时胡聂负着手在房中踱了许久,最终还是追出来告诉他嘴巴别那么臭的嘱咐,苏御桥不太习惯地加一句:“可以吗?”
他垂下眼,有些真情流露,“我昨晚都在想你,你抽出一点时间就好。”
宋吟:“……”
他有些怀疑自己没睡醒。
宋吟捉着手机的手指曲了曲,如果苏御桥不是顶着苏这个姓,他恐怕是会拒绝的,他不能把太多精力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不过算了,他看了眼右手提着的一杯热巧,去上等校区也不是全然没意义,他可以借此机会讨好一下苏秋亊,告诉苏秋亊这杯热巧是太想他才买的。
再有……玩家群里的那段视频,那天看赛马前他亲眼目睹一大堆人在埋头玩同一款手游,坐在他身旁的男生,当时手机屏幕里的播放画面和视频里的几乎能重叠。
宋吟无法忽视这一点,或许这就是通关副本的关键,所以就算苏御桥今天没来找他,他回去以后也会找机会问苏秋亊能不能再带他去一趟的。
“那你等我一下……”宋吟低头看向手机,嘴唇张合幅度小,说出的声音听着也有些软乎,“我回个信息,马上就好。”
他匆匆在群里说了声自己的去向,刚要将手机放回身上,目光一抬,苏御桥拢下两条长胳膊,放在他腰间环抱了一下。
宋吟后脚悬空,且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苏御桥抱起他颠了颠,松手将他放回到原地,从抱到放不过三十秒,快到宋吟都不能说他是冒犯。
苏御桥放下他后便看向自己的右手,虽然知道宋吟还在长身体,没有完全发育好,但实在轻得无法容忍,用他爸的话来说,就是揣在身上都没有感觉。
宋吟还在为刚才愣神:“你刚刚在……干什么?”
“我让人给你重新做套衣服,”苏御桥看向他,实话实说,“下等校区的料子太差了,我没带软尺,先这样称一下,回去找人做,放心,我们家的厂子用料都是最好的。”
宋吟听到他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嘴角抿了一下。
身上的校服虽然料子不是特别好,但不至于不能穿,苏御桥这种牛奶浴里泡大的富家子弟,自然觉得哪里都寒酸。
苏御桥也没夸大说辞,苏家手底下包办的厂子每年出新衣都要在国内名噪一时,他哥苏祖之管理的厂子每做出一件衣服都有人疯抢,就算不去厂子,祖宅里随便哪一个佣人裁出来的衣服都要比宋吟身上这件拿得出手。
不过要做就做最好的,胡聂也说了,追人不能省着花,他到时让他哥帮忙盯着点,抽空做一套款式相同的校服就好。
宋吟没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怎么接,他在苏祖之和苏御桥这两人面前一向长着嘴也没用,他讷讷垂下眼,将热巧的袋子拎紧了一些。
苏御桥招摇,学校里有不少人认识他,和风云人物走一起容易惹来口舌,宋吟就落后几步跟着,没有太靠近苏御桥。
午休时间,查岗人员交接班,新过来的是一个男生,对方认识苏御桥,没看证件就把人放了进去,也没拦宋吟,因为苏御桥进去之后明显在等着宋吟。
宋吟很轻松就进去了,能想通,苏秋亊是苏家没有公开过的孩子,没人认他,而苏御桥从入校那年照片就屠了版,所有人都知道这学校是他老子开的,所以不敢拦。
苏御桥把宋吟带到了赛马场的亭子。
“你在这等我下,”苏御桥把餐盒放到桌子上,和宋吟交代去处,“我去办个事,十分钟回来,你饿就先吃。”
宋吟没问,也没表露出一点好奇,“嗯,你去吧。”
苏御桥转而消失在尽头。
宋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早就下课了,不过苏秋亊成绩好,总会被老师留堂批改作业,现在有没有出教室不好说。
宋吟先发去一个消息问苏秋亊人在哪里,一分钟之后没收到回信,他接着再发去几条,告诉苏秋亊自己被苏御桥带来了上等校区。
言语中表露出不是自愿,还主动上报了自己的行踪,让苏秋亊等会来找他。
宋吟看着发出去的信息眨了下眼,心想这样说,是不是还挺称职的?总不会让人误会。
苏秋亊一向秒回信息,宋吟等了一会儿,苏秋亊还没回过来,他摩挲着屏幕犹豫要不要打去一个电话,他不想和苏御桥独处。
恰逢这时,交错的树丛中传来声音:“不能再拖了,底下的东西快要镇不住了,我们要加快进程……”
宋吟从来没有偷听的习惯,但他听到这一声马上就侧过了头,因为那声音极为熟悉,并且在今天反复被他回想起来过。
树丛中一前一后走过去两个人,宋吟所在位置隐蔽,恰好双方都看不到彼此,宋吟只能看见两道身影朝苏祖之的厢房走过去,一个苍白的手掌按在了门中。
那双手引起了宋吟的颤栗,因为一样的眼熟,而那双手的主人穿的那身衣服宋吟也认了出来——苏秋亊为什么和那个人在一起?
宋吟在过去和不过去中间犹豫。
犹豫半天他咬唇,他现在……也算是苏秋亊的恋爱对象,上去打个招呼没事吧?
宋吟缓慢走到厢房边,不过他没有贸然推开门,只站在门口透过没关严的门缝,把目光送了进去,果然他没看错,那个人就是苏秋亊。
而另一个……是江里吐出的那个男人,宋吟实在不能想到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凑在一起,这也是他没有进去叫苏秋亊的原因,有些蹊跷。
他慢慢蹭近了一点,发觉厢房里的两个人明显有备而来,苏秋亊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盒药,拧开盖口,接着倒出来,把一个小袋子的药缓慢倒进去替换。
宋吟骤然怔了下,那是在干什么?
苏秋亊在换苏祖之的药?
这一行字惊天劈过宋吟的脑海,而里面的人在这时倏尔转头,大步朝这边走来打开门,没等宋吟侧过脑袋露出脸蛋,那人就在身后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将人控制住不出声,三人的神情都同时变化了,宋吟是讶然,身后两人是不太明显的放松。
这时苏秋亊才有机会去低头看人,他手指用力,双指中的脸颊就像被搓揉的白馒头鼓了起来,那人被弄得向后抬起了头,忍不住抬手去拉他。
那手白皙得眼熟,苏秋亊先是一怔,接着缓慢把目光移向那张脸上,看清了脸,神情和力道都是骤松:“你……”
宋吟心跳如雷,他睁着眼去看身后的人,用脸颊蹭了蹭苏秋亊还没完全放开的手,眼睛里仿佛有很多话要说,第一句就是想问为什么弄疼他啊?
宋吟这么娇气,应当都不会问他在干什么,只在乎他干嘛捂自己嘴巴这么用力。
苏秋亊对着那双盈盈的猫眼,喉咙慢吞吞动了一下,手指有了要松动的迹象,身边的人低促道:“他看到你换药了,把他处理掉!”
声音急促,还扔过来一把刀。
苏秋亊目光轻移,看了一眼他。
“他不能留,”男人神情狠厉道,“我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但你要分得清现在什么更重要,我们的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不要心软,快动手。”
宋吟气得发晕,想叫这个拱火的人闭嘴。
可他说不了话也发不出声音,苏秋亊捂着他的嘴他也看不到苏秋亊的表情,他只能看到身边那个男人冷静地拿出另一把刀,慢悠悠走过来道。
“你动不了手的话,我来。”
第81章 四人宿舍(20)
男人拿着刀大步走近,神情和刀尖俱是麻木不仁。
宋吟被苏秋亊抱在怀里,对方不松手他也动不了,他在想,苏秋亊换药是想害他哥吗?
之前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也在场,宋吟认为那些兄友弟恭不像是装出来的,但是他不能保证感觉不会出错,比如苏秋亊确实是想杀了他哥,现在也确实想灭了他的口呢。
男人看着苏秋亊怀中的宋吟,比上次走廊那回看着要有肉了些,手指细细的,因为他的靠近抓紧了面前胳膊上的衣服。
他慢慢走近,苏秋亊本看着宋吟脑袋上的发旋,忽然,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单手抱住宋吟向后挪了一步,那把刀因此落了空。
“把人放下!”男人咬紧牙冠,“你护着他干嘛呢?”
苏秋亊望向男人隐怒的脸,手下微微松动,让宋吟喘上了一口气。
为了灭口,为了以后的大计没有风险,男人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刀,高高扬起往宋吟脖子上划了一下,这个地方只要得手,任何人都要当场血溅四里。
但他的刀即将碰到宋吟的前一秒,苏秋亊抬手按住了他的动作,快,准,稳,他的手几乎不能动。
厢房里他自己一个人站一边,苏秋亊和宋吟站一边,似乎那两人反倒成了一派,他气笑了:“这个时候你还分不清主次?他今天但凡出这个门,把看到的事说出去,你和我一个都活不了,别说你和他处了两天,可以慷慨到为他去死?”
他吼完,又缓和了下语气,说着宋吟听不懂的话,其中恳切让苏秋亊面色微微动容,“我话说重了,但是你要明白,这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别因为一个人……”
他顿了顿,微妙道:“还是这种很有可能在玩弄你感情的人,耽误大事。”
宋吟:“……”
宋吟眼皮微微上翻,怎么还夹带私货地骂他坏话啊?
宋吟的怔忡只是须臾,因为他发现男人再度朝他靠了过来,而且口中的劝说没有丝毫停止,他有些喘不过气,那把刀一颠动,他便像惊弓之鸟一般向后缩。
他此时正背对着苏秋亊,苏秋亊可能看不到他脸上的震愕,但能感觉到他身体无骨一样地往下滑,耳朵尖白白的,脸上唯一热的地方还是苏秋亊捂出来的。
苏秋亊眼疾手快地把人搀起来扶到怀中,然后抬起眼,要对男人说些什么。
男人却因为他这个动作确认了他的离心,和他无话可说了,一把扣上宋吟的腕子,趁苏秋亊不注意将人拽到了身边,而这个过程中,他的刀没有离过手。
事后苏秋亊可能会怨他,但无所谓了,那时候人都没了……再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
苏御桥是去看大夫的。
马场后面还有一个小屋子,苏祖之叫了两个大夫候在那里等着给他做康复,一个是洋鬼子,一个是开着中医馆的大夫,在这一片是等同活佛般的名医。
大哥还是疼他的。
昨天听他祖宅里受了那么些罪,生怕他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叫来了大夫,要里里外外给他看过一遍才能算安心。
并不是只有苏御桥有这样的优待,应该说,苏家所有人都受到过苏祖之的怜惜,他对每一个姊弟都是一视同仁的,平等地对待,对谁都是一样的好,而且苏祖之和苏父教育子嗣的方针不太同,他更提倡健康学习两全地活着,学习有必要,身体上也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苏御桥一来学校,就被苏祖之一个电话叫去了看医生,骨头有没有跪伤,皮肉怎么调理才能更快好全,这些都给他提前问好了,妥帖得不像话。
苏御桥走在去小屋子的路上,私心地认为比起二哥,他现在更要喜欢大哥多些……他还是惦记着苏秋亊那天到底去了哪里,想不出结果,之前的喜欢就变成了怨恨。
那天二哥到底在干什么呢,车上见不到人,十分钟后却神奇地冒了出来……着实奇怪。
想不出结果,脑子熬成了一片浆糊,本来的好心情又埋上了乌云,不过苏御桥想到宋吟还在等着自己,脚步不由轻快起来。
推开门,两个大夫一同站起来看向他,他一个个看过去,没吭声,对方倒是识礼数叫了他,不过语气不怎么好,一个怠慢一个无奈地叫了声苏三爷。
脸上也是同样的吊丧表情,仿佛接到了什么苦差事,其实也确实如此,如果不是苏祖之非要叫他们来,哪怕是千金万银他们也不愿意过来伺候这祖宗的。
他们没有胡聂的嘴甜蜜,不会哄人,苏御桥犯事是家常便饭,一个月能惹得他老子抽他五六回,每回都抽得血肉模糊。
每回打完,苏祖之都会叫人联系他们,让他们尽快调好苏御桥身上的伤,不管是鞭痕还是掌掴的印子都尽快给消掉,这本来是很简单的,可苏御桥却硬要说那些鞭痕是男人的标识,不让他们动针贴药。
不动家伙怎么能尽快消?两个大夫很无奈,后面也是一个劝,一个哄,才得以处理了下比较严重的鞭痕。
总之,给苏御桥看病特别辛苦,每一次都要把口水说干才能碰到人。
今天傍晚太阳落山前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工,一中一洋在苏御桥走到桌边坐下后同时发出叹声。
洋鬼子不太会说中文,老中医提着个小木箱,首当其冲地拿出了几根长针,他抖动着苍白的胡子走到苏御桥身边,好言道:“三爷,咱们先把衣服脱了,看看身上伤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