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灼灼,江怀允直视不能,欲盖弥彰地转开视线。
谢祁莞尔,取了香,他执三炷,又分给江怀允三炷。
江怀允投来询问的视线。
他笑着解释:“方才是摄政王敬先皇先皇后,如今是……敬拜父母。”
江怀允抿了下唇,顺势接过,跟着谢祁共同再拜。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却默契地连弯身的弧度都分外一致。
礼毕,谢祁和江怀允共同上前将香插到香炉里。
檀香袅袅。
谢祁取过香案上的鸳佩,认真郑重地系到江怀允腰间。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他却缓而慢,生怕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父母见证,从今往后,阿允便是我的人了。”
谢祁声音轻缓,吐字清晰,坚定非常。声落,鸳佩也已经在江怀允的腰间系好。
四目相对。
第一次,江怀允没有回避他灼灼的视线。
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须臾,江怀允侧过身,取过香案上的鸯佩,半垂着眼,珍而重之地给谢祁系上。
快要系好的时候,抬眸看了眼。
谢祁见微知著,弯起唇角,眸中笑意深深,字字珠玑:“父母见证,从今往后,谢祁也只是江怀允的人。”
声落,玉佩系定。
【📢作者有话说】
你们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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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我写这段的时候被甜得不能自已
四舍五入,我就当小江小谢结婚了呜呜呜
第92章 除夕
从享殿离开已经是中午。江怀允和谢祁一道用完午膳,略作休整,便准备离开,谢祁跟着去送。
因有他跟着,江怀允走得极慢。
谢祁与他并驾齐驱,温声叮嘱他回京后要保重身体,切勿熬夜处理奏折。
江怀允目视前方,虽神情淡淡,却没有打断对方的絮叨,始终认真听着。
眼看送了将近十里,谢祁仍没有回转的意思。
江怀允偏头看了眼。
谢祁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声音一顿,再开口时,原本还算轻快的语调明显收敛起来,善解人意地道:“我就送到这里,阿允路上小心。”
语气中颇有几分强忍不舍的故作轻松。
江怀允想说的话在喉间滞了滞,静默片刻,最终也只是轻声说了句“好”。
他们都不是能随心所欲不计后果的人,谢祁在皇陵还有许多未竟之事亟待处理,盛京明日的大朝会他亦缺席不得。
“得闲只叙情意长”虽惹人生羡,可如今,他们都没有沉溺其中的资格。
这半日是勉强得来的,终究要还。
江怀允半垂下眼,握紧了缰绳,道:“我在盛京等你回来。”
话音落地,扬鞭策马,清瘦笔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的尘烟里。
*
江怀允抵达盛京已经是后半夜。
管家在府内焦急踱步,不时抬头觑觑天色。听到马蹄声,忙迎出门,辨认清来人,顿时松了口气:“王爷总算回来了,老奴生怕您耽误了今日的大朝会。”
“不会。”江怀允言简意赅,把缰绳扔给迎上来的门房,率先进府。
管家跟在他身后道:“离上朝还有些时候,老奴这就去准备朝服,王爷赶紧先去眯会儿……”
“不必。”江怀允按了按眉心,声音清淡,“去备水罢,本王沐浴。”
一刻钟左右的小憩并不能养精蓄锐,反而易生懈怠,还不如沐浴来得提神。
管家明白江怀允的打算,有些心疼。但他自知说服不了江怀允,干脆不做无用功,手脚利索地准备热水。
途中,他不免轻叹一声,不自觉地想着,若是谢王爷在就好了,他总有许多主意能够劝王爷改变心意。
江怀允沐浴时不爱有人在侧侍候,是以管家一直等在屋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捧着朝服进去,侍奉江怀允更衣。
层层叠叠的墨色朝服裹在身上,平添几分威严。
管家收拾换下来的衣裳,看到腰封上系着的玉佩,视线登时顿了顿。
王爷的衣裳配饰都是他亲自经手,从不假手于人。可这玉佩,他却是第一回见到。
管家握着玉佩定睛细看,待辨认出玉佩上的图样,阵阵欣喜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他原本还不解王爷为何一反常态不顾政务忽然离京,此刻见到这半块鸳佩,登时恍然大悟。
王爷也有心上人了。
管家满心欢喜地放下玉佩,转头走过去。他边熟稔地帮江怀允束冠,边似闲聊般地道:“昨日王爷不在府,骆公子找到老奴,说他和魏姑娘今后就要在盛京安家了。”
江怀允“嗯”了声,并不惊讶。
骆修文身负大才,三年后春闱张榜,他定榜上有名。如今决定在盛京安家,是意料之中。
江怀允这般想着,身后的管家却话音一转,忽然长吁短叹道:“骆公子和魏姑娘大约要在盛京办婚事,只是可惜了,听说魏姑娘的家人早为他们的婚事准备良多,如今都用不上了……”
江怀允略略抬眼。
“不过好在魏家的长辈都对骆公子知之甚深,也能放心不少。”管家兀自感慨,收束道,“可见若有了心上人,还是要领回来让家里人见见,如此就算日后突生变故,需要在外成婚,也不至于令家人提心吊胆。”
最后这番话,暗示意味十足。
江怀允思索片刻,不动声色地问:“本王的玉佩呢?”
管家恰巧束好冠,闻言忙不迭转身,连声道:“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江怀允:“……”
管家方才那番话,饶是他提起的不经意,也免不了几分刻意。
他猜测着恐是管家收拾衣物时见到了那块鸳佩,有了想法,如今一试探,果不其然。
江怀允接过管家递来的玉佩,权衡片刻,终是对他殷切期盼的神情佯作视而不见,迈步离开。
这种事,到底是要两个人一起坦白才像话。
*
谢祁一直到腊月二十八才回京。
虽说两天前已经循例封了御笔,停了太傅讲学,可临近年关,需要小皇帝配合之事只增不减。
江怀允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除了一些不得不处理的政务,便是陪着小皇帝参加各种祭祀宴饮一类的场合。
每日回到府中便是月上中天,稍作休整,便又要投入到数不尽的忙碌中。
以至于谢祁回京两日,他都没能抽出时间询问近况。
除夕当日,依例赐宴百官。
宴饮散后,节前的所有琐事才算告一段落。
百官有序离宫,江怀允牵着小皇帝回养心殿。
这段时间耗神太过,素来精神百倍的小皇帝此刻也难得显露出几分倦态。他怏怏地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商量道:“小王叔,《孟子》可不可以明天再背?我好想去睡觉。”
江怀允自然知道小皇帝精力有限,也不强求他专注课业,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殿内已然传出一道含笑的温和嗓音:“这就想去歇着,那我岂不是白跑这一趟?”
人未见,声先闻。
可这语调辨识度太高,声音还未落地,小皇帝面上的无精打采瞬间消失。他似离弦的箭一般,一股脑儿冲过去,正撞进刚从殿内走出来的人怀中。
他身量小,这一撞也无甚威力。
谢祁笑了笑,略一弯身,好脾气地将小皇帝抱入怀中。
小皇帝熟门熟路地圈住他的脖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旋即熟练地开口:“无衣哥哥!你可算回来啦!我好想你!”顿了顿,又轻叹一声,带着几分抱怨道,“小王叔说你前日就回来了,可你怎么今天才来找我啊?”
“小没良心的。”谢祁点了点他的鼻尖,笑道,“我若是前日就进宫来找你,哪来的功夫安排带你出宫过年的一应事宜?”
小皇帝眼睛一亮:“我可以出宫过年吗?”
谢祁点点头:“当然。”
听到他的准话,小皇帝顿时扭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江怀允,刚软糯糯地喊了声“小王叔……”,就听谢祁道,“你小王叔今日听我的。”
小皇帝将信将疑,仍有些紧张地看着江怀允。
谢祁笑了下,跟着抬眼望过来,眼神热切,语调却似笑非笑,调侃似地询问:“是不是啊,他小王叔?”
江怀允:“……”
江怀允忍了几忍,终是没有忍住,白他一眼,别开视线“嗯”了声:“今日我听他的。”
*
小皇帝换好常服,留下云青在宫里打掩护,自己兴高采烈地跟着两人回了摄政王府。
直到踏进王府府内,江怀允才算确定,谢祁领小皇帝出宫过年,确是早有预谋。
府中仆役本就不多,可如今为了让小皇帝可以没有隐藏的在府内玩耍,谢祁和管家串通好,给所有的仆役都放了节假。
原本就不算热闹的摄政王府,如今冷清空荡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