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青丘不方便,但我出过妖界,在紫霄山上遥遥望了一眼。”青玄深吸一口气,回忆起当时自己看见的情景,细细说给白锦欢听,“墨公子还是住在紫霄山下那间小木屋里,闲时沽酒种花,教书育人。”
“想必是很好很好的一生。”
青玄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安慰到白锦欢,但他看得分明,自家公子眼底那化不开的悲伤更浓郁了。白锦欢没有说话,微微别过头去,不知将视线落在何处。青玄定睛瞧了他一会儿,忽然极轻极淡地叹了口气。
白锦欢眼圈悄悄红了。
他知道公子心底百感交集,正是需要私人空间的时候。青玄站起身来,尽可能地放轻自己的脚步声,默默后退想要离开房间。他轻手把住房门,将雕刻精致的木门悄声关上,给白锦欢留了一片可以自由宣泄情绪的一方天地。
青玄将门外服侍的小妖们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却没有随着他们离开。他背靠着大门,忽然觉得心上一片疲累,好似再也支撑不住这副摇摇欲坠的身躯。他脱力地滑落在地,双腿曲起,双手环抱双膝,将半张脸埋入了臂弯里。
他耳朵尖,自然听见了屋内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
主仆二人隔着一扇并不算厚重的房门,各自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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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去龙神渊龙宫的前一天,白锦欢特意去留仙洞前瞧了一眼鹤羽。龙宫此番宴请了大半个妖界,仗势浩大奢靡,却对宴请的目的三缄其口。白锦欢不解其意,却也乐意当个糊涂人,全当去吃龙宫里免费的流水席。
近日他身子弱了些,精神也没有往常一半好,消耗体力脑力的活动做不了多久就气喘吁吁。白锦欢本想一个人在留仙洞前和鹤羽说些自己的心里话,可青玄不放心他,非要陪他一起来。
白锦欢一边调侃着青玄的大惊小怪,一边在心底暗自埋怨着这每况日下的身体。他拗不住青玄,只得后退一步答应了他的要求。青玄心满意足地在白锦欢身边当他尽职尽责的人形拐杖,可越往留仙洞去,他的脸色就越不好看。
每次来留仙洞都没什么好事,明明是青丘不可多得的灵气浓郁钟灵毓秀的地儿,可住进去了个黑心人,连带着这一方地都有些晦气。上一次是白锦欢在洞前昏倒,再上一次是那个混蛋小子在自己面前说出了几乎是诅咒公子的话,再上一次……
青玄猛地摇了摇头,及时打住了自己发散的思维,不愿再回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儿。他收回心思,将全副心神放在白锦欢身上。而白锦欢只是直视前方,没有注意到青玄那些小动作。
来到留仙洞门前,白锦欢也不在意地上那些灰尘,刚想盘腿而坐朝洞口说说话。就在他几乎要坐在地上的时候,洞中人却像是早已经知晓了他的意图,传来一声轻飘飘的话语,倒让白锦欢不可置信地愣了愣神。
“进来吧。”
第064章 狐狐鹤羽终于和解
乍然听见鹤羽的声音,白锦欢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一瞬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他站稳身子,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青玄的胳膊,攥紧的力道彰显着此时主人内心的激动。
“鹤羽,你确定要我进去吗?”
白锦欢微微歪着脑袋,想要透过洞口萦绕的仙雾窥见洞中人。可留仙洞的雾气没有给他这个九公子半点面子,尽职尽责地为洞中人做着遮掩。白锦欢耐心地等待着鹤羽的答复,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那些伤痛和隔阂,或许会在今日彻底解开。
“进来吧,白锦欢,我们好久没见了。”
洞中人的声音仍旧疲惫,可白锦欢却巧妙地从中听出了几分释然的情绪。他扭过头和青玄对视一样,二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瞧出了如出一辙的不可思议。青玄瞪大了眼,额间鳞片微微亮着,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这个鹤羽公子转了性子。
鹤羽公子愿意放下他的身段同公子和解,这当然是好事。虽然青玄仍旧不喜欢他那骄矜高傲的态度,可却并不妨碍他为公子感到高兴,青玄抬起头,望向白锦欢的眼眸中满是欣喜,就连语气都雀跃了几分。
“公子,进去吧。”
他搀着白锦欢往洞口走去,却在即将迈入洞口时停下了脚步。白锦欢回头望他,眼神似有几分疑惑。青玄同他对视,然后微微摇了摇头,柔声说道:“公子想必有很多话要和鹤羽公子说,青玄若是在场,恐怕多有不便。”
“公子放心,青玄会在洞外一直守着公子的。”
渐渐长成的小巴蛇早已经褪去了儿时的青涩,白锦欢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小妖奴竟在他不自知间长成了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模样。他看着青玄,渐渐陷入沉思,像是透过现在,回忆当初的稚嫩。
片刻之后,白锦欢嘴角忽而勾出一抹清浅的笑来,他朝青玄点了点头,随后回过身去,一步一步走进洞中。
白锦欢只有在当初修炼成形时来过留仙洞,那时他隐约感觉自己的妖力不受控制,好似要冲出体内,这才找父王着急忙慌地要了令牌,想要在洞中调养生息。狐王听完了他慌不择路的说辞,从零碎的信息中抓住了重点。
他朗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宫殿内徘徊环绕,宽大的手掌一把拍在了尚且还是一只狐狸形态的白锦欢脑袋上。白锦欢被他拍得一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他向来尊敬崇拜的父王对他做出了知识性的解释。
虽然白锦欢最后还是听得一知半解的,可他最后还是确定了一件事,他要化形了,要和他另外八个兄弟姐妹一样,摆脱野兽肉身,拥有自己的一副身体。不管这副身体胖瘦美丑,都是每个狐妖独一无二的。
白锦欢一边走一边摸着留仙洞的石壁,试图感受洞中留存的记忆。越往里走,白锦欢的心就跳得越厉害,几乎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走到一个拐角,视线豁然开朗,石壁内镶嵌的夜明珠的光亮柔和温暖,照在正中心盘腿而坐的白衣青年身上。鹤羽的头发长了些,没有用发冠束起,只是简单地披散在脑后,倒是将他的气质打磨得温和了些许。
“你来了。”
鹤羽抬眸望着白锦欢,二人视线在空中相汇,彼此都有恍如隔世之感。白锦欢抿了抿唇,也不在意石板上的灰尘,学着鹤羽的模样,盘腿坐了下去。他的眼皮一闭一掀,夜明珠的光亮落在眸中,仿若星光点点。
他语气喟叹,声音轻柔:“来了。”
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白锦欢看着鹤羽,鹤羽也掀起眼皮看着白锦欢。两个年龄相似的年轻人相对而坐,两两相望,好似之前的血恨,隔阂,哀伤和失望,都如薄冰般融化在了一江春水中,顺着小桥流水无影无踪。
白锦欢的嘴巴张了又闭,他想问问鹤羽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可这般难得相见的时候,若是还问这样的话,难免显得有些扫兴,于是选择闭口不言。从前都是他乐此不疲地伸出手,现如今,他想等着鹤羽出言。
鹤羽果真没有让他失望,骄矜高傲的鹤族少年虽然削瘦了些,可那股飘逸出尘的气质却仍没有变。白锦欢敏锐地觉得鹤羽态度温和了许多,那么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是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而他万分期待这样的时候。
“白锦欢,我要谢谢你。”鹤羽轻叹一口气,不像是之前常用的遗憾和彷徨,反倒是千帆过尽的释然。他抬眸望着白锦欢,细细打量后竟见他也瘦削许多,不免皱了皱眉:“自那日高热后,我想了很多事,想了很多人。”
他微羞笑了起来,头微微侧着,看向白锦欢的方向:“我忽然觉得,之前几次三番和你斗气争吵,总是对你避而不见,不过是仗着你在意我。我原本以为我受伤后,我的族人会关心我,到头来倒是你,这个我几次都没给好脸色的人,对我存了几分真心。”
白锦欢轻笑一声,不知是笑鹤羽的话,还是在笑自己。他抬起眸子,直勾勾地望着鹤羽,心里头却浮现出墨璟那张笑面。想到墨璟,白锦欢忽地有些难过,却尽力想要表现出一副从容姿态:“原先我当你是我在妖界最好的朋友,因此千方百计想要保全你。”
“如今有人以身入局教我识爱恨,辨嗔痴,让我懂得了离别的苦和泪。”白锦欢仰起头,眼底竟泛起了点点水光,在皎洁荧光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他那么好,我却没有能力保全他,只得眼睁睁地放他走。”
虽然白锦欢没有提名字,可鹤羽却心知肚明,知道这个让青丘小公子牵肠挂肚的到底是何许人也。也正是因为知道,越听到白锦欢这番剖白,他就越回想起到日在妖界小道上所发生的一切,越能感受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他辜负了白锦欢,非但没能救他心上人一命,现如今竟连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鹤羽放在膝弯上的手掌渐渐攥紧,白锦欢沉浸在自己繁乱的情绪中,没能注意到好友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动作。鹤羽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几番,尽可能平静自己的心绪,手掌由紧变松,继而吐出一口浊气,慢悠悠地说道:“白锦欢,我也要和你道歉。”
“当日之约,我怨你不来,又怨你来得太迟。”提起当日之事,再没有怨怼之感,“如今我发现,人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世事发生总是阴差阳错。如今我也有因为一念之差而悔恨之事,倒是和你当时的心境不谋而合。”
白锦欢眨了眨眼,略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想要等着鹤羽的后续,知道这件让他悔恨之事缘由所起。可鹤羽只是单单摇了摇头,避开了白锦欢探究的目光,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身边那个小蛇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个不知好歹之人。”
“青玄没有……”
白锦欢面色尴尬,刚开了个话头想要给青玄辩解几句,就见鹤羽释然地摆了摆手。他忽然觉得这个向来眼高于顶的鹤族少年当真变了许多,就连气质都一反常态的温和起来。白锦欢不知是什么契机造就了这个改变,可总的来说感觉却不坏。
“白锦欢,我如今也对不起你了。”鹤羽轻叹一声,坦然地迎上白锦欢越来越疑惑的目光,用一种缓慢且忧伤的语气淡淡说道,“我原先有那么多的不甘心,不甘心遭此厄难,不甘心我被族人弃之如敝履,如今倒是尽释然了。”
白锦欢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因为青丘给他的疗伤资源而感到亏欠,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鹤羽,你不用对不起我。当日之事各有苦衷,你是我在妖界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药材灵丹这点子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鹤羽知道白锦欢误会了他的话,可这样糊里糊涂下去又有什么不好。他一边纠结于自己对白锦欢的隐瞒,一边又自我安慰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白澈手眼通天,又煞费苦心组了这么大一个局,除了自己这个变数,想必做事都做得干净。
白锦欢对那日妖界小道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是有些难过于与心上人的分隔两地。或许时间久了,这点忧愁终会随风消逝,自己又何必要打破这虚假和平,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这个向来潇洒肆意的小公子面前呢?
虽然脑中这样想着,可鹤羽还是觉得心里闷得发堵,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抬眸望着白锦欢,见他不仅无知无觉,甚至还对自己表露出一种关怀有加的态度,更是让他觉出自己的卑劣和胆小。
鹤羽抿紧了唇,越来越沉重的愧疚让他的心坠入谷底,仿佛下一秒便要不管不顾地将一切和盘托出。意识到这点后,鹤羽发现他不能再在白锦欢面前继续待下去。
“听说你明日要虽青丘去龙神渊做客,一路小心。”
白锦欢先是一愣,没想到鹤羽的话题竟然转变得如此之快。可话都说到这儿,便是要告辞了。白锦欢耸了耸肩,从石板上站起身来,掸了掸自己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嗯,听说龙宫大摆宴席,估计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之前只在龙神渊一些偏僻安静的地方戏过水,倒是从未去过龙宫里头。”白锦欢轻轻笑了一下,眉眼之间都洋溢着对龙神渊之旅的期待,“如今可以跟着父王以青丘的名义去做客,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至少得把做客的礼给吃回来。”
“你倒是没变,到一个新地方总惦记着吃。”鹤羽想起他们初遇的地点便是云上鹤族的厨房,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锦欢狡黠笑着,朝鹤羽眨了眨眼:“妖以食为天。”
“不过青玄我得带走,不然他怕是寂寞。留仙洞的事情我吩咐了其他我信得过的小狐妖们,他们会替我好好照顾你的。”白锦欢收了笑意,郑重其事地补充道,“他们每七天会给我汇报一次情况,你不要见外,有什么事直接找他们便好。”
“嗯。”
白锦欢知道今日和鹤羽和解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关心话后便起身告辞。鹤羽看着他往洞外走去,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喃喃自语道:“白锦欢,若是你知道了你的好哥哥便是杀了你心上人的凶手,可会痛苦难过?”
那身影脚步不停,动作不变,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第065章 狐狐来到了龙神渊
龙神渊在整个妖界的最东边,与狐族青丘隔着十万八千里。那儿有一处遥遥望不见底的深渊,黑水滔滔不绝,拍在两岸陡峭石壁上发出雷鸣之声,仿若一声声不甘的怒吼,又像是威严的震慑。
龙神渊原本还不叫龙神渊,只是妖族中名不见经传的一处水渊。传闻是几万年前一场仙魔大战,龙族那骁勇善战的老祖先率领族众站队了天界,成为天帝身边最忠实的坐骑和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有了妖界龙族相助,天界攻势犹如雷霆,瞬间逆转了战场。
可打斗刀剑无眼,自然也不能全须全尾。大战之后,魔界伤势惨重,族人损伤过半,就算休养生息到现在,仍旧是喘不过来气的尴尬局面。与之相斗的天界自然半斤八两,不仅折戟沉沙了几名远古战神,就连赶来相助的龙族老祖宗也不幸陨落。
龙族老祖宗的尸身从九天之上坠落,最后落在了妖界一处深渊寒潭中。未散尽妖力的尸身撞击水面,溅起的水花富有极大的能量,不仅将两边山壁击打成了如今这陡峭沟壑的模样,还使周边平地化沧海。
天帝失了臂膀,自是痛心疾首。战争过后,便是表彰与追封。他顾念着龙族族人的骁勇善战和忠诚不二,亲自施了法力将龙族老祖宗的埋身之地改造成了个钟灵毓秀的地,还亲自给这深渊起了名字——即为龙神渊。
原本的妖龙顷刻之间改头换貌,不再是平平无奇的妖类,反倒成了天帝亲封的神龙。虽然仍旧住在妖界,可龙族族人身上有了这样光荣的光芒,到底还是和妖界中其他妖类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从那之后,受了天帝恩泽,龙族其他祖辈自然感恩戴德,便从之前的聚集地迁徙而至龙神渊,在这渊中休养生息,重建族群。久而久之,龙神渊便成了龙族世世代代的所在之地,原先的地界竟无一人能够忆起了。
白锦欢亦步亦趋地跟在狐王身边,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龙神渊的历史,正听得兴趣盎然。他的兴致被狐王吊起,可狐王故事说到最后,自然而然地闭上了嘴,没有新的故事供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小狐狸咀嚼消遣了。
白锦欢瘪了瘪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狐王,眼角眉梢尽是不可置信。白锦欢摊开了手,微微挑起了一边眉毛,对着狐王撒娇讨宠道:“父王,没有别的可以说的了吗?我还想听其他有关龙族的故事。”
狐王被白锦欢闹得没办法,却也对这番其乐融融的景象十分受用。他朗声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掐了一把自家小儿子的脸侧软肉,手上稍稍用了点力气,羊脂玉般的皮肤顷刻间便红了一小块:“那是人家龙族的事,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嗳。”得了这样的答复,白锦欢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再去闹狐王,反而乖乖地坐在一旁,不知是在生闷气还是在出神。龙神渊和青丘相距千里,他们没有图一时之快用法术前去,反倒路上走走停停,宛若游玩般走了六七天。
虽然之前下令将白锦欢拘在青丘里调养身子是为了他好,可狐王作为一个父亲,见到自家儿子郁郁寡欢无趣无聊的模样,到底还是有些后悔和不忍心。路上游玩的这几天,一是为了让白锦欢散散心,二就是借此机会,修补修补父子亲情。
他原本以为白锦欢会对他这个专治独裁的父王发脾气,埋怨他的不讲理,没想到自家这个向来骄矜的小儿子比想象地要好哄。小狐狸只不高兴了一瞬,转头便被外界美景吸引了注意力,天大的不快也都随风抛之脑后了。
狐王想到这里,心头难免软了些。他在手心释放了青丘如出一辙的哄小孩的妖法,巴巴地凑到白锦欢跟前去,脸上是难得的慈爱神情:“好了,别和父王闹别扭了,你那个小妖奴还在身边呢,可得给父王留些面子。”
青玄原本坐在一旁,尽职尽责地当一个不说话不出声只认真做事的透明人。见狐王猝不及防地提到了自己,他神情有些尴尬,到底还是有些惶恐,只得抬眸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狐王,又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白锦欢。
到底是和青玄从小一起长大,白锦欢顷刻间便能猜中他这个小妖奴那些敏感的小心思,知道他此时怕是有些不自在。白锦欢轻咳一声清着嗓子,长眉一挑,端得是一副娇蛮模样:“难得父王这般好意,我可得抓住机会。”
他伸手搭在狐王手上,将狐王掌心上施法的妖法压灭,同时又将在一旁当人形棒槌的青玄一把扯了过来。白锦欢抬眸看了一眼青玄,又看了一眼狐王,面上的笑容羞赧又狡黠,是狐王看惯了的耍小机灵的表情。
自家儿子愿意同自己亲近讨宠,狐王自是高兴,一连串答应了白锦欢许多无伤大雅的小要求。狐王权势滔天,现下也像个邻家的普通父亲,见白锦欢面上那逐渐焕发的神情,他也懂得这般恬静的相处来之不易,一时之间只觉得欣慰又感慨。
“好了,你和你的小妖奴可从父王这敲走了不少东西。”狐王唇角勾起了一抹宠溺的笑,伸手揉了揉白锦欢的脑袋,同时还坏心眼地施了法力,将小狐狸的狐狸耳朵冒了出来,“现下可满意了?安心坐着,咱们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龙神渊了。”
白锦欢在狐王收手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脑袋一热,他心底暗道不妙,眼疾手快地伸手按住自己的头发,将被妖力催出来的耳朵堪堪按了回去。可他到底没有狐王妖力深厚,没能破解自家父王的妖法,只得一脸羞愤欲死地瞪着狐王。
活了上千岁的狐王像个老顽童一样欺负人,始作俑者非但没有觉得半点不好意思,反倒越看自家小儿子羞恼的表情越觉得可爱,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中气十足的笑声回荡了整个青丘的行路队伍,从头传到了尾。
闷头赶路的小狐妖们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是化不开的疑惑,不知是什么事儿惹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狐王这般高兴。
白澈掀开门帘进来时,打得就是一探究竟的主意。他还没来得及和狐王行礼禀告,一抬眸就瞧见了白锦欢捂着脑袋的模样。葱白的手指中冒出来柔软细密的绒毛,随着主人抬头的动作轻轻抖动,倒是分外惹人怜爱。
白锦欢抬眸望去,正好和白澈探究的目光在空中相汇。二人面面相觑,白锦欢满脸尴尬,白澈则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自持。他面上肌肉抖动几番,佯装咳嗽来压住自己的笑意,到底还是没忍住,在白锦欢面前笑出了声。
白锦欢:……
父王绝对是故意的!
看着白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白锦欢一张脸由青变粉后变红,五彩缤纷的模样活脱脱是一个调色盘。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在白澈面前出了这样大的丑,饶是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心底的愤怒,更何况白锦欢本就骄矜。
他还是没有忘记捂住自己的耳朵,只能用手肘别扭地去杵在一旁作壁上观的狐王,几乎是尖叫地发声道:“父王!赶快把妖法给我撤了!”
“哎呀。”狐王被白锦欢肘击了几下也不生气,面上仍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他伸手按住白锦欢作乱的手肘,想要把他捂着耳朵的手拉下来:“这有什么,你刚学化形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经常冒个耳朵尾巴的,父王不也是没笑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