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前一后地来到会客室门口,定睛一看,却发现大门早已经不是青玄之前路过时未有关严的模样。一扇气势雄浑的大门如一堵高不可攀的墙壁,将室内室外阻隔得泾渭分明,让白锦欢和墨璟分隔两处,无法相见。
青玄倒不觉得有什么,大王在同客人谈论事情,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自然得敬候一旁稍作等待。可他却忘记了,自家这个公子向来都是离经叛道的。白锦欢从来没有这个自觉,在墨璟和父王的谈话中,也不觉得自己是闲杂人等,便想着推门而入。
青玄觉察到白锦欢的意图,想要上前制止。他的手十分慌乱地在空中无力地招了招,想要拉住白锦欢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动作,最后却因为隔着一点儿距离没能拉住,所有的努力无功而返,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大门被推开。
明晃晃的亮光从推开的门扉中朝外洒了出来,在白锦欢身后潇潇洒洒地铺了一地,也给他的身形勾上了一层明亮的金边。因着大门处的插曲,室内两个人齐刷刷地将视线投了过来,最后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白锦欢身上。
相似的目光,相似的神情,相似的反应,在这两个不怎么相似的人脸上呈现出来,形成了一种分外滑稽的效果。白锦欢左瞧瞧又看看,见墨璟坐在一旁客座上,父王则坐在桌案后的主座上,谈话的氛围想是十分和谐的。
原本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时,尚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现如今站在大门旁被这样两双视线紧紧地盯着,让白锦欢这个自认为洒脱自在的人,此时也后知后觉地在心底生出了些许尴尬。他一只手拉着门,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试图用一些俏皮话来进行缓解。
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点,让白锦欢即使有心想要缓解氛围,也没有任何章法,只得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问候,听得高台之上正襟危坐的狐王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父王,墨璟,你们好啊。”
狐王没想到白锦欢这般耐不住性子,竟然在自己和墨璟谈话时就这样莽撞地闯了进来。他的目光阴沉沉地落在白锦欢身上,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之感。狐王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气音,冷哼一声,缓缓说道:
“从小到大青丘的夫子教给你的礼仪举止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谁叫你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地就闯进来的,没看到我这边有客人在吗?言行无状举止无礼,小九,你当真是让我头疼不已。”
狐王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眉心,一边通过嗔怪白锦欢的方式,暗地里悄悄观察墨璟的反应。他话音刚落,就听墨璟扬了一张满是忧虑担心的脸,紧接着他的话头,字字句句为白锦欢辩解道:“想是锦欢有什么高兴的事急于分享,才会一时得意忘形。伯父就不要太过苛责了。”
被两个人话语夹在中间的白锦欢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嬉皮笑脸地笑着,一副天塌下来都有人帮他扛的无赖模样,让狐王瞧上一眼都觉得眼睛疼。狐王扪心自问,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些许怀疑,我是否当真太骄纵他了。
还没等狐王就这个问题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见白锦欢自来熟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墨璟的对面。他先是看了一眼墨璟,随即又将视线投向台上的狐王,面上的表情虽然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眼神却真诚。
“父王,墨璟好不容易来一次青丘,儿子想时时刻刻都和他待在一起。”这话说得十足暧昧,可白锦欢语气诚恳,态度认真,让人不忍拒绝。狐王轻轻叹了口气,刚想松口缓和局面,就听白锦欢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更何况,我觉得您和墨璟的这场谈话,十有八九是关于我的。作为当事人,我又怎好不亲自参与进来?”白锦欢笑得眯起眼睛,灵动的狐狸形象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父王,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吧。”
自白锦欢闯进会客室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青玄深深地低下了头,尽可能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王心疼儿子,自然不会对公子有多少苛责,可是自己只是个小妖,若是殃及池鱼,可是分外不妙。
狐王闷哼一声,却也没有继续揪着白锦欢这点小错误不放。墨璟用余光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心下了然,唇角勾出一抹自得的笑。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施施然地走到大厅正中,走在狐王视线的正下方。
自墨璟开始动作时,狐王的眉心就一直跳个不停。他有一种预感,而这个预感也在墨璟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中成了无法改变的现实。墨璟微垂脑袋,双手作揖,微微躬着身子,仪态动作都十分恭敬,挑不出一点错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听得清楚,墨璟垂着头,可视线却往上看,正好同居高临下的狐王的视线在空中相汇。这一瞬的对视让墨璟心中注入了无限自信,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更有底气。
“晚辈此次前来,一是代表龙神渊龙族,恭贺狐王的寿辰。”墨璟顿了顿声,没有立即接上自己的话。因着后面马上要说的内容,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一颗心都怦怦跳个不停。
“其二便是,龙神渊龙宫的三太子墨璟,愿与青丘地宫的九公子白锦欢结亲。缔结良缘,白头偕老,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从此两族成秦晋之好,互相扶持,为妖界的长治久安打下坚实基础。还请伯父成全。”
墨璟的眼睛亮亮的,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既体现了公事的重要性,又藏着自己不少的私心。于情于理,他这样合适又体贴的要求,狐王都不应该拒绝。可是一想到就这样定下了小九的婚事,他这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狐王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此时此刻,他一万句话也抵不过白锦欢的一句话。他没有着急回答墨璟的话,而是将视线投向了白锦欢。慈爱的目光中少见地出现了些许苍老的神色,语气释然道:“小九,你意下如何?”
白锦欢眼眶微红,他不敢眨眼,生怕若是闭上眼睛,不争气的眼泪就要从眼眶中落下来。见狐王将选择权放在了自己身上,白锦欢慌里慌张地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这才用一种虽然微颤,可仍旧坚定的语气郑重其事地许诺道:
“父王,我愿意。我愿意同墨璟结亲,从此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第106章 墨璟初次与鹤羽相见
这口头上的婚约就这样定下来了,若要当真行三拜九叩之礼,还得再有一段时间。一是因为想要等到白锦欢肚子里那个祸害降世,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二是需要两族族长相互商谈,合订一个适合结亲的良辰吉日。
虽然没有真正到要燃龙凤烛的那一日,可墨璟脸上的笑容却半分不减。见狐王认可了他的求亲,锦欢也愿意余生都与他在一起,墨璟几乎要高兴得不知所以,一张脸红光满面,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有好事发生。
他恨不得就此将这个消息告知全界妖族,从今往后,龙族三太子墨璟和狐族九公子白锦欢,便是心贴心,命靠命,天造地设的一对有情人。他们有上天见证,有父母认同,有全族昭告,是最最正当不过的一对爱侣。
思及此处,墨璟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来,就算勉强控制住,也会在下一息中恢复原貌。在整个妖界都颇具盛名的龙宫三太子本应该是个成熟稳重的模样,现如今一脸傻笑神情,莫名竟带有几分少见的孩子气。
见墨璟和白锦欢一个一直傻笑,一个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并肩双双站在自己跟前的场景,狐王老怀欣慰,只觉得了了一件天大的心事。他的眼睛尖,自然能瞧见墨璟和小九的胳膊紧紧靠在了一起,手掌却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十指相扣的模样。
小情侣浓情蜜意,又是久别重逢,爱意自然犹如点点火星落进荒原,顷刻之间便有燎原之势。狐王心里明白,他们两个人此番相见,自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应当要识时务,不去打扰他们才好。
没想到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竟也到了成家立业,同一人白首偕老的时候,狐王心里百感交集。可伤怀是伤怀,他也由衷地为白锦欢高兴,为他能够找到一个懂他且爱他的人而欢喜,此时也不由得感到欣慰。
将那一丁点儿产生的负面情绪抛开,狐王开怀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舒朗从容,像是苦中又带着回甘的茶水,总让人如沐春风。他眼角含着笑意,将目光放下台下相牵的一对有情人身上,见他们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忍不住起了打趣的心思。
“好了,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狐王眼角的笑纹看起来分外和蔼,让他向来严肃锋利的面孔都柔和了许多,“小九,大巫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还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去,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必定是欢喜的。”
这话一出,便是放他们离开的意思了。白锦欢喜形于色,拉着墨璟恭敬地行了个大礼,语气中有着压不住的激动:“父王教训的是,儿子这就带着墨璟前去,同时将他光明正大地介绍给狐族的各位长辈们。”
狐王双手撑在桌案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强装冷静的白锦欢。他这个小儿子还是不到修为,脸上欢喜的表情让人一眼便瞧得出来。可今个儿是高兴日子,他也不愿说些大道理去扫小九的性,只简单祝福了一句;
“有些长辈年纪大了,到了他们跟前,切记不可得意忘形。”
白锦欢拱手而立,微微垂头:“父王教诲,儿子谨记于心。”
明明是个谦卑姿态,可白锦欢一双眼睛却没有看向地面,而是嘀咕溜儿地转,灵动的眸子千方百计地想往墨璟那边看。这个动作在高台之上的狐王看来,总有几分贼眉鼠眼的嫌疑。这样的举动着实滑稽,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的心都插着翅膀飞了,早就不在此处。”狐王故作嫌弃地摆了摆手,心中颇有一种嫁出去的儿子就是泼出去的水,从今往后再也收不回来的奇怪错觉,“之后的日子你们看着办吧,不过有一点,在小九情况还未安稳下来之前,切勿离开青丘。”
事关白锦欢肚子里的那个所谓“孩子,”便是头等大事,自然容不得半点马虎。白锦欢同墨璟对视一样,从彼此眼中瞧见了认真与紧张,于是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了回来,齐刷刷地看向狐王,郑重其事地异口同声道:
“儿子谨记于心。”
“墨璟谨记于心。”
如此便算是过了狐王这一关。两族的最高掌权者都已经点了头,余下那些长辈长老什么的,自然不足为惧,也不用担心他们会有异议。白锦欢从小就是一副笑面,性子又讨喜,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人美嘴甜,到哪儿都是捧在掌上的明珠。
狐族的长老们各个都是看着白锦欢长大的,对这个小幺向来宠爱有余,严厉不足。就算白锦欢干了多少荒唐事,也会有人出面在狐王面前给他说好话。见小九羞赧地带着心上人来见面介绍,他们一个个心中都欢喜,纷纷送出了自己的见面礼。
走了一圈狐族的长辈,墨璟和白锦欢身上都多出了许多珍贵的妖界宝物,将他们打扮成了一副金灿灿的模样。特别是墨璟身上,所有能够穿戴的地方都挂满了东西,行走时叮铃作响,活像是个移动的置物架。
二人站在地宫一处僻静长廊里,打算稍作休息。可白锦欢忽地一回头,就看着墨璟这副货郎模样,于是成功被逗笑。他的笑声在长廊中四处回荡,形成一股稍轻的回身,又落回了墨璟耳中。
墨璟站在一旁,瞪着一双漂亮又多情的眼睛,看着白锦欢在自己面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他的面色虽然有些无奈,可眼角的笑意却轻松愉快。就算身子因为看顾长辈而有些奔波劳累,一颗心却是分外轻盈,几乎要冲出胸膛。
“好了。”墨璟艰难地抬出一只挂满了珍宝的胳膊,按在了白锦欢的肩膀上,试图稳住他笑得晃晃悠悠的身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狐族的长辈我了解不多,还得咱们九公子劳累些,给我这个外族人带带路。”
白锦欢靠着墨璟手上的力道,慢慢恢复自己的冷静。他眨了眨眼,将狐族长辈的名单在心底快速地过了一遍,惊喜地发现方才半天时光,他们已经将人走了个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墨璟时,墨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总算见完了长辈,过程没有出错,应当是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的。”
白锦欢施法叫来青玄,让小妖女帮忙把身上的好东西都收到白锦欢自己的私库里。胳膊卸下重负,白锦欢甩了甩酸痛的手臂,终于可以和墨璟勾肩搭背。他整个人像是没骨头般,将半个身子都挂在墨璟身上,以此来缓解疲惫之感。
听着墨璟的话,白锦欢赞许地点了点头,可点到一半,他忽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还没有正式给墨璟介绍过的人。他倏地从墨璟身上起来,站直了身子,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人。
墨璟不明所以,抬眸疑惑地望着他。只见方才还一副惫懒模样的白锦欢此时却像是打了鸡血般,整个人有内到外的兴致勃勃,欢喜的情绪不加保留地外放,甚至能够感染到他。墨璟刚想开口询问其中缘由,就听白锦欢兴奋地为他解答。
“之前在水镜通话时,你不是一直都挺好奇住在青丘后山留仙洞内那个神秘的鹤族公子吗?他现在正在洞中修炼,身体和妖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想是有精力见你一面的。”白锦欢手腕一转,用指尖轻轻搔了搔墨璟的手心,朝他莞尔一笑。
“墨璟,你愿不愿意去见一见——”白锦欢恰到好处地顿了顿自己的声音,他掀起眼皮,桃花眼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墨璟,似在给他反应的时间,“在你未有出现过的我的前半生,整个妖族除了青玄外,同我最最要好的朋友。”
墨璟一愣,似是没有想到白锦欢会这样同他说。在那灼灼风流的眉眼中,他慢慢回过神来,又缓缓点了点头。做完这一切,墨璟那俊美舒朗的五官渐渐浮了一层笑意,眼角眉梢都淌着柔情,让他浑身的气质都柔和了许多。
他任由自己的手被白锦欢牵在掌心,明明手掌大了一圈,看起来却像是受制于人的那一方。在白锦欢眼中,墨璟这副模样堪称乖巧。他听到自己的心上人轻笑一声,轻柔低哑的嗓音像是一个小钩子,落进了他的心里。
“我自然想要认识他,所以有关锦欢的事情,我都希望能够参与进去。”墨璟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继续着自己的话,“从前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自然有许多遗憾。可如今我们心心相惜,命同一体,从今往后,我不会缺席。”
如今的墨璟话语却来却坦荡,越来越能够直面自己的情感,白锦欢心头一动,自然万分欢喜。这里是青丘地宫一个僻静之处,人少声稀,他当然不愿意继续摆着自己九公子的架子,于是放开了一切矜持,兴奋地朝墨璟张开了双臂,将自己埋入他的怀中。
二人黏黏糊糊地温存一番,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事情没做。白锦欢伸手捏了一团妖火,往青丘后山留仙洞的方向丢了过去。淡紫色的妖火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随即像是开了灵智般,拖着长长的妖力拖尾,往后山飞去。
墨璟不太了解青丘法术,此时自然云里雾里。白锦欢好似想要保留神秘,没有第一时间出言解答他的疑惑,而是故弄玄虚地开始摇头晃脑,活像是民间挂着经幡招摇撞骗的江湖骗人。可有情人眼中出西施,在墨璟看来,这样的白锦欢,是分外灵动可爱的。
白锦欢手指聚了一团灵力,在身前虚空轻轻一划。原本平静无波的空气仿佛被剪刀刺破的绢布,往两侧割开了一道口子。那口子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一扇通往未知处的光门。光门上下萦绕淡淡紫光,流光溢彩,分外好看。
白锦欢从小就喜欢漂亮颜色,对人对物都欢喜繁复精致,就连妖法捏出来的物件也不例外。这光门雕刻精致,想是用了不少妖力才能维持上面那精美细致的花纹样式,墨璟只需要瞧上一眼,便知晓是白锦欢的审美。
白锦欢牵着墨璟的手,长腿一跨,率先迈入光门。一瞬的天旋地转后,墨璟眼前由方才的光明亮堂,转瞬间便成了昏暗幽深。他定睛一看,只见留仙洞正中的石板上,盘腿坐着一位白衣飘飘,身材纤瘦的青年。
那青年正在打坐练习吐息,身上的白衣好似不是凡物,非但没有沾染洞中一丝一毫的泥土灰尘,而且衣料上的皎洁荧光似是溪水流淌,明亮照人,却不显得刺目,将青年衬托得像是人间谪仙,颇有仙风道骨的美感。
墨璟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鹤族族人,纤尘不染。
鹤羽早早便感应到属于白锦欢的妖力气息,可是他和白锦欢着实太过熟悉,彼此之间自然也没有礼仪可讲,于是没有立马站起身来迎接。完成了一轮吐纳后,他才缓缓睁眼,吐出了一口浊气,心上也澄澈许多。
见白锦欢来看他,鹤羽先是一喜,又怕白锦欢得了三分颜色开染坊,于是故作嫌弃地压了压唇角的笑。随即他的目光偏移,视线落在了站在白锦欢身旁的墨璟身上,一双眼睛顷刻间瞪得又大又圆,似是不可置信。
那时他大病初愈,身子依旧孱弱,因着一点对白锦欢的好奇心,才会对当时还是个凡人的墨璟感兴趣,于是悄悄跟在了送别墨璟的队伍身后。可白澈来得突然,他给墨璟收尸也收得慌乱,自然没有多余时间去仔细瞧瞧他的样貌。
如今一切安定下来,已经恢复龙族三太子身份的墨璟,身上雍容华贵的气质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他着一身黑袍,腰系白玉带,布料上缀着暗金色的龙纹,随着行走动作,绵延起伏如金龙腾云驾雾,熠熠生辉。
不愧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身衣服当真衬得他成熟稳重,让原本就对墨璟感情复杂的鹤羽,此时也心中惊叹了一番。如果说白锦欢的长相因为狐族的原因,是面若好女的媚态居多,那么面前这个三太子鹤羽,则是丰神俊朗的代名词。
二人并肩而立,同样的长身玉立,同样的姿容出众,一黑一白的衣饰更是有着反差感。鹤羽的视线在白锦欢和墨璟身上来回逡巡,似是在打量,又仿佛在思考。末了他勾唇一笑,不得不承认,他们二人,确实是极为相配的。
若说原先他还对白锦欢一番痴情嗤之以鼻担忧不已,如今真人就这般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那些杞人忧天的想法便尽数消散了。他这个向来混不吝的朋友此时确实靠谱了一回,找到的真爱不是那些浪荡子弟,看起来倒像是当真能托付一生的。
见白锦欢带着墨璟前来,面上那副紧张却又激动的模样,鹤羽多多少少能猜得到他心中想法。作为白锦欢最好的朋友,他自然不能在墨璟面前丢了他的面子。鹤羽舒了口气,率先后退一步,收起自己对外人的锋芒,暂时变得温柔亲和。
他从青石板上站起身来,白衣下摆如同浮动的云,迈着轻盈的步子,飘似地走到墨璟跟前。鹤羽轻轻睨了一眼身旁的白锦欢,只见他眸色晶亮,藏着止不住的欢喜,便知晓他这一生或许都会被面前这个外族人吃定。
鹤羽暗暗叹了口气,可心底却是欢喜。他率先伸出手去,白皙纤细的手指有力地悬在空中,像是传递交接棒般,作为白锦欢前半生的感情联系,等待着交付他后半生的人。他的嗓音柔和,在这幽暗洞中,听起来却十分坚定:“你好,我是鹤羽。”
墨璟怔愣片刻,似是没想到白锦欢口中对自己“分外不满”的鹤族族人,只是第一次见面,就这般容易地接纳了自己。他虽然说不上受宠若惊,心头倒也十分高兴,于是面上也扬起了一抹舒朗亲和的笑,如清风朗月,让人如沐春风。
他也伸出手去,短暂却郑重地握住了鹤羽的手。二人面色皆沉稳认真,仿佛在进行什么神秘仪式。白锦欢是个急性子,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双方脸上,倒是分外稀奇,不由得朗声笑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算是彻底打破了方才的氛围,鹤羽原本还沉浸在白锦欢终生有依的欢喜中,骤然抽离情绪,自然没好气地朝始作俑者翻了一个白眼。
墨璟倒是包容,只是牵住了他的手,用指腹蹭了蹭掌心。
第107章 诞生将近气氛紧张
事情至此一切均以安排妥当,只等白锦欢将肚子里那个生命诞下来。距离大巫预测的日子越来越近,包括白锦欢在内的人各个都紧张万分。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紧紧地绷着一条弦,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分外谨慎。
青玄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以身代之。他里里外外将青丘藏经阁内的藏书翻了得有三遍之多,密切关注着所有孕育生命的注意事项,甚至时不时地还在白锦欢耳朵边念叨,就是希望自家这个不长心眼的公子能够有所注意。
白锦欢本来就算不上是一个多有耐心的人,青玄这些为他好的唠唠叨叨,虽然能够理解,却也无福消受。他双手捂住耳朵,垂下脑袋闭着眼睛,对着身前的青玄不管不顾地嚎叫起来,试图打断他一直以来的喋喋不休。
“啊啊啊啊啊别念了,我脑袋都要大了。”哀嚎声拖着长长的尾音,顺利让青玄闭了嘴。见面前的声音停了,白锦欢才缓缓睁开眼睛,瞪了一眼莫名看起来有几分委屈的小巴蛇,随即无奈地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眉心。
“我怎么也不算是正经妇人,你看的那些东西对我有没有用都很难说,何必这般浪费时间。”白锦欢觉得自己当真是为青玄考虑,同时也兼顾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若再在青玄口中听到红枣补气血之类的话,他怕是真得要发疯。
“公子此言差矣。”见白锦欢无所谓地拍了拍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青玄不悦地皱了皱眉,语气分外认真,“公子的情况前所未有,近来青丘上上下下都在为了此事准备,一切都得仔细防范,才能确保到时万无一失。”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没错,可白锦欢还是有些不太自在。他明明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妖,莫名其妙肚子里揣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也就罢了,却也实在无法接受他的族人,家人,爱人当真把他当个寻常妇人看待。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头烦躁,面上自然没有多少好心情,眉眼间总凝着一层阴云。可白锦欢知道,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自己好,他当然不能恩将仇报,对着这些人发泄自己的坏脾气,于是只得将郁闷情绪压在心里,试图自己慢慢消化。
随着日子越来越近,青丘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严阵以待,几乎到了一呼百应的程度。白锦欢既不希望自己被太多人关注,又不想要这般来回折腾自己的族人,便朝狐王提出了个申请,想要去留仙洞中闭关修养。
狐王听到白锦欢这个不识好歹的提议,眉头不赞成地皱了起来,一张嘴便是熟悉的呵斥,就连语气变化都相同,听得白锦欢耳朵都要起茧子:“你这是什么话,你七哥为了你的事上下奔波,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如今整个青丘成了铁板一块,你这个被保护的还不乐意了?”
这般熟悉的话语让白锦欢心里起不了多少波澜,可在父王口中听到七哥白澈的辛苦,白锦欢心头还是有那么一些愧疚。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由得对自己产生了些许怀疑,难道当真是自己太过矫情,这般不识好歹吗?
他向来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质疑的想法只产生了一瞬,就被他抛之脑后。白锦欢想,连累七哥辛苦是他不对,可自己确实也要被这种压抑紧张的氛围逼疯。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考虑,白锦欢不得不辜负这般好意。
“父王,我知道您和七哥为了我的事连日操劳,可你们都忘了,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白锦欢放柔了语气,试图对狐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我继续待在地宫,只会给我的族人带来无限压力,也会让你们紧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