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昙问。
“你帮我跟秦总申请,”方思源说,“我去陪他。”
“啊?”白昙愣了下,突然觉得这办法也不是不行。首先方思源身为前厅员工,日常工作就包含给客人推荐吃喝玩乐的地方——他本身也会从中拿回扣,其次旅行社的人职业素养参差不齐,万一得罪裴艾维还不好交代,但若是交给方思源,白昙百分之百放心。
“伺候人我最擅长了。”方思源将双肘撑在餐桌上,懒懒地夹着小菜,“保证伺候得服服帖帖。”
“我觉得可行。”白昙点了点头,“你可以挣点外快,我也能有个交代。”
事不宜迟,白昙立马给秦涵打了个电话,他本想铺垫一下事情来得突然,旅行社已经没有空闲的导游,谁知他还没铺垫完,秦涵便说“找个员工陪他”,他便顺理成章地把方思源推了出去。
挂掉电话后,白昙又从衣兜中掏出裴艾维的名片,拍给了方思源:“你搜他电话号码应该能加到他微信。”
然而方思源专心摆弄着手机,似乎并没有听白昙在说什么。与此同时,白昙的微信里出现了一个新的小群:gay否gay否,应是红男绿女。
【方思源:裴艾维是gay or 不是】
【方思源:老规矩,最低一百】
白昙:“……”
“你这是要近距离考察吗。”
“当然。”方思源收起了手机,“机不可失。”
白昙沉默了一瞬,说:“你说的机,最好是机会的机。”
-
放假前的最后半天,到店的客人数激增,所有前厅员工都绷紧了一根弦高效运转,而白昙比前厅的任何人都还要紧张,因为待会儿他就要和秦涵一起去看演唱会。
他检查了无数次演唱会门票,又去了无数次卫生间看自己的发型有没有乱,最终在餐厅吃过晚饭后,他终于接到了秦涵出发的指示。
换下酒店制服,再换上卫衣和齐膝短裤,白昙的装扮有着他这年纪应有的朝气,但当他和秦涵碰面时,他发现秦涵虽然脱下了制服外套,换上了黑色西装,但他的衬衣、西裤和领带都是制服,多少有些敷衍。
其实也很正常。白昙自我安慰。
他本来就是以工作的名义邀请秦涵,所以秦涵还保持着工作状态也无可厚非。
“秦总,你今年有三十了吗?”白昙开着车,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车里沉默的氛围。
“今年刚好三十。”秦涵短暂地从手机上抬起视线,回答完后,又看向了手机。
“其实你平时也可以穿年轻点的。”毕竟是去听摇滚。
后面一句话白昙没能说出口,因为他见秦涵专心看着手机,总有种打扰人的感觉。
“嗯。”秦涵应了一声。
车里又沉寂了下来,白昙尴尬得不行,干脆打开了车窗,让车流声涌进来。
没事,他继续自我安慰,等到了演唱会现场,他不信秦涵嗨不起来。
然后白昙就发现他想错了。
热场环节结束,当胶囊乐队的四人出现在台上时,周围的所有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发出了掀翻屋顶的欢呼声。白昙也兴奋地站起身,但他余光瞥见秦涵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他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半蹲了半天,最后还是老实坐回了椅子上。
“陈镇就是主唱,也是他们乐队的核心人物。”白昙看着舞台边的巨型屏幕,干巴巴地介绍着乐队人物。
“就是要求单独要一间套房的那个是吧。”秦涵说。
“对,然后现在屏幕上的是吉他手,他出了名的爱玩,待会儿派对我们可以多让酒水销售关注他。”
“好。”秦涵说。
随着一首接一首的摇滚乐炸场,周围的人已经嗨翻天了,白昙的屁股都还没离开过椅子——开场时的半蹲不算。
明明来了现场,离舞台的位置也不远,却一直看着屏幕,白昙简直心痒难耐。直到不如放纵的前奏响起,他实在忍不住,站起身对秦涵说:“这首歌我录一下。”
终于从椅子地狱逃离,白昙混入人群之中,录了一小截片段,接着兴奋地蹦完了一整首歌。下一首是沙漠玫瑰,他本想继续嗨一会儿,但毕竟秦涵还在,他也不好离开太久,又穿过过道回到了座位上。
这边秦涵正专注地看着手机,也不知是不是在忙工作。白昙说了一句“刚才那首是他们的热门单曲”,而秦涵的回复很平淡:“是吗。”
救命救命救命,谁来救救他。
怎么会这么尴尬,白昙简直想报警了。
他也不好扔下秦涵自己去嗨,但坐在这儿又实在没劲,于是他干脆也掏出了手机,把刚才的片段发给了崔灼:【今天好嗨】
好吧,白昙承认他是在跟崔灼攀比,谁让这人下午发的朋友圈是潜水,白昙也想表示自己过得并不惨。
崔灼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秦涵呢】
白昙默默看了一眼身旁不动如山、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上司,嘴硬道:【他也很嗨,一直在和我聊乐队】
【再接再厉】崔灼发来了一句鼓励,后面跟着一句提醒:【如果进展顺利记得戴套】
哪有什么进展?白昙愤愤地想,就算有,也怎么可能到戴套那步!
他朝崔灼怼了回去:【你才是记得戴套,乱搞小心得病】
对话框里立马弹出了两条回复,几乎能看到崔灼那张漫不经心的脸:
【那你给我搞?】
【我可以不戴】
白昙向来怼不赢崔灼,发了个猪头表情回去,还觉得不够,又在脑海中幻想出一个崔灼形象的纸片人,然后拿出剪刀把纸片人的小唧唧给剪了。
第14章
煎熬的两小时结束,白昙和秦涵回到酒店继续加班。果然还是工作的环境让人没那么尴尬,白昙暗自决定,以后若是和秦涵谈恋爱,那两人约会就在酒店里。
负一楼的酒吧来了不少摇滚圈的人,一个个看上去都特有个性。当胶囊乐队从演出现场回来后,酒吧的氛围被彻底引燃,平日里高级的lounge bar俨然变成了嘈杂的夜店club。当然,只要消费够,这都不是问题。
白昙没有换回制服,就穿着自己的衣服在酒吧里帮忙。他始终关注着乐队四人的动静,当看到主唱陈镇独自待在卡座里时,他连忙拿上准备好的马克笔来到了陈镇面前。
“你好,陈镇,是我,店总秘书。”白昙在迎接胶囊乐队入住时曾跟四人表明过自己是他们的乐迷,“可以请你帮我在衣服上签个名吗?”
白色卫衣不是白昙最好看的衣服,他之所以穿着去跟秦涵听演唱会,纯粹是为了结束后回酒店找乐队四人签名。毕竟之前迎接四人时是在工作,也只有现在是绝佳时机。
“是你?”陈镇百无聊赖地喝着酒,上下打量了白昙两眼,“原来你不工作的时候是这样。”
“是,工作的时候比较严肃。”白昙说。
陈镇放下酒杯,接过马克笔,问:“去看演唱会了吗?”
“去了。”白昙违心地说,“很嗨。”
“有多嗨?”陈镇抬头看着白昙,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迷离,似乎已经有了醉意。
白昙只能移花接木,把去音乐节的感受告诉了陈镇。不仅如此,他还聊到自己家教严,胶囊乐队的歌是他繁忙学业中唯一的慰藉。
“这么喜欢我们吗。”陈镇很轻地笑了声,打开马克笔,问,“签在哪儿?”
白昙转过身,微微弯下腰,双手撑在腿上说:“背上吧,谢谢。”
坐着实在不方便签名,陈镇站起身来,左手扶着白昙的腰,右手手指点了下白昙的上背,问:“这里?”
卡座边就是茶几,白昙没法往前移,只能和陈镇站得很近。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陈镇的下半S在有意往前D,让两人的姿势无比别扭。
“可以,就这里吧。”白昙说。
感受到陈镇在自己的后背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大名,白昙正想站直身子,但腰侧突然一凉,是陈镇掀开了他的卫衣下摆:“其他地方要签吗?”
一截细腰暴露在灯光下,感受到了空调带来的凉意。白昙有些愣,正想说“不用了”,陈镇却突然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某处完全贴合着他的TB曲线,靠近他耳后问:“或者你把裤子脱了,我签在你屁股上?”
白昙震惊地转过身,摆脱了陈镇的桎梏。在网上见过无数次的那张脸突然变得令人作呕,但良好的教养,以及习惯了温和地解决问题,白昙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镇,没能说出任何难听的话。
兴许是误以为白昙接受度还行,陈镇用勾人的语气说:“你知道我的房号,待会儿来找我,我唱歌给你听。”
“房号”二字提醒了白昙这里是他的工作场合,他深吸了一口气,用仅剩的耐性说道:“不用了,陈先生。”
但远离陈镇的卡座后,白昙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的内心经历了不愿相信、这就是事实,最后终于确定他喜欢的乐队——主唱行为自然上升到乐队——是个垃圾,他曾经的喜欢都喂了狗。
更让人难受的是,他刚还在陈镇面前侃侃而谈,什么“学业中的慰藉”,现在想来都觉得傻X。
就算被陌生人恶心都比这强。至少好感度可以直接从零降到负一百,讨厌起来顺滑无阻。而对于自己原本就有好感的个体,好感度从正一百降到负一百,这之中的心路历程无比崎岖,首先要接受的就是自己的错付。
所以这就是塌房的感觉。
白昙恶心得一秒都不想在酒吧多待,纯粹是职业操守让他还坚守在岗位上。而不知是不是他脸色太过难看,向来关注的全场秦涵来到了他身边,问:“你不去找乐队签名吗?”
偏头看了下白昙的后背,秦涵又说:“签完了?”
“没。”白昙摇了摇头,情绪不佳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我马克笔都没要了。”
“这样。”秦涵环抱起双手,一手摸着下巴说,“摇滚圈是挺乱,好人不多。”
白昙不认为这是圈子的问题,被骚扰就是被骚扰了,难道某些女生去酒吧被骚扰,还要理解酒吧就是这么乱吗?这明明是个人行为的问题。
“秦总。”白昙看向秦涵,希望自己全能的上司能拿个主意,“我们这里有监控,他这样性骚扰我,我是不是可以报警?”
“没必要的,小白。”秦涵语气温和,却像一盆冷水浇在白昙头上,“你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喝多了,何必跟醉鬼计较呢?而且,”顿了顿,秦涵又说,“他是我们酒店的客人,从事服务行业,本来就比其他行业需要更高的忍耐度,如果我们任何事情都要分个对错、斤斤计较,酒店是没法开下去的。”
白昙抿了抿嘴唇,有些难受地说:“知道了,秦总。”
“你今天先回去吧。”秦涵安抚似的揉了揉白昙的脑袋,“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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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已是半夜,白勇和李婉都已经睡下。白昙把白色卫衣扔进垃圾桶,又足足洗了四十分钟澡,但直到躺到床上他内心都无法平静,更不用说“睡个好觉”。
他想找方思源聊天,但涉及到秦涵,方思源并不是最佳的倾诉对象,于是犹豫一番后,他点开崔灼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过去:【睡了吗】
此时已是零点三十,崔灼去的地方跟中国没有时差,所以大概率没睡,但白昙不确定他有没有时间聊天。或者说直白点,白昙不确定崔灼是不是在跟人做“夜间运动”。
消息很快回复过来,只有一个【?】,并没有消除白昙的顾虑,万一崔灼只是抽空打了个符号呢?
白昙还是决定直接问,但又觉得有些别扭,所以打字打得非常磨蹭:【你在干什么】
兴许是长时间的“对方正在输入”消耗了崔灼的耐性,他直接弹了个视频过来,吓了白昙一大跳。这边白昙躺在床上也不方便接视频,索性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按下了接听键,先说了句废话:“你还没睡啊。”
“干吗,查岗?”屏幕里的崔灼靠在竖起的羽绒枕上,被子盖在胸口,露出了肩膀和胳膊。他的眼里有反光在闪,很明显是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你一个人吗?”白昙没什么想法地问,丝毫没意识到他这真有点像查岗。
崔灼将摄像头绕了周围一圈,又对准自己:“没别人。”
说完,他略微竖起脑袋,看着趴在枕头上的白昙问:“你跟秦涵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