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后,白昙又开始担心起来,怕崔灼识破他的伎俩把他赶走。
结果崔灼的确识破了他的伎俩,因为他听到崔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就这一次。”
说完,他转过身来改为平躺,抬起胳膊绕过白昙的脑袋,把他揽进了怀里。
这下四面八方都是崔灼的气息了,让白昙心安得有些晕眩。
白昙又一次迎来了胜利,比先前更过分的恃宠而骄崔灼也全盘接收了。虽然他限定了“仅此一次”,但这并不影响什么,甚至恰好符合了白昙的想法。
因为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白昙又会变回积极向上的好青年,走在他正确的轨道上,努力向优秀的秦涵看齐。至于今晚这不重要的小插曲,他大可像上次那样,直接装作不记得就好。
在这种事上,他和崔灼已经形成了默契。毕竟留学的那一年,他没有给崔灼发消息,崔灼同样也没有找他。两人就好像都默认对方不适合自己一样,心照不宣地让彼此成为了人生中的过客。
白昙从没觉得遗憾过,他相信崔灼也是一样。
第29章
白昙的生物钟已被调教得无比规律,每天闹铃响起前必定会自然醒。醒来后的光亮、温度以及睡意深浅能让他感知到离闹铃响起大概还有多久,但今天和往常不同,他在黑暗中睁开双眼,所有感知都成了一片空白。
要上班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对迟到的担心让睡意尚且未完全散去的白昙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掌触碰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是手感很好的上下起伏的胸膛。
睡前的记忆彻底驱散睡意,温热莫名变得烫手起来。收回手,环顾四周一圈,清晨的光线从遮光窗帘的缝隙中钻进屋内,看上去时间已经不早。
在床头柜摸到一个没套手机壳的手机——屏保是一张美漫,不属于白昙,显然是崔灼的手机,果然已经过了平日里白昙起床的时间。
还好楼下就是上班地点,省去了通勤的麻烦,也不至于迟到。
白昙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套上卫衣和牛仔裤,最后在沙发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怪不得闹铃没响,原来是没电关机了。他第一时间想到李婉联系不上他肯定会着急,但这会儿并没有警察找上门,加上不知哪里来的对崔灼的信任,他总感觉崔灼肯定用他的手机跟李婉打好了招呼。
悄悄来到卫生间洗漱,连廊灯也没敢开,白昙小心翼翼地吐掉牙膏的泡沫,结果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到崔灼正环抱着双手,倚在卫生间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想偷溜?”崔灼问。
一下子被戳穿,白昙尴尬得脸一红,心想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默契地放他走吗?他以为传说中的一夜情都是这样的。
“我是怕吵到你睡觉。”白昙心虚地说。
“你上次来叫我起床就不怕吵我。”崔灼懒洋洋地走到白昙身边,拿过牙刷洗漱了起来。
尽管洗手台很宽,两人并排站着完全不显拥挤,但崔灼没穿上衣,白昙稍不注意就能看到那晃眼的八块腹肌,一时间也不知该往哪儿瞟,总之拿过崔灼的护肤品在脸上一顿乱拍。
还记得之前崔灼用的也是这个牌子,清爽不腻,味道好闻,白昙的皮肤也适应良好。
好不容易收拾完,终于得以离开这尴尬地狱,谁知白昙刚一转身,就被崔灼拉住了兜帽:“别穿这身出去。”
白昙被拉得后退了一步,捂着勒紧的领口问:“为什么?”
“全酒店都知道我昨晚带了一只兔子回来。“
低头看了看卫衣上的胡萝卜图案,白昙意识到崔灼口中的“兔子”是在指自己。他正想说会用大衣遮得严严实实,却见镜子里的帽子飘带被绑在了一起,不爽地说:“你把我耳朵系起来干什么。”
“碍眼。”崔灼说。
等白昙对着镜子解开飘带,崔灼也洗漱完了。他把白昙带到衣帽间,找了顶棒球帽扣在他头上,又翻出件宽大的飞行员外套,扔到他身上说:“穿这个。”
白昙需要溜到员工休息室换工装,即便用大衣把卫衣捂严实,也很容易被同事认出来。但换一下穿衣风格,就很难把他和昨晚的兔子联系在一起了。
崔灼的尺码比白昙大了两个号,外套穿在他身上连手都没法从袖子里伸出来。他对着穿衣镜调整起了袖长,谁知崔灼就在他身后脱掉了睡裤。
“你能不能注意点啊。”白昙皱眉看着裹在内裤下的曲线,突然想到上次崔灼对他的揶揄,心想终于有机会反击回去,说,“你还好意思叫我嫂嫂呢。”
不料这反击打在崔灼身上不痛不痒,他换上工装制服,漫不经心地说:“你里面我都进去过,注意什么。”
可恶。今早崔灼说话比平时还要毒。
白昙去了衣帽间外面,习惯使然,他打开了紧闭的窗帘,简单铺了铺床,这时崔灼也从衣帽间里走了出来,扔了一条黑色领带到白昙怀里:“要打就趁现在。”
“你自己没手吗?”白昙抱怨了一句,深知他要是不打崔灼就懒得打了,而他实在看不惯崔灼不好好穿工装的样子,便还是规规矩矩地给崔灼打好了领带。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出门上班了,白昙去茶几上拿新口罩,突然发现袋子里有一盒超大size的安全套。他一边戴上口罩,一边回头看向崔灼:“你昨晚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啊?”
崔灼瞥了眼安全套,说:“凑单用的。”
至少在下单的时候,他真没别的想法,但白昙显然不信。
“我醉了你都不叫醒我。”
“有必要吗。”崔灼语气平平地说,“昨晚谁在装睡你自己心里清楚。”
白昙一刹那又红了脸。今天的崔灼真的有点可恶,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惯着你”的气息。他怎么能把这种事情都戳穿呢?现在白昙也没法否认是他对崔灼图谋不轨了。
不过图谋不轨也好,迷茫动摇也好,都仅限于昨晚。尽管昨晚在崔灼怀里睡得无比安稳,但一觉醒来,理智已经驱散了白昙心中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懒得理你。”反正永远都说不赢崔灼,白昙干脆先去玄关打开了房门。
两人一前一后从3905出来,白昙第一时间压低了帽檐。他做好了可能会碰上客房部PA的心理准备,也不意外走廊上会有其他人走来,但他着实没有想到,朝两人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涵。
认出自己上司的瞬间,白昙吓得汗毛直立,差点没原地去世。
他下意识想往回走,但秦涵已经看了过来,他要是太过慌乱反而会显得很可疑,所以只能强装镇定,躲在崔灼身侧,埋头朝电梯走去。
两兄弟爱答不理地道了声“早”,来到电梯间一起等电梯。崔灼的表现和往常无异,站在秦涵和白昙中间,阻挡着秦涵的视线,而秦涵对白昙的长相毫不关心,并没有要窥探的意思,因此直到三人走进电梯,都还相安无事。
然而就在白昙以为可以成功躲过时,秦涵突然开口道:“下次开房去别处,别来自家酒店,员工会议论。”
白昙还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秦涵对崔灼的说教,若是放到之前,他应该不会有任何想法,但在得知这两兄弟不对付的情况下,他的心里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崔灼短暂地沉默了一瞬,突然圈住白昙的肩膀把他往前带了带,对秦涵说:“给你介绍下,我的乖宝,以后要进我们家门的。”
白昙:“?!”
他可以理解崔灼看不惯秦涵那副说教的模样,但没必要拿他当趁手的武器吧?!
尽管白昙平时不说脏话,但此时也有一万头草泥马在他心中狂奔而过。他赶紧往后退了一小步,在秦涵转头看过来之前,又躲回了崔灼身旁。
“是吗。”秦涵扫了眼把脸遮得严实的人,淡淡道,“看样子弟媳不介意你之前那些炮友。”
这下白昙切实体会到了这两兄弟到底有多不对付。他眼中的秦涵向来待人体面、处事周到,还从没这么mean地说过话——明知是“弟媳”,还故意提弟弟的风流史。
电梯里播放着舒缓优雅的音乐,白昙却莫名感到火药味在升级。他只想当一只鸵鸟,安稳地度过这短短的一分钟,谁知崔灼又把他卷进了暴风中心,问他道:“你介意吗?”
他的语气很是轻松,带着几分游刃有余,明显是笃定白昙会配合他演戏,把秦涵怼得哑口无言。
如果换作其他人,白昙自然会无条件配合崔灼,就像两人初次见面时那样,压根不用崔灼打招呼,他就默契地帮他把人打发走。
但对象换成秦涵,白昙一下就倒戈了百分之二十。再加上是崔灼把他拿出来当枪使,他又跟着倒戈了百分之三十。
现在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再回到问题本身,他介意崔灼过去的炮友吗?
当然介意,介意到百分之两百,足以让白昙倒向秦涵的阵营。
白昙估计崔灼只需要他摇摇头,简单表个态就好,但他偏不,用手压在口罩上,用区别于平时的声音沉闷地说道:“我介意。”
崔灼:“……”
秦涵很轻地用气声笑了笑,嘲讽的意味扑面而来。
崔灼猛地圈过白昙,手臂绕过他的侧脸,食指插入口罩缝隙之中往下勾,略带警告意味地在他耳旁低声道:“你这就不乖了。”
白昙一手死命按住口罩,一手狠狠掐在了崔灼腰上。
是时电梯终于抵达办公楼层,秦涵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白昙立马推开崔灼,生气中带着点后怕:“我差点就暴露了!”
崔灼收回手,懒懒地揉着被白昙掐痛的地方,说:“你不介意就不会暴露。”
“你自己不检点还怪我。”白昙抱怨了一句,不一会儿到了员工楼层,他走出电梯,回头对崔灼说,“帮我看看今天员工餐是什么,不好吃我就不下去了。”
在通往员工休息室的路上,白昙还是碰到了好几个同事,大家都如往常般和他打招呼,很明显没人认出他就是昨晚崔灼带回酒店的那只兔子。
换好工装,拿上手机来到工位充上电,昨晚错过的消息一股脑地弹了出来。
崔灼果然替他给李婉做了报备,明确这一点就什么好担心的了。然而当白昙点开方思源的对话框,看到那句刺眼的【打几把跟我玩】时,他无语得简直想把方思源拉黑。
正想着跟崔灼解释一下,突然有个东西扔到了白昙的办公桌上。
“最后一个了。”崔灼推着自己的办公室门,“赶紧吃。”
扔过来的是流心奶黄小猪包,在员工餐里白昙最喜欢吃的糕点。
看着崔灼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后,白昙有一瞬间后悔,或许他刚才应该无条件地站在崔灼那边,但还未等他好好反省,秦涵便夹着笔记本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说:“开早会了。”
白昙把小猪包放进抽屉中,带上笔记本跟在了秦涵身后。离会议室还有一段距离,秦涵一边往前走,一边转头看向了白昙,用闲聊的语气问他道:“忘了问你,你跟崔灼是什么关系?”
白昙心里一惊,该不会电梯上秦涵把他认出来了吧?
第30章
短短的走廊不适合深聊,顶多再有半分钟便会抵达会议室,意味着这话题只是秦涵随口提起,不会深究。他若是真认出了白昙,那样爆炸般的信息量,应该不会挑在这种聊不了几句的时候问才对。
白昙暂且压住心底的慌乱,神色无异地说:“就是认识。”
“是吗?”秦涵直直地看着白昙,温和的目光中摒除了约会分别时的疏离,也全然看不出刚在电梯里的那般冷淡,又回到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那个他。
会议室的门就在前方,白昙上前两步为秦涵开门,默认“是吗”只是一个语气词,不需要回答。
其他高管包括崔灼陆续来到了会议室,早会如往常般开始,但白昙却没能和往常一样专心做会议纪要。
因为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他和崔灼的关系见不得人过。
兴许是两人一年前睡过,昨晚又相拥而眠,在面对秦涵——自己的暗恋对象——的询问时,白昙实在很难说出他和崔灼没什么。
漂亮但自卑的人说自己相貌丑陋,是因为心里真的这样认为;但明知自己漂亮却非说丑陋的人,排除谦虚的情况,那就是又假又装又虚伪。
白昙自认是个诚实的人,不想说虚伪的话。尽管昨晚只是短暂地偏离轨道,但他也很难就像抠掉一块拼图那样,简单地把昨晚那段时光从他的人生中抹去。
所以的确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白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否则在秦涵的直视下,他不应该感到心虚,更不应该直接回避问题。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白昙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会议内容,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写下毫不连贯的词语,心想或许在他心里竖起的铜墙铁壁并没有他想象当中那样坚固,而他也不适合“传说中的一夜情”,偶尔放纵之后还能毫不留恋地拍屁股走人。
突然,白昙的脚尖被撞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接着就见坐在他对面的崔灼正歪起脑袋看他,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提醒:你在干吗?专心开会。
打好的领带还是被拉松了,不过和之前相比已有七分收敛,至少还能看出结的形状。崔灼歪头的样子懒散又不羁,一副谁都管不住他的模样,说白昙不认真开会,明明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白昙不由得想起昨晚两人的默契——他装睡,崔灼任由他装,又想起崔灼温热的胸膛和浓烈的气息,再看看四周,所有人都在认真开会,就他在想旖旎之事,这让他莫名感到一股难为情,却又生出了无法言说的隐秘的禁忌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