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了然,眼蜱们怕尤异,但他对虫子来说,就是美食。他只好等待尤异探索。
尤异猛地用力,指尖推出去,咔嚓,对面的石砖应声退出,摔落下去。
乍起砰的一声,不像摔碎了。
尤异收回手,周秦探头去看,石墙对面黑咕隆咚,火把只能照到有限的范围。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周秦的表情整个僵住了,那女人也在看他,准确地说,她整张脸抵在他们制造出的石洞上,裂开了嘴角,那张脸没有眼睛,像两个黑洞镶嵌在惨白的脸皮上。
但周秦就是感觉到,她在看他!
“小心!”尤异大喊。
话音未落,须臾间,那女人披在头上的黑发穿过石洞,铺天盖地抓向周秦。
周秦躲闪不及,右手腕被头发绞住,那些湿漉漉的头发像钢丝一样,很快就在他的手臂上绞出了血痕。
尤异抓起刀:“让开!”
周秦侧身拉开距离,尤异面沉如铁,拔刀出鞘,挥刀斩下去——
凄厉的嚎叫刺穿耳膜,直到脑海深处,周秦另只手捂住耳朵。
尤异砍断了头发,抓起周秦,两人朝墓道深处夺命狂奔。
头发就像他们的影子,穷追不舍,很快,那女人发现追不上他们了,两人稍稍骤然止步。
前面没路了!
身后,沉重的撞击声十分规律,咚、咚、咚——
就像异物在撞击墙壁,周秦眼睁睁看着石墙轰然倒塌,那女人走了出来。
它一袭白袍,披头散发,没有双手,黑洞洞的眼孔盯住他们。
它的嘴角裂开,让周秦很不舒服地联想到送仙岭祭祀大典,那些村民也是这样无机质的诡异笑容。女人张大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拉扯的声音。
“这是我的想象吗?”周秦头皮发麻。
“不是。”尤异握紧了武士刀。
两人后背贴墙,左右皆是厚重石壁,逃无可逃。
“尤异!”周秦惊恐大喊:“石洞!”
尤异惊声望去,被女尸撞开的石壁那里,走出了另一只失去双手的尸体,它机械般转身向右,仿佛在接受女尸的召唤,朝他们逼近。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它们整齐地排列,犹如整齐的军队,涌向二人。
尤异把刀递给周秦,周秦推回去:“我不用刀。”
很显然,他的长处不是刀,这把刀在尤异手里才能发挥更大作用,尽管尤异不喜欢用刀。
周秦掏出背包里的勃•朗宁,枪•弹上膛,抬手击中为首的女尸。
女尸惨遭爆头,它已经没有血液了,在子•弹巨大的冲击力下,干枯的肉块四分五裂,细碎处犹如飘絮。
尤异握住刀柄,一言不发砍倒第一个冲上来的白袍粽子。
两人后背贴住后背,一个举枪,一个握刀。
周秦额头流下汗水,尤异眼角余光瞥过他砍倒在地的粽子。
也是一具女尸,看不清容貌,刀光划过出爆裂开来,尸肉像干泡沫一样漫天飘荡。
紧接着,划开的皮肉深处,尸体内部,冒出了一只嶙峋枯爪,撑出女尸肚皮外,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即将破皮而出!
作者有话说:
周哥:哥带你丸!
异崽:能出了再说-_-
第50章 时间碎片
周秦浑身都是汗, 问背后的尤异:“咱们往哪逃。”
粽子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住,而女尸身体里那东西快要爬出来。
尤异抿着唇,没有回答,双眼死死盯住女尸。周秦听见了布帛撕裂的声音。
乌黑羽翼伸展出来, 遮蔽了火把的光亮, 让人感到极度不安。
周秦闻声望去, 那是黑山雉!它从女人身体里爬出,收拢双翅站在那里, 一只眼睛虎视眈眈地盯住他们。
“这东西…”周秦头皮发麻:“怎么长出来的?”
尤异看明白了:“这些尸骨在养它。”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尤异深吸口气:“包括暗河河床那片尸海……都在养它们…”
“你们在送仙岭见过它吗?”尤异另一只手也握住刀柄,熟悉他的人会知道, 那是蓄势待发的姿势。
周秦手心布满汗水,握紧枪丝毫不敢放松, 点了点头:“是黑山雉, 带我们进了鬼蜮。”
尤异蹙眉:“它带我们进来的?”
“对。你控制了一只最大的黑山雉, 让它带我们进来。”
“……”尤异轻声说:“我不会这么做。”
“什么?”周秦没懂他的意思。
尤异不解释,他收了刀, 黑山雉仍然一动不动,周秦紧张地喊了声:“尤异!”
“去哪里。”尤异望向黑山雉的眼睛。
周秦发现黑山雉的眼仁非常大,而当尤异向他提问时, 眼仁才缓慢收缩, 露出了赤黄眼白。
黑山雉头顶破开,撕拉一声锐响, 在周秦拔枪瞄准时, 一颗蛇头冒出来, 吐着信子看尤异。
周秦没见过这种, 人中有鸟, 鸟里有蛇, 嘴角微微抽搐,感到怪异又好笑。
尤异把刀还给周秦,周秦满头雾水地接过来。
黑山雉转身,所有粽子一齐转身,周秦发现它们的动作出乎意料的一致,那只通体青绿的蛇头往前吐信,黑山雉朝墓道深处走去。
所以粽子都埋着一致的步伐,跟随黑山雉朝墓道深处去。
尤异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周秦没法,扛上背包,跟着尤异。
黑山雉在石洞前驻足,蛇头朝尤异摇晃,就像在邀请他进去。
尤异看了眼山雉,走进女尸撞破的石洞,周秦紧随其后进去,面前是个水牢。
没有地面,两人堪堪立在石壁边缘,再往前一步就要掉进不知深浅的水中。
这里潮湿而阴冷,周秦愣住,想不通那女尸能站在哪里,在他拿开石砖前,女尸分明就在对面和他对视,难不成那玩意儿当时站在水里?!
不对,周秦记得它身上没有水。
他举着火把,心生不祥预感,完全是下意识的,脖子僵硬地撑起来,眼睛缓慢看向头顶。
无数具干尸形成了罗汉塔的形状,层层叠叠往上,构成了塔面,间或有几个睁开眼睛。
周秦汗毛倒数,险些吓出大叫,当年修建这鬼地方,到底死了多少人?!
黑山雉忽然发难,一头将他撞进水里。周秦猝不及防沉入水下,刺骨的寒凉顿时浸透四肢百骸,尤异回头斩断黑山雉头顶的绿蛇,那蛇不甘地瞪圆眼睛,吐出一颗黑珠子,死了。
尤异捡了珠子,望向黝黑水面,沉了个大活人下去,那水面却纹丝不动,一丝涟漪也没有。
变故突如其来,水下伸出无数只手,周秦感到自己双脚被什么拽住了。
他低头向下看,一只破损露骨的手从淤泥中伸出,紧紧攥住他脚踝,耳边回荡起诡异的颂声。
尸体构成的罗汉塔开始吟唱,它们没有嗓子,发出了干肉与干肉摩擦的沙沙声,像破风箱在声嘶力竭地拉扯。
诡异的音符回响在大殿中央,对岸水底深处,有什么在震颤。
周秦抬脚用力踢蹬,然而无法摆脱那只手,那只手明显是活人的手!但受伤非常严重,臂骨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撞碎了,血肉模糊地支出来,裸•露大片碎白骨。
刷地,无数只手冒出来,就像在海底摸索的珊瑚,它们在吟诵驱使下,急切地寻找。周秦的身体不断下落,他望向水面,试图寻找尤异的踪影。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冰冷地注视他。很漂亮的眼睛,但毫无感情,仿佛冰冷的无机质。
他在注视他死去。
周秦朝他伸出手,那人身后,另一个自己出现,他的下颌布满胡渣,神情憔悴,但目光坚定,然后,周秦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用那么坚定的眼神,拾起武士刀刺穿他的心脏。
他杀了他。
周秦惊骇地张大嘴:“尤异——”
血水飘起来,洒落到他脸上。他闻到了一股强烈刺鼻的腥臭。
他杀了他。周秦从极度痛苦中惊醒。
刀光闪过,尤异面前,只剩下倒地的女尸。
没有黑山雉,也没有绿青蛇。
无数粽子支离破碎,它们干枯的皮肉犹如棉絮从破败的身体里绵绵密密地涌出来。
尤异踩着肉絮,他走出来,略显担忧地看着周秦:“你刚才怎么了?”
周秦拿着枪,太阳穴处传来冰冷触感。
黑洞的枪口,对准了他自己。
尤异说:“如果你认为里边没有子•弹的话,我不介意你这么玩。”
周秦放下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有胡渣,他后知后觉地梦呓:“我刚才怎么了。”
尤异摇头:“不知道。”他在杀粽子,一回头,周秦的枪就对准了他自己。
“……”周秦忽然发问:“异崽,你还记得是你操控黑山雉带我们进来的吗。”
尤异有些茫然,在暗河里他们就讨论过这个话题,尤异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摇头:“周秦,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