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多少,取决于竞拍价。
戏台左右两边的篝火旁,站了十多个拿大刀的壮汉,他们平常像摆设,也就看着唬人。
可一旦铜铃挥动,他们立刻严阵以待,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们,十个铜铃九个毁约,还有一个挥铜铃的是范南城本人。
当毁约者出现,这些拿刀的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你是什么富豪大绅,只要敢反悔,通通照砍不误。
碑林拍卖本就是地下交易,大家现实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因毁约被砍了手,也不敢轻易寻求司法机关帮助。
其一,地下拍卖本就在违法边缘试探,报警后说不定麻烦更多;其二,人都好面子,说自己买了东西又不想给钱,总不太好。
总之,在大家的心照不宣下,范家行的「断手铃」,就这么延续了下来。
周秦正盯着铜铃思索,一道清亮的脆响突兀传来。
昏黄的篝火下,那帮大汉已经整装待发。
梅轻怡放下手机,竖直耳朵,尤异将鬓发拂至耳后,专心致志打游戏。
“有人摇铃。”梅轻怡压低嗓音。
顷刻间,万籁俱寂,没有人说话,就连嘈杂的一楼都沉寂了。
有人摇了断手铃!
这个认知在所有人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大多数人的第一想法是,也许今晚要流血了。
范南城望向二楼某处,沉声道:“请出价。”
摇铃的人无需大声报出价格,只需要在纸条上写下竞拍价,交给进帘子的工作人员。
写有价格的纸条会装进紫木花匣,由专门送夹子的小鬼交到范南城手上,范南城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花匣,取出纸条,然后宣布摇铃人的竞拍价。
此时,昆仑古莲的竞拍价已经高达四百八十万。
在碑林拍卖场中,也算是一个罕见的高价了。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猜想摇铃人会如何出价。
戏台上,范南城将纸条取出来,当着众人面展开。
他顿了顿,开口道:“二楼3号,九百六十万。”
“翻倍。”梅轻怡望向周秦。
周秦神色未动,只挑了下眉毛。
“接近一千万了。”梅轻怡扶住护栏,探头朝二楼3号的方向望去。
按照范南城的说法,要复活落花洞女,就需要昆仑古莲做心脏。
梅轻怡丝毫不怀疑梅学成有多爱江鸣玉,假如梅学成铁了心要江鸣玉复活,那么他一定会拿到这朵古莲。
可以说,对这朵看似不起眼的昆仑古莲,梅学成志在必得。
而以梅学成的家财……当年他跟人盗墓挖金那会,就攒下了巨额财富。
他到底有多少钱,梅轻怡其实并不知根知底。
不过梅轻怡记得他小时候,有一回,梅学成卖了一个东西,从古墓里盗出来的,有人开出千万级天价。
那时候的千万古董,已经是身价不菲,要么是达官贵族用的玩意儿,要么是年代久远的古早器物。
尤其这二者合一,年代久远的皇帝用品,那价格可以高达八位数。
假如梅学成势必拿下这朵古莲,那么他应该有能力开出千万级高价。
说到底,仅是一朵没人知道用处的莲花罢了,它到底能不能让死人复活,都有待商榷。
九百六十万,已经堪比国宝级的古董了。
范南城报完竞拍价,现场鸦雀无声。
范南城环视在场,沉声问道:“还有人拍吗?”
这句话就像在提醒惊呆的众人,他们有嗓子并且可以说话。
台下七嘴八舌起来,讨论二楼花九百六十万买朵破莲花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梅轻怡坐回来:“看不见。”
二楼3号那人隐藏在帘子下的阴影中,他的脸上还罩着面具,根本无法看出是谁。
尤异打了个哈欠,把手机还给周秦。
梅轻怡在和周秦商讨:“跟拍吗?”
周秦问:“你能出多少?”
梅轻怡想了想:“可以一万一万的加。”
加到对方极限为止,总不会超过三千万吧。
“或者他拍下来,我们跟着他。”梅轻怡压低嗓音:“只需要知道这人是不是二叔…”
“人在愤怒的时候,越有可能暴露。”
周秦对梅学成始终抱有怀疑,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梅学成的行为目的。
假如横插一刀,拿下古莲,梅学成情急之下,更有可能露出马脚。
梅轻怡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他不悦地说:“我怎么感觉在你这,二叔已经是嫌犯了。”
周秦耸肩,拿起了铜铃,递给尤异:“给你玩。”
梅轻怡:“……”
尤异:“?”
大哥这是断手铃,你这么无所谓真的好吗?!
尤异好奇地摸了摸铜铃下的吊坠。
周秦说:“摇一摇。”
梅轻怡一脸冷漠:“超过三千万,我可没这钱。”
“没说让你付钱。”周秦始终看着尤异。
尤异拂至耳后的长发落下来,他疑惑地望向周秦,最终接过铜铃,轻轻地摇了下。
叮铃——
现场称得上哗变了,一楼有耳朵尖的人跳起来,大喊:“二楼7号!摇铃了!”
碑林拍卖场中,一年到头都难见一次摇铃,而今天晚上,短短十分钟内,就有人二次摇铃!
拿刀的大汉们已经分布在二楼楼梯两侧,他们很确定今晚一定会有人跑单了。
二次摇铃的行为,在围观群众眼里,无异于找死。
就像斗地主里,抛出一手炸•弹牌,结果被对家再炸,那就要输双倍炸•弹钱。
二次摇铃,不只是砍一条手臂那么简单,说不定得砍成人棍。
小鬼拿着紫木花匣进来,将镀金纸条和笔递给他们。
周秦伸手接下,梅轻怡都没反应过来:“你给钱?!”
周秦写了一行字,交还给小鬼。
梅轻怡没看清:“你写了多少,翻倍?”
周秦没回答他,转而问尤异:“你猜能买多少冰淇淋?”
尤异好像知道周秦惹祸了。
事实上,想不知道也难,所有人都看着这里,他们在讨论二楼7号拍主的真实身份,或者讨论二楼7号今晚被砍断手脚时,会嚎叫得有多惨烈。
尤异冷着脸,站起身。
周秦问:“去哪里?”
尤异转身拂开帘子:“找把刀。”
“这里都是活人。”周秦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能对活人下手哦。”
“……”尤异出去了:“木刀。”
小鬼把紫木花匣送到范南城手上。
梅轻怡不由得为周秦捏把冷汗,他站起身,扶住护栏,紧张地望向戏台。
范南城将镀金字条展开,看到上面的字,愣了下,旋即笑道:“二楼7号,开价一千九百二十万。”
语气虽淡定,却如平地惊雷,现场一片哗然。
“!!”梅轻怡回头,一脸富哥v我50。
周秦坦荡道:“别看我,我是无赖。”
梅轻怡有所察觉,他望向楼下,穿白裙子的女人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挑了一只能承梁的干木棍。他拿着木棍,一把扎进墙壁。
梅轻怡:“……”
棍子没坏,墙壁破了个洞。
梅轻怡跟看怪物一样盯着尤异。
尤异旁若无人地走上来。
奇怪的是,仅从外表看去,那只是一个单薄的穿白裙子的女人,他的裙子的确很好看,又白又仙,哪怕有人眼睁睁看着他用棍子把墙壁穿了个洞,也无法将这二者联系在一起。
尤异握着木棍上二楼时,那些持刀壮汉都不屑于拦住他。
他们更愿意相信,这女人把墙壁穿了个洞,仅仅是出于巧合,或者说,那面墙还不够结实,它是豆腐做的。
尤异回到周秦身边,他就柔若无骨的坐在那,右手支住棍子头,当作手杖一样倚着。
从外人的角度看去,这幅画面,真是怪异又充满了某种野性的美。
一个又白又仙的女人,闲闲地倚着一根又黑又硬的木棍。
二楼3号举牌追拍。
范南城看了眼,报幕道:“二楼3号,两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