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异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随周秦往戏园外撤退。
“着火啦——”
公鸭嗓撕开了嗓子号叫,戏台下的帘子让火星点燃,滕地一下着了起来,戏园两边不知何时被人浇了酒精,火势急速蔓延,猛烈燃烧。
很快,来不及逃出去的人陷入无边无际的滚烫大火中。
戏园门口的房梁坍塌,尤异伸出木棍,一臂挑起着火的梁子。
周秦回头:“异崽!”
尤异这个人,在某些时候,果断得不留情面。
比如此刻,周秦知道自己回头是多余的动作,只有赶紧跑出去,但他控制不住担心,回头望向落在身后的尤异。
然后尤异不负众望地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周秦瞪大眼睛,那一脚将他踹出着火的房梁下。
紧接着,尤异另一手换握木棍,旋身逃出大门,这才抽出着火的棍子,扔进火势中。
大狗委屈:“你踹我!”
尤小异一脸无所谓地耸肩。
三个人均是灰头土脸,梅轻怡喘着粗气:“别纠结这些了,快跑!”
有几个打手困在大火中,还有些追了出来。
尤异拽上周秦,三人沿街道狂奔向灯火通明的主干道。
途中他们摘下面具,扔向身后追来的人。
周秦一边逃跑,一边没忘了报警。
很快,距离最近的派出所呼啸赶来,追他们那帮人作鸟兽散。
周秦指了指着火的戏园,给警察留了特勤处电话,警车飞驰而去。
三个人筋疲力尽,跌坐在路边休息。
梅轻怡伸手摸怀中古莲,周秦按住他,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好。”
因为担心梅轻怡的住处也被盯上,三人直接去了周秦订的酒店。
尤异在露天阳台上吃水果沙拉,周秦和梅轻怡讨论这朵昆仑古莲。
确实看不出非同凡响之处,只有花心的珠子十分特别。
周秦伸手摸了下,莲心珠触手温凉,手感像珍珠。
“这里边是什么?”梅轻怡也发现半透明的莲心珠里,像是裹了什么东西。
昆仑古莲也就巴掌大,周秦把它从玻璃匣中取出来,对着头顶吊灯细细观察。
黑乎乎一团,似乎有个形状,但在浆糊色的莲心珠的包裹下,看不清楚其中具体。
“有点像…”周秦摩挲下颌琢磨:“像虫子。”
“……”梅轻怡吐槽:“难不成还是块琥珀。”
周秦挑眉耸肩。
两个人对着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里边究竟是什么。
只能说,大概确实不是一般的莲花,所以莲心比较特别。
周秦忽然想到:“问问异崽。”
尤异回来后就一直在露台上吃东西,周秦起身朝落地窗外的他招手:“异崽,进来看看。”
尤异放下水果拼盘,舔了舔下嘴唇的果渍,进了屋里。
“莲心珠里有东西。”周秦说:“看得出来是什么吗?”
尤异拿起玻璃匣上的昆仑古莲,捧在手里环视一圈,最后食中二指并拢,轻轻点向莲心珠。
梅轻怡围观道:“看起来像个神棍。”
周秦给了他一肘子:“这个叫剑指。”
尤异放下古莲,平静地抛出惊雷:“虚无。”
“……”周秦倒抽一口凉气:“你说,里边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是虚无?!”
梅轻怡的目光在尤异和周秦间逡巡,大惑不解:“什么是虚无?!”
“是一种时空裂缝。”周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物理学过吗,维度与维度的接口。”
“??”梅轻怡一脸冷漠:“我谢谢你,我只是个唱戏的。”
“总而言之这东西。”周秦说:“你沾上它,你就没了,你会被无数个时空撕裂。”
这其中当然有夸大陈词的部分,实际上虚无究竟是什么,周秦并不清楚。
他们从湘西带回的那具木乃伊送到特勤处中央,在姜洛手下都检测不到虚无的存在。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具木乃伊活了过来,靠泡在营养液中维持生命体征,而木乃伊里,寄托了吴维的记忆和情感。
换言之,吴维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并且只要不撤去营养液,他在理论上是永生的。
周秦并不知道虚无究竟带来了何种变化,就连姜洛掌管的一处都说不清楚。
不过,姜洛的确赞同了周秦的说法,这种虚无裂横,像一种时空裂缝,将这个人或物所处的时间与空间撕裂,彻底湮灭他的存在。
一言以蔽之,这玩意儿,是十万分恐怖的存在。
梅轻怡似懂非懂,周秦就言简意赅道:“沾上,死。”
“它会从莲心珠里出来吗?”梅轻怡有点发憷。
周秦总感觉弄了个棘手玩意儿回来,他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莲心珠能复活死去之人。
也许是因为其中的虚无,能让吴维在死去的木乃伊中复活,或许也可以让江鸣玉在另外的皮囊中活过来。
等会,周秦皱眉,另外的皮囊?
手机响铃打断思绪,周秦掏出来一看,是姜洛的私人电话。
他挥了下手示意梅轻怡,然后走到露台上接电话:“有事? “有事。”姜洛开门见山:“西安那边最近几则新闻看了没有。”
“什么新闻?”周秦退回房间,找到电视遥控器,播放本地新闻。
女主持神情严肃:“近日,本市接连发生三起恶性谋杀案,受害者均为年轻女性,事故地点分别在碑林区和雁塔区,请各位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周秦深吸口气,缓缓呼出,放下遥控器走回露台:“看到了。”
姜洛嗯了声:“也就梅学成死的这两天,那边现在又死了三个人。都是女性,年龄在20到30岁之间,死的很惨。法医尸检结果表明,她们应该是…被灌入水银,活活剥皮而死。”
“……”周秦倒抽凉气,水银剥皮是一种酷刑,难以想象在二十一世纪,还会出现这么残忍的杀人手段。
“她们的皮都不见了。警方初步怀疑是凶手拿走。”姜洛顿了顿,像是知道周秦会问刑事案件和他们办理的非常规案件有什么联系,他说:“你们让我的前同事穿裙子,最好注意点。”
周秦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尤异。
尤异恰好走过来,目不斜视地路过他,被周秦一把捉住手腕,驻足回头,目露疑惑。
“你怎么知道?”周秦惊愕。
“你俩报警,警方把照片都发过来了,让我提醒你们一声,带着漂亮女性外出,请注意人身安全问题。”姜洛嗤笑:“还有…让他穿裙子,也就你敢这么做,色胆包天啊周处。”
周秦正直否认:“我可没有,都是为了任务。”
姜洛懒得跟他扯,笑笑地挂了电话。
周秦两只手搭在尤异肩膀上,推他进浴室:“去洗澡。”
猫猫头都不爱洗澡,尤异满脸写着抗拒,周秦摸了摸他的脑袋:“听话。”
尤异进去了,梅轻怡竖起大拇指:“他真听你的,老周。”
本来梅轻怡也只听说尤异的强悍,耳闻到底比不上亲眼所见,今晚尤异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凶悍,梅轻怡真真切切地见识到了,并感到心有余悸。
还好他开尤异玩笑的时候,开玩笑归开玩笑,没有动手动脚。否则,指不定那大火里烧焦的尸体,现在就有他一份。
所以梅轻怡愈发佩服周秦,拿尤异这样的小怪胎都有办法。
“小野猫。”周秦看懂他的眼神,哭笑不得:“得顺毛摸。”
梅轻怡哂笑,不客气道:“你觉得他是猫,其他人看来,更像老虎。”
“都是猫科动物,一样的。”周秦拿出手机,翻开近日本地新闻。
梅学成的替身尸体在6号早晨发现,而在这之前两天,4号凌晨,环卫工发现绿化带的公共厕所后第一具无皮女性弃尸。
紧接着,凶手连续作案,在7号和8号,待拆危楼和森林公园中各发现第二具和第三具无皮女弃尸。
周秦回想这两天晚上,7号晚上他遭遇了泥人,8号晚上他们去见了范南城。
实际上,如果不深究,这似乎只是三起恶性刑事案件,凶手手法极端,向活人注射水银,再剥掉人皮。
和他们要探究的梅学成之死,貌似没有任何关联。
但周秦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形迹可疑之人,遑论梅学成极大可能没有死。
假如昆仑古莲的莲心珠中,真的是虚无。
那么虚无要复活一个人——根据周秦仅有的经验,那个要复活的人应该是复活在另一具载体上,比如吴维在木乃伊上复活。
所以梅学成还需要别的东西来复生江鸣玉,比如,一具年轻的女性皮囊。
否则,谁知道会不会变成吴维那样。
梅学成既然深爱江鸣玉——这是他们所有分析的前提,他当然不希望所爱之人在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重生。
就像吴维清醒后,仍然会因为自己活在一具木乃伊上而难过。
而这几起作案全都是剥皮,且受害者均为女性。
在剥皮之前,凶手向受害者注射水银。
水银剥皮是古代流传下来的酷刑之一,先在活人头顶划一道口子,然后从那道裂缝中灌入水银。
周秦曾在异闻志上见过这样一段描述:水银进入她体内的时候,她整个人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整个身体鼓起了大大小小的包,这些包不停地在她的身体上下移动着,她的脸上、身上瞬间起了多的数不清的皱纹。慢慢地,那张皮像是一层衣服似的缓缓地往下滑落,不多时,一张人皮从一个血肉之躯里脱落出来。
而在这整个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剥皮过程中,受害者的意志极度清醒,她亲眼看着自己年轻美丽的皮囊脱落,就像血腥狰狞的蝉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