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不再看那棵槐树,盯着吴维翻工具。吴维坦白:“老大,不行,没鬼,是别的东西,在我能力范围外。”
“什么意思?”
“你们已经把压魂阵法破了,三魂散落,我顶多开坛做法引渡冤魂。”吴维想了想,说:“怨煞太重,我不一定能镇住,而且要拿到冤魂生辰八字才行。”
周秦也没指望这事全靠吴维解决。吴维虽然算茅山新一代翘楚,但这座蛋糕楼和这颗槐树太诡异,超出吴维能力范围外,有的折腾了。
“还有,”吴维盯向周秦右肩,“你让东西缠上了,我回基地再帮你起卦。”
吴维起卦,能算那东西究竟何方神圣。周秦颔首。
曹源头秃:“老吴都没办法,这下怎么办?”
吴维纳闷:“为啥不找尤大师帮忙?”
“他身体里有金蚕蛊,妖邪不侵,恶鬼看见他都得绕道。”吴维信誓旦旦道:“尤大师,人形护身符。”
周秦:“你怎么知道是金蚕蛊?”
“眉心一点金,你没看见?”吴维反应过来:“嗐,得开天眼才能看见。”
曹源搓手:“老大,要不去请请尤大师。”
周秦思忖片刻,人命关天,不管尤异帮不帮忙,这事总得解决。他拉开面包车门,尤异低头啃苹果,一副专心致志吃东西的模样。
乖巧。
周秦看他吃东西,跟上瘾了似的,抱臂斜倚车门,将近三十秒后,才猝然回神,喊他:“尤异。”
尤异头也没抬:“槐树里。”
周秦怔住:“什么?”
周秦听见木枝断裂的声音,狂风自不知名处起,席卷而来,乌云滚滚遮蔽天阴。
曹源几乎在尖叫了:“老大!!”
吴维戳破指尖,迅速在手心画血符。
尤异说:“让他起阵。”
奇门遁甲阵,合天干地支,卜算方位列阵,属三清法门之一。吴维是个中翘楚,他可以迅速根据当时的方位、天气、时间来列阵。据说起阵的计算量非常大,有些厉害的算命先生用掐指节辅助计算。
久而久之,有些骗人神棍也这样掐指头,装高深莫测。实际上,在真正高人手里,这是在算计天干地支。
“绕鬼木。”尤异又说。
鬼木即槐,周秦回头冲吴维大吼:“老吴,起阵,绕鬼木!”
吴维一惊,想也没想,从背包里摸出八卦盘,快速计算方位。须臾,他抓起背包冲进天井,依照方位布置形状浑圆的石头。
飓风以槐树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吴维差点被狂风吹起来,得亏他背包够重。
槐树树干自下而上开裂。
吴维瞪大眼睛,只见那开裂的树干中,隐约冒出多足爬虫。紧接着,缝隙更大,里边的东西终于将禁锢它们的树干挤裂。密密麻麻的虫子潮水般倾泻。吴维头皮发麻,连滚带爬往外扑,大喊:“临兵斗者,阵列在前!离火起!”
虫子们嗅到活人气息,摆动螯足,成群结队扑向吴维。毫秒之间,黝黑螯足已经碰到了吴维的裤摆!吴维大叫一声,用尽全力扑出阵中。
如同拍打在礁石上的巨浪,虫潮撞上看不见的空气墙,它们不甘心,一层叠一层垒起来,很快密密麻麻布满整座空气墙,在半空中形成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而失去支撑的槐树,轰然倒地,树叶以肉眼可见的熟读枯萎凋零,眨眼,那棵三分钟前还生机勃勃的槐树,变成一具干枯尸体。
吴维心有余悸。
这虫子长得够丑,有大有小,大的不超过成人大拇指长度,两只螯足似蟹钳,长身如毒蝎,左右两侧各有数十只长足,节肢状,虫壳暗红发黑。层层叠叠在空气墙上扭动,令人头皮发麻。
尤异不知何时到他身边:“鸡血混朱砂。”
吴维吓了一跳,扭头看他,没有任何质疑,立刻从背包里掏出鸡血,与朱砂混合。
那些虫子本来张牙舞爪朝吴维叫嚣,尤异甫一出现,它们立刻退潮般散架,朝四面八方逃窜。吴维倒抽凉气,头皮绷紧,太阳穴凸凸地跳。
周秦望向槐树坑里的尸晶,黑得发亮。
曹源挂断电话跑过来:“老大,查出跳楼女明星身份了!名叫张子韵,她跳楼后,尸体由好友杨筠玲带走!!”
杨筠玲,周秦瞳孔缩紧,这名字在哪里听过?!
作者有话说:
固定在晚上九点更新啦!
第9章 树尸
法阵尤其消耗体力,吴维支撑不了多久。
一旦九象离火困邪阵松动,没人怀疑,这些怪虫子必定分分钟跑满大街,祸害无辜。遮天蔽日的虫群,犹如过境蝗虫困在一隅,扬起丑陋口器,用啄、用撞,锲而不舍破坏无形空气墙。
吴维汗水刷地浸满全身,他盘腿坐地,左手怀抱八卦盘,右手艰难竖起剑指。在三清法门中,剑属极阳,剑指上指天,天即乾,下卧地,地即坤,意味借乾坤阴阳之力,镇压妖邪。
神棍吴维同志一向是个傻呵呵的乐天派,这会儿连笑容都没了,足以说明情势有多严峻。他断断续续,气息都快接不上,流着汗催促:“老大,快想办法。”
周秦道:“两分钟,撑住。”他望向尤异,尤异将鸡血混合朱砂,放了自己一滴指尖血,周秦发现那血太浓稠,红得发黑。
尤异说:“进去,倒在槐树上。”
吴维扭头看他们,周秦拿起盛血的金属杯。
尤异身体里的金蚕蛊太强大,来不及靠近,阴煞便会四散而逃。而周秦不同,他八字纯阴,对这里边的东西来说,无异于味道最鲜美的晚餐,好吃又滋补。简单讲,作为食物,周秦能将它们聚集在一块,然后一网打尽。
进去,意味着亲密接触危险的虫子们。
吴维咽口唾沫:“要不换曹源进去。”
周秦是三处领导,假如他发生三长两短,没人坐镇三处,那帮下一秒就能进精神病院的神棍们,不得分分钟闹造反?
曹源有点害怕,但他选择赞同吴维:“让我去。”
“不用。”周秦单手插裤兜:“你特么都快吓尿了,半路尿裤子怎么办?”
曹源苦笑。
吴维深吸口气:“快。”
周秦步向阵中,鼻息间弥漫臭气,那些虫子跃跃欲试,周秦几乎瞬间能感觉到,成千上万只虫眼,在黑暗幽冥中不怀好意地窥视。
“这什么虫子?”周秦问。
吴维和曹源不认识,尤异在他身后回答:“树尸,一种蛊虫。”
挑选生于极阴之地的极阴之木,凿空树干,封入蜈蚣、蜘蛛、吸血虫、毒蚁、黄蜂等剧毒虫,以尸油浇灌阴木。常理讲,这种掏空树干的树,必然失去地脉滋养枯萎,然而恰相反,阴木成长得越发茂盛。
而阴木中炼出的毒蛊,便叫做树尸。这种练蛊法子已经相当少见,甚至许多蛊家传人都不知道。因为太过阴毒,凿木伤木气倒在其次,关键是以尸油浇灌,要人尸炼尸油。若非违法杀人,谁又能搞到那么多尸油浇树。
传说当年西南腹地深处,有人炼树尸,杀了很多人,有段时间当地流浪汉无缘无故失踪,都被他杀了。那人还是个肉贩,把用剩下的人肉拿到市场售卖,骗人家说这是骆驼肉。
树尸以活物鲜血为食,且浑身剧毒,稍微碰一下,体质差的立刻上演口吐白沫倒地身亡十级恐怖片。
周秦这一遭进去,必然险象环生,只能祈祷他手里的朱砂鸡血能震慑这帮毒虫,使它们不敢靠近。
吴维看见尤异往里边滴了血,顿时放下心,只有曹源还喋喋不休地念叨:“老大不行啊,老大你出事了咋办?老大还是让我去吧。”
尤异脸色有点白,虽然他皮肤一向白得近乎透明,这会儿却显出几分苍白,他静默不言,凝视周秦背影。
周处摆手,那一刻他的背影伟岸又高大,令曹小源心生敬畏、泪如雨下,满怀目送烈士的钦佩和担忧,看着他走进离火阵。
树尸们一哄而上,曹源呐喊:“老大!”
尤异阖眸,他声音很低,却直直传入周秦耳朵里:“沾血,涂抹眉心,双腕。”
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任何人被这帮毒虫虎视眈眈,都得心里发怵。不同的是,周秦此人,越危险他越冷静,在树尸碰触他的前零点一秒,迅速指腹碾血涂抹眉心和双腕内侧。
毒虫戛然而止,不再靠近,而是环绕他形成包围圈。树尸们口器大张,嘶嘶吞吐鲜红虫信。
鸡血的气味,很难闻。
周秦嗅到一股诡异暗香,如雨后草木清新。他定了定心神,迅速步向倒地枯萎的槐木。他进一步,虫群退后相同距离,就那么不近不远地紧跟着。
周秦低头,他一脚正好踩上尸晶。
尤异睁开眼睛。周秦恍惚,尤异催促他:“往前走。”周秦猝然惊醒,大步临近槐树。
吴维上下牙关咬紧,狠狠喘气:“我他妈…撑不住了…”
曹源紧张地注视他。
树尸们似乎察觉周秦的目的,围绕周秦的包围圈逐渐逼近,毒虫忌惮他手里的鸡血朱砂,但求生本能促使它们保护这棵早已死去的槐木。
周秦在和成千上万的毒虫对峙,他往前走,树尸们不再退后。离得近了,周秦看见槐树树干上的缝隙,他瞟一眼手里发红发亮的鸡血朱砂。
尤异垂在身侧的双手,稍稍捏紧。
“嘶——”一只毒虫扇动羽翅,浑身剧烈震颤,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刹那,树尸群一拥而上。
周秦一手护住鸡血朱砂,另一手用力挥挡,很快左臂衣物被毒虫锋利口器撕裂。
吴维急了:“尤大师!!”
尤异跑进九象离火阵,周秦自虫群缝隙间发现他,急了:“危险!”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况下,连树尸都不怕死,接二连三冲向尤异!
周秦瞳孔缩紧,树尸钻进尤异颈窝,张大口器,露出尖锐吸血刺。周秦一把将他拽进怀里,徒手拍掉树尸。同一时间,尤异抓起他手里鸡血朱砂,低声默念:“乞木有灵,消杀群尸…”话音未落,将鸡血朱砂抛入槐树缝隙。
吴维用尽全力,瘫倒在地,曹源上前扶他。吴维胸膛剧烈起伏,呼呼喘气。
瞬间,铺天盖地的虫子,从天上灌雨般砸下来,摔进泥土,化为黑炭,粉碎成飞灰。
周秦一屁股跌坐在地,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毒虫啮咬,青紫发胀。帅脸变成猪头。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眼前发懵,周秦甩甩脑袋,竭力维持清醒:“尤大师,你没事吧。”
尤异虚虚站着,摇了摇头。
曹源跳下树坑:“老大,我联系了120!”周秦甚至来不及听清他说了什么,两眼一翻,昏倒在尤异脚边。
吴维瘫坐,力气耗尽,动弹不得,有气无力地骂:“操,快送医院!”
迟了就没命了!
三天后,漠城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