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号上的巨人, 行动上的矮子。
曲渡边用实际行动给他爹淋漓尽致的解释了这句话。
上进是不可能上进的。
曲渡边的成绩仍旧维持在中不溜的水准。
从他每天喊‘上进’开始,崇昭帝就再也没说过叫他‘有皇子模样’的话,大概是害怕他每天下学后, 变成喊“父皇我今天很有皇子模样!”吧。
慈宁宫乐团一事,就这样过去了。皇后估摸着崇昭帝消气后,把晨昏定省, 晚上请安的那次, 改成了广场舞。
就在凤梧宫进行。
妃嫔自愿来或者是不来, 乐团重新挑一批出来, 跟七皇子带出来的那几个学习学习谱子。
所有流程合乎规矩。
崇昭帝没点头也没拒绝, 算是默认了。
是以, 广场舞社交活动,在后宫保留了下来。
妃嫔开心,皇后也开心。
因为广场舞是三日或者五日一次,她不用每天晚上去应付那些没事儿晚上散步,溜达到她这里来, 没事儿就请个安的妃嫔了。
她们是随意, 她天天被打扰,真的很心累。
然而三月后,丁常在就在一次凤梧宫广场舞活动中, 晕了过去。
皇后急忙招来太医,诊断之下, 丁常在已然, 有了一个月身孕。
-
深夜。
曲渡边坐在自己小书房里。
桌角放着两盏灯, 小书房只有他自己, 这里未经他允许,宣妃都不可以进来。六六虽然下班了, 但他也会用模拟器监督。
此时书房桌上放着一张铺开的纸。
上面画了复杂的关系图。
全部都是和云妃生前有过来往的妃嫔,重点是他几位兄长的生母,她们身后站着的母族,在朝堂上的职位、彼此有无关联。
密密麻麻的线,角落标注,都是英文和简体汉字。
曲渡边眉头皱着,左手握着炭笔,偶尔在上面勾画,他在空白处用现代汉语写了两个字——
凶手。
然后圈了个圈,画上问号。
他左手笔迹和右手笔迹天差地别,右手纯纯小孩子写法,他特意不去练的情况下,除了丑之外没有半点特色。
左手笔迹却锋锐内敛,一勾一划非常利落漂亮。
方太傅也不知道其实他写字惯用左手。
丁常在有孕,他第一反应是陷害过原主和原主母亲的凶手,会不会再次出手。
虽然丁常在和当初云妃的情况差距太大,和旁人联手去陷害的可能性极小,但——这不代表没有。
玩玩闹闹三四年,不耽误他收集几年前和云妃相关的情况信息。
和妃嫔们打成一片不是没有好处,偶尔去凤梧宫指挥广场舞她们聊天的时候,无形中就会透露一些讯息。
比如谁和谁关系不好,谁和谁从什么时候开始闹矛盾。
曲渡边在这里思索到了半夜。
他来到这具身体的时候,就说过要提原来的小皇子和云妃报仇,给了他转世之躯,这份因果总是要还的。
德妃,据他观察,和大皇子是一路子的人,做事直来直去,歪心眼子不多。
文妃,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偶尔发呆,但是也会为了三皇子的前程奔走。
阮嫔,二皇子母妃,和四皇子母妃怡嫔一样,都是存在感很低的人物。
荣贵人和兰贵妃,是一起的,若是荣贵人出手,幕后指使九成是兰贵妃,若是兰贵妃出手,荣贵人知道的可能性不大。
这二人就是绑在一起的。
叶小远站在寝宫外,纠结许久,还是忍不住担心,推门进去了。
他先是去看了眼床榻,上面没人,就去了小书房外,站在屏风后,低声问:“殿下?”
曲渡边把关系图一叠,塞到小抽屉最里面。
“叶伴伴?”
一出声,他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
曲渡边清清嗓子:“我马上出去。”
他跳下椅子,绕过隔断,从屏风后出来,困意后知后觉上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咳嗽了几声。
“伴伴。”
叶小远:“殿下,这已经是后半夜了,再晚一会儿,恐怕陛下都要上朝了,您……”
他叹了口气,一把将栽头栽脑的小孩抱起来,快走几步放在床上,然后又给他倒了杯温水。
曲渡边盘腿坐在床上,捧着杯子。
叶小远摸摸他的脑袋,又捏捏他的掌心,感觉他没发热也没出虚汗,才责怪道:“有什么紧急的事,在小书房待到现在?是不是方太傅给您布置太多作业了,写不完交给小春,反正他平日闲着也是闲着。”
“伴伴,这九个月,你和小春帮我盯着点丁常在。”
叶小远声音停住。
曲渡边低头喝了口温水。
他自己一个人,没法盯住丁常在,左右这件事需要叶伴伴帮忙,他不打算瞒他。
“主要是看看有没有人,揣着坏心思接近她,不易察觉的物品、或者是香料一类……”
微凉的小手贴在叶小远手背上,曲渡边认真道:“伴伴,我不是想要保护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叶小远沉默良久,抬起手,掌心落在曲渡边头顶的时候不自觉颤抖了下。
“伴伴知道。”
娘娘的死在他心中也是一道伤,一道跨不过去的坎。观星司的张樊明,他们没有办法诘问,但是后宫之中必定还藏着一只手。
“放心殿下,我和小春都会帮你,现在您得睡觉了。”
曲渡边应了一声,把喝完了的杯子给他,“伴伴,你也去睡吧。”
叶小远点点头。
他在曲渡边床前守了很久。
其实在知道丁常在有孕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找人在丁常在宫殿周围安插眼线和人手了。只是没有告诉小殿下。
殿下从居安殿出来后,约莫四年的时光,过得还算舒心顺遂。
他以为殿下会逐渐忘记娘娘,也会逐渐忘记过去饥寒交迫的两年半,毕竟小孩子忘性都大。
叶小远觉得这样也很好,殿下不必那么辛苦,记住的永远都只是轻松和快乐。
但是……
殿下没忘。
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得更清楚,变得更聪慧。
叶小远把他露在外面的手,塞到被窝里。
现在深秋,天气已然凉了,曲渡边睡梦中咳嗽了几声,叶小远隔着被子轻轻拍了几下。
这段时间,或许是换季,殿下夜咳比较严重,宣妃熬了秋梨汤润肺,也不太见好。
天微微亮的时候。
叶小远看着床上瘦瘦的小孩。
眼中藏着心疼,声音轻不可闻。
“殿下,你只要干干净净,快快乐乐的就好。”
今晚发现小殿下一直记着娘娘去世的事情,就够他难受了。
若是有一天,真的让仇恨、血腥爬满了殿下的双手和衣摆,他不敢想象那天自己和小春会发什么样的疯。
-
秀香宫。
兰贵妃在和荣贵人喝茶。
“凭借丁常在的位份,她留不住孩子的。且看陛下会将孩子给谁抚养。”
荣贵人听她的话茬,试探道:“娘娘,您不打算……?”
“没有必要,”兰贵妃淡淡道,“小六现在已经长起来了,七皇子又是个一般的,不甚出挑,还病病歪歪。本宫先前担心他被陛下宠爱,挡了小六的路,现在看,不足为惧。”
“四皇子懒得出奇,五皇子跟在小六身边也算听话。”
荣贵人讨好笑道:“这是自然。如此看来,确实只有六皇子能跟大皇子三人比上一比了。”
兰贵妃挑剔的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满意道:“嗯,过了年,五皇子也就快十岁了,要去住皇子所。等丁常在生了,陛下定然会晋她的位份,届时,本宫就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看在你抚养皇子有功的份上,说不得会晋你为嫔,让你坐稳长信宫的主位。”
荣贵人大喜,跪在兰贵妃脚边行了大礼。
“谢娘娘!”
她健步如飞的回了长信宫,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五皇子下学回来,见她神采飞扬的模样,“母妃,何事如此开心。”
荣贵人扯过他来,亲亲热热夸了他一番,给五皇子夸的云里雾里。
荣贵人还差人做了一桌子菜:“快吃快吃,我待会儿有个好消息跟你说。”
五皇子吃了几口,偷偷看了眼自己母妃,发现她确实心情很好后,纠结片刻,鼓起勇气,“母妃,我也想跟你说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