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岁月静好。
另一边。
东厂。
温小春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检运处的活基本交给了副手。
他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苍白。
直到年节的当晚,外面烟花绽放,他从东厂回来后,就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谁也不让进来。
他抱着个木桶,有点想吐,但抱了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
脑中一幅幅血腥残酷的画面不断回闪。
时间回到南宁使臣走后的晚上,东厂厂公崔融碰见了他:
【“有没有兴趣来东厂做事?你在检运处做到总管,已经是到头了吧,在往上走,很多位置的权力还不如检运处。”
“你武功底子还不错,也认得字,会读会写,肚子里有墨水,留在这里耽误了。”
“有点野心的话,来东厂,先试试你的胆子和心理防线。”】
当时他思虑后,其实没费多大功夫,就答应了。
然后这几日他几乎都在东厂的牢狱里。
从观刑,到亲自行刑。
今天他用三种不同的刑法处决了三个死囚犯人,崔融说他很优秀,要是想来,辞掉检运处的工作后,立马就能入东厂。
温小春却有一种难言的、微妙的恐惧。
他观刑的时候尚且不觉得,但自己行刑杀人后,双手、全身沾满了血腥气的时候,他一瞬间幻视小殿下站在了他面前。
有点嫌恶、捂着鼻子看着他,然后扭头就吐了。
殿下讨厌血腥气。
他就这样枯坐到天明,脑子里抓不住一根鲜明的线。
直到天微微亮起来后,他的窗户被副手敲响:“总管,您惯例的新年礼物,又有人给您送来了。”
温小春挪到窗户边,把那小盒子拿进来。
他来到检运处后,每年的信念,殿下和小远都会给他准备礼物,年年都是这个时候是送来。
他一打开。
小盒子里放着一颗星星状的白色宝石,还有张熟悉的小纸条,写着:
宝石上有道天然内部青裂,跟小春眉尾处的小疤很像呢,今天早晨我们吃的是圆滚滚的白菜猪肉水饺哦~
温小春搬出个箱子来,把宝石放在里面,里面都是历年他收到的礼物。
箱子放在桌面,他往前轻轻一推,让外面透进来的那束晨光照在箱子上,他站在没点灯的屋子里,对窗户外还守着的副手说:
“你尽快熟悉总管要处理的事宜吧。”
-
【叮!温小春好感度已满60。】
【恭喜宿主,获得一年寿命值。】
【总剩余寿命值:7年零75天。】
曲渡边此时正在外婆家。
听到消息后还一愣,怎么突然就满了?难不成他送去的礼物很合小春心意?也不是吧,往常送得也都差不多。
他拉开好感度列表看了下。
发现温小春那一栏已经变成了这样的:
【姓名:温小春
好感度:60(已达上限,此后再有增加,模拟器不计入统计)】
他问过模拟器,为什么上限不是100,模拟器说,人类很难达到没有任何私欲的去崇敬、喜欢、期待一个人,60,已经是很难达到的数值。
乌思挽戳了戳自己外孙,“干嘛呢,出神。”
曲渡边拉回自己的思绪:“没事啦,外婆加油,再缝几针,咱家大黑就有新衣服穿了。”
大黑这几日越来越畏寒,真的希望天快快暖和起来。
第94章
天气返寒, 又开始冷了。
曲渡边没有和计划的一样,今天去哪里玩明天去哪里玩。
他把外婆做的小狗衣服拿来,在宫中照顾大黑。
大黑的精神本来好了点, 但返寒后又开始不大好。
老年狗是很怕冬天的,曲渡边一整个冬天都在想尽办法给它取暖,在自己床上给大黑留出来了一块位置。
但是大黑从来不在床上睡, 把它搬上去, 等曲渡边睡熟之后, 它自己就会下来, 蜷缩在床下睡觉。
曲渡边有点着急又有点生气, 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在床下重新搭了个窝, 周围放了炭盆,还在大黑的窝里面放了暖手炉。
大黑精神一日不如一日,顺宁宫的人好像都感觉到了什么。
就这样熬到了年节后,八号百官上朝。
织仪和曲渡边也开始上学了。
但他俩每天下学后,不在外面溜达, 会飞快赶回来, 所有空闲的时光全用来陪伴大黑。
大黑是五黑犬,身体健康,几乎没生过病。
老了之后, 除了耳朵不好使了之外,吃喝散步都正常, 还能表达自己想要什么, 会表露自己的情感。
它现在也没有生病, 就是精力消散的很快。
曲渡边端着碗, 盘腿坐在大黑的狗窝前吃饭,大黑也在吃饭。他吃一口, 大黑看看他,再低头自己也吃一口。
曲渡边看出来它吃得有点困难,不太想吃东西的样子,但有他陪着,还是很努力的让自己吃东西。
看着大黑吃完饭,它又要睡了。
曲渡边给它擦擦嘴巴,抱起来它,下巴压在大黑脑袋上。
“大黑,咱们努力努力,你马上要陪我过第八个元宵了。顺宁宫没你不行,大家还得靠你看家护院呢,给你啃的大骨头都准备好了,之前不允许你啃,但是这次我特许了。”
“你可不能缺席,知不知道?”
大黑没吭声,闭着眼睛,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曲渡边捏了捏它的耳朵。
“那就还是老规矩,你不出声,我就当你是答应了的,不能食言。”
大黑的情况似乎是稳定下来了。
曲渡边还是每日都看护着。
他倒是没表现出来伤心,每天跟大黑在一起,都很开心很快活,但是那股上心到每一顿饭剂量多少、食材如何的劲,看得宣妃颇为担心。
大黑早晚有一天会走的,小七与它感情最深,若是那天来了,这孩子又会如何伤心,可能受得了?
又过两日。
曲渡边发现大黑在试图往外走。
好几次都自己偷偷溜出去,曲渡边满宫找,找到后也舍不得打,指着它狠狠数落。
大黑缩在角落里,爪子埋住脑袋。
它根本也就听不见,也不知道捂个什么劲儿。
一开始,曲渡边以为是大黑老年痴呆了,认不清路也认不清人,他抱着大黑有点委屈说,搓搓它的头,凶巴巴问:
“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才要走?”
大黑歪歪脑袋,下巴压在他掌心,耳朵动来动去,特别可爱。
这是大黑逗他开心的小绝活,分明是还记得他的。
曲渡边有高兴了,嘱咐它:“你可不准搞避免主人伤心在去汪星前偷偷离家出走的坏小狗。老奶奶就得乖乖的被小孩管。”
大黑听不见,它找到空隙,还是总是往外溜。
终于有一天黑夜,它趁着床上两脚兽幼崽睡着,又溜出了大门——它没注意,顺宁宫的大门根本没关。
而睡着的两脚兽幼崽,在它离开的那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曲渡边仗着大黑听不见,无声无息的跟在大黑身后。
这只五黑犬走路缓慢,隐隐可见老态,它尾巴微微垂着,抵御寒夜冷风,漆黑的夜里,它走得有点孤独,却很坚定。
一步一步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有值守的护卫队,看见大黑很诧异,看见它身后远远跟着的七皇子更诧异。
曲渡边稍微抬手,摇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护卫队的队长当即了然,拱了拱手,带着护卫队离开。
大黑穿过一条又一条宫道,好几次,它动作慢的曲渡边都以为它要停下了,但它还是继续走着。
直到停在犬舍前。
它从栅栏地下钻费劲钻进去,越过数个笼子,鼻尖不停地嗅来嗅去。
兽苑犬舍这边晚上只有值守的人。
曲渡边过去跟值守的人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惊扰大黑,然后才听着犬舍隐隐传来的动静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