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一口气跟曲渡边说这么多话。
“我想和看过的话本子里的人一样,在江湖自由自在。”
曲渡边:“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走?”
乙十二:“可能是在送完宣妃娘娘后,明天走。”
曲渡边:“明天?”
乙十二:“只是可能。我想先跟殿下说一下。”
殿下很敏锐,他如果肯定明天走,殿下会怀疑他有事瞒着。如果说个不确定的时间,表示自己不着急,殿下才不会怀疑。
三日醉的解药掌控在皇室手里,从不外流。
即便告诉殿下,殿下去求,陛下和暗卫处也不会答应。
他只是一个早就失去身份的暗卫,在那些人眼里并不重要。
或许在殿下心里,他有些位置,但也不值得殿下为此挂心惦念。
所以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个机会道别离开,让殿下以为他还在世间某处生活。
曲渡边低下头,揪揪被子。
“我知道了,你走前跟我说一声,我给你送行。”
“好。”
乙十二离开,轻轻关上门。
曲渡边往后一躺,枕在自己胳膊上,睁着眼看屋顶。
翻了个身,半夜都没睡着。
唉。
果然。
当初虽说不限制六六的自由,但是真到了六六想跟他分别的这天,他还是不舍得。
曲渡边心底叹了一声。
十二年啊。
六六在他身边十二年。
他早就习惯他在暗处的陪伴和守护了。
屋外。
房顶上。
乙十二盘腿坐在瓦片上。
树叶落在他肩膀上,静止不动,过一会儿,风一吹,叶子又落了。
他听着屋内小殿下的呼吸声,安安静静坐了一夜。
-
第二日。
华县令准备了马车和护卫。
他们小心的把宣妃挪上马车。
六皇子:“小七,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去郡府?”
曲渡边点头:“你们先去,过两日我就来了。”
禹若在等南宁的救援,乐添叔也还在这里施粥,他最好还是留在这里,等一切落定再说。
六皇子迫不及待:“那我们先走了。”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下去。
他上了马车后,探头:“你放心,宣妃娘娘我帮忙看着。要是郡府那边有薄待和不重视,等我回京,定要治他们的罪。”
曲渡边笑了笑:“行。”
他看向乙十二:“六六,拜托了。”
乙十二:“放心。”
他坐上了马车前面的驾驶位置,牵住缰绳。
丘太医跟着他们走,杨太医留了下来。
他们两个商量过了,宣妃娘娘交给丘太医没问题,而对杨太医对七皇子更熟悉,还是他留下比较好,应对突发状况。
曲渡边挥手:“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等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他才回了县衙内。
杨太医走在他身边,笑呵呵说:“微臣刚才去伤患区看了看,还以为情况会很严重呢,没想到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扁豆居士的方法很好,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疫病的产生。”
“要是各郡各县都这般处理,就不必担心灾后的大疫了。”
曲渡边:“是啊。”
能少死些人,总是好的。
他顺着杨太医的话说,却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
乙十二带着队伍驶向郡府。
正午的时候,队伍停下来休息。
顾忌宣妃的伤势,他们走得不快,大概要晚上才能到。
乙十二额头出了一层汗,强撑着困意走到大树下,倒出最后一粒千钱丹扔进嘴里咽下。
片刻后,药效发挥,他呼吸才平稳下来。
强拖到现在才吃,大概能撑到半夜。
到时候宣妃娘娘和六皇子的事情一定能办妥,也许还能剩些时间让他回来见见殿下再走。
-
暮色黄昏。
禹若的信送到了南宁皇帝手中。
除了他的信之外,还有崇昭帝写给他的国书。
两封信无一例外,都是要求他出钱出粮,将南宁被冲到大周境内的百姓带回去。
崇昭帝还要求他赔偿,毕竟是他们南宁堤坝先被冲毁,才连累了大周。
南宁皇帝冷哼:“禹若啊,胳膊肘往外拐。”
身边的大太监道:“陛下,您要不要送些钱粮过去?”
南宁皇帝没吭声,在殿内走了一圈后,微微眯起眼睛。
现在朝中还是有不少人支持送粮,但是这些人并不清楚,南宁的堤坝就是他暗中找人炸毁的。
暴雨频繁,只要南宁堤坝一毁,大周的湘河堤坝必定也会被毁。
用南宁两三千名微不足道的平民和一些田地,换洪水淹没大周三郡。可知大周治灾会消磨掉多少国力?又会死多少青壮年劳动力?
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上次的败仗,让他记恨至今。
他问了句:“湘河郡现在怎么样,乱起来了吗?”
大太监:“这…已经好几日了,有乱的,但很快被镇压下来了。”
南宁皇帝皱皱眉:“疫病没起来?”
大太监:“似乎是没有。”
南宁皇帝思忖片刻:“传令下去,送粮到湘河郡。”
叫南宁的百姓知道他送了粮就好,粮食袋子里装的是不是粮食,不重要。
他招招手,在大太监耳边低声一句:“准备好的那几具病死的尸体,丢到河里去。”
大太监眼神一闪:“是。”
而在大太监离开后,南宁皇帝重新坐到案前,写了一封信,写完后,交给暗卫。
“送到北疆。”
-
夜色降临。
去郡府送人的护卫们回来了。
宣妃和六皇子安全送达,郡守亲自接待,丘太医正在给宣妃治疗。
一切顺利,曲渡边却没看见乙十二。
“六六没回来?”
护卫一愣:“是戴面具的大人?”
曲渡边:“嗯。”
护卫道:“那位大人骑了匹快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曲渡边愣住:“走了?”
这就走了?
“有没有见他往哪个方向去。”
“没有。”
曲渡边无意识皱起眉头。
叶小远:“殿下,你先回屋吧,又开始下小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