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准备,朕要赴约。”
温小春:“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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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陛下要去南宁,大周朝堂炸了。
不过他们这次炸的没有用, 曲渡边早早让太医院的人守在紫宸殿前,防止有人撞柱死谏之后抢救不及时——
上次他说要去战场后方坐镇, 就有个撞柱子的, 拉的晚了点, 头上破的那一点皮, 三天了都没好,叫他好生愧疚。
所以这次直接杜绝。
就算发生了, 也不会死人。
一个手里握着实权的帝王,发自内心想做一件事的时候,绝不会有人能拦住他的脚步。
曲渡边令三位辅政大臣和明亲王监理国政,让方太傅亲自带奚子行,这是他选定的未来大学士。
随后京城戒严,严进严出,帝王出行。
接到消息的镇南关迅速准备了起来。
前线的徐停凤和夏赴阳也扫出来了一条绝对安全的通道。
甚至一丝明显的血腥气也没有。
曲渡边抵达前线的时候,正好是三月份。
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能跟他是对手的人现在很少,而且还有六六在他身边保护,他本人很想骑快马一路赶来,奈何杨太医不允许。
朝堂上的人阻拦不住他来南宁,就把杨太医、章太医等几个太医院名医,都塞到了他身边。
生怕他路上出点什么事。
朝堂六部各个衙门的心声前所未有的一致:大一统的千秋功业就在眼前,就算是先帝列祖列宗的坟被撅了,他们陛下都不能伤到一根头发!
他们恨不得把路上的石子都铲平,让自家陛下走的时候顺畅一点。
总之,一路劳顿,总算到了。
曲渡边一下来,就看见了徐停凤,他喊道:“舅舅。”
徐停凤眼睛一弯:“嗯,陛下。”
曲渡边:“还叫小七就好。”
徐停凤左右一看,低声说:“私下里喊,现在还是叫陛下。”
两人说了几句,夏赴阳拨开士兵从前面走过来,拱手道:“陛下。”
曲渡边:“有动静吗?”
夏赴阳摇头。
他冷声道:“要是耍人,我一定亲手割下他的脑袋。”
曲渡边:“他的性子,不会耍人。来都来了,等一等吧。”
想必禹若一定收到了他来的消息。
他去了歇脚处,洗漱收拾,换了身衣服,耐心等待。
没有太久。
第二天的清晨。
皇都的城门开了。
夏赴阳正欲率军进去探查,曲渡边抬手压住了他的肩膀,“他没邀请你们,朕自己进去。”
“陛下!”
“陛下不可!”
夏赴阳抿唇:“臣带一队人跟着陛下。”
曲渡边默许了。
他把国书邀请函从怀中掏出来,走进了敌国皇都。
夏赴阳以及他身后一队士兵脚步轻轻的跟着,暗处的乙十二感应了一遍,悬着的心稍微放下。
这里,真的没人。
大周的国花是寒兰,南宁的国花是梨花。
其实大周人不怎么喜爱梨花,因为长在大周的梨树开花,花朵闻起来会有一点淡淡的腥味儿。
南宁却对它很推崇。
曲渡边第一次闻见南宁梨花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品种不一样,这里的梨花气息是一点淡淡的清甜。
地面卷着清风,梨花的花瓣在他脚底下旋转一圈,又飘向别处了。
梨花开的最美、最旺盛的地方,就是飞仙楼。
位于整个皇都的最中央,是皇都最高、最壮丽的地方。
比大周观星司的九层高台还要高上许多许多。
飞仙楼有十三层,对于常人来说,爬台阶爬上去就足够累,对身上有功夫的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曲渡边停在下面,抬头遥望飞仙楼。
“老夏,你在下面守着,我上去赴约。”
夏赴阳:“我也去。”
曲渡边:“听话。”
“……”
夏赴阳没吭声,但也没阻止了。
曲渡边微微往后撤了一步,内力提起,足尖点在旁边梨树的树枝上,飞身而起。
十三层飞仙楼,逐层变窄,方便曲渡边借力。
临近最上面一层的时候,他听见一句含笑的:“攀楼而来,陛下,不太雅观。”
曲渡边一顿,落在第二层,做足一个应约而来的礼貌客人模样,正经走了楼梯。
楼梯旋阶而上,直到最上面那一层。
顶楼上,禹若一身素雅白衣,坐在地面,前面是个小小的烤架。
地方还算宽阔,十七八平米的样子。
顶楼的风好像更加舒适,往下眺望,是满城雪白的梨花飞舞,纯白无瑕。
曲渡边:“应约而来。”
他盘腿坐在禹若对面,将写在国书上的邀请函推了过去。
禹若分给他一半烤兔子,半熟的,“你自己的这份,你自己烤。”
曲渡边挑眉:“不是吧,我来这里做客,你就这么招待客人?”
说着,他还是拿着串兔子的两根铁签,在铁网上滚了一下,熟练地给兔子涂上了一层油。
禹若:“本来想邀请你喝酒的,”他指了指旁边的那一坛酒,“但是想起你不爱喝酒气太重的酒,可惜,没有新鲜的果酒请你,就只能临时烤了只兔子。”
“大周兵临城下,你是大周的皇帝,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他也在烤兔子,看起来快熟了。
曲渡边:“皇都里面的人呢。”
“士兵,在东西两都的军营,百姓么……都被迁到了离你们进来的城门最远的地方,他们很安全。”
曲渡边:“上一封国书,还是你父皇写给我的,以士兵和百姓威胁。”
禹若平淡道:“嗯,所以我杀了我父皇。”
曲渡边手一顿。
禹若:“只有皇帝,才能命令士兵和百姓,”他将自己做的事慢慢道来,“士兵之中,有以死报国者,愿意在自己死之前,拉个大周人当垫背的。”
曲渡边眉峰微微下压,目光落在禹若脸上。
“不止士兵,还有朝臣…那些往日骂我血统不纯的老臣,竟然说,敬佩我敢在这个时候当皇帝,要与我一同共赴国难。”
禹若轻笑。
“他们迂腐至极,却也算得上是这个王朝挺直的脊梁。我把这些士兵和臣子,聚拢起来,昨晚,给他们喂下了蒙汗药。”
“我亲手拔除了南宁最后的利爪,抽出了它最后的硬骨头,然后打开大门,迎接敌军踏入王朝领土。”
“你说,后世史书,会如何记载今日这一幕?”
曲渡边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你有可用之兵,可用之臣,殊死一搏,大周必定有损。你开城门相迎,是不想在见战火。”
“如此,是少了很多死伤,但是剥夺了那些甘愿为国战死的人的信念,他们会怨恨你到极致。”
禹若将自己手中的烤兔子翻面,切下来了一小块,尝了尝。
随后皱了皱眉,把那坛酒打开了,倒进两个小杯子里,一杯给了曲渡边,一杯他自己混着肉喝完。
咽下去兔子肉后,他说:“他们想成就君臣百姓共同赴死的美名,但是,也有很多人,想好好活着。”
“那些文人士子、平头百姓、清官文吏…他们被大义裹挟着,说一句‘我不想死’,就成了懦夫。”
他想起从百姓巷口扔出来的石头,想起来跪下来的老汉。
父皇自私地让他们死,他自私地让他们活。
他这个皇帝做出了选择,他们就不必在大义和苟活之间做选择了。
他们都是忠臣、是义士,叛国的是君王。
不仅那些被他下了蒙汗药的,就算原本心中觉得投降更好的人,也可以指着他的脊梁骨,心安理得的说一句:“我们都要誓死守城的,但是陛下背叛了南宁,我们没得选择。”
再老一些,还可以对自己的子孙后代说:“老祖宗我本来是要守城的,但是,唉…陛下背叛了南宁,我们没得选,你们以后,可千万不要当叛国的孬种。”
无可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