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不甜,叙南星清楚,他说的也是实话,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人生地不熟,加上自己救了沈明修一命,他只请求住几天,总不能被拒绝吧?
沈明修没有说话,叙南星就当他默认了,话一说开,他心情也好了不少,本想再多看两眼这张脸,又怕打扰沈明修休养,只好起身离开,临走前他听见了沈明修的叹气声。
叙南星轻轻关上了门,门外大夫人似乎已经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正在小声抽泣,看向叙南星的眼中满是歉意。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大夫人,大夫人看着像是有话要说,偏偏在这个时候门房跑了过来:“大夫人!二老爷又带着人上门来了!”
大夫人两把擦干净眼泪,将叙南星往身后一推,嘱咐道:“你在这里守着明修,别让旁人靠近,上一次明修的身体就是被这群人气坏的,算我求你……”
“可别说这种话,大夫人。”叙南星连连摆手,将袖子一撸,露出并不存在的小肌肉,“要不要我帮忙?”
大夫人看他细胳膊细腿的,又想叹气又想笑,抬手捏捏他的小嫩..肉,到底是笑了起来:“你还是在这里陪着明修吧,我若是解决不了,到时你再来帮我。”
叙南星点点头,看着大夫人跟在门房身后整理了衣服,脸上表情也严肃起来,想来这位二老爷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他靠在身后的窗边,想着就这么守着也行,光是站着也无聊,他干脆掏出那本小书看了起来,上面的教程的确考虑到了像他这样的厨艺苦手,每一条都写得很详细,也尽量用简单容易理解的语句表达出来,叙南星翻了翻,挑中了目前对他来说最简单的奶茶,准备试试手。
“只需要将茶叶炒干加水吗?”叙南星刚合上书,就听见身后屋里有动静:“王爷?”
里面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沈明修恼怒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这里?”
叙南星扒拉开窗户,有些意外地看见沈明修扶着床边的桌子正撑着试图站起来,然而他腿伤未痊愈,光是站着就已经是妄想,眼看着就要撑不住倒下去,叙南星急得都来不及走门,直接从窗户翻了进去,一把将沈明修搀住:“你想做什么?不怕摔着吗?”
“……哼,都快死了还怕摔着?”沈明修咬牙道,在叙南星的搀扶下坐在了床边,叙南星正要给他找件衣服披上,还没收回手,手背上就多了两滴水,他一愣,立刻低头去看沈明修的脸,却只看见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若不是没有焦距,不那么无神……不,就算是这样,也已经很好看了。
叙南星看得有些呆,那对琥珀色的眸子,要是一直盯着他,恐怕叙南星撑不了多久。
“眼睛是怎么伤的?”叙南星想了想,还是问道,“能告诉我吗?”
沈明修偏过脸,显然不愿意理会他。
叙南星也不在意,起身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外衣给他穿上,靠近沈明修他才发觉这位废王爷就算一直病着,人虽然消瘦了许多,也比他要壮实许多。
于是等到叙南星终于给王爷穿好衣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耳朵通红的小龙。
“走吧。”叙南星拉起他一只手,沈明修顿了顿:“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叙南星轻笑一声:“大夫人既然能听见你我说话声,你自然也能听见我们在外面的声音——你一定很担心娘亲会受欺负吧?我带你过去,虽然你现在看不见,我也能说给你听,怎么样?”
他说着话,眼神却落在了沈明修的手上——这只手比他的手要大许多,也许是他还没长成,也许是沈明修过去久居沙场,练出来的。
指节也很好看,修长分明,因为正在病中有些过于白皙。
“你撑不住我。”沈明修道,却没有再甩开叙南星的手——这家伙的脸也软,手也软。
沈明修不合时宜地开始好奇他是不是全身都这样软。
“别小看我。”叙南星道。
那双比自己弱小不少的手就这么将沈明修扶了起来,叙南星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沈明修并不是完全不能走路,只是腿脚站不住,在搀扶下甚至能自己动动。
他眼前一亮,本想再问问沈明修的眼睛,还是忍住了——以后再找机会吧。
推开门,门外并不算刺眼的阳光落在沈明修脸上,照得他像是下一刻就要破碎一般,叙南星看了一眼之后就挪开了眼睛。
好看。
“……我已经很久没出来过了。”
叙南星听到这话本想说其实拜堂那天你是出来过的,又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沈明修根本就没有自主意识,就没有接这句话。
“谢谢你。”沈明修突然道了声谢,“就把我放在廊下的长椅上吧,我知道你累了。”
叙南星照做,一边揉自己酸疼的胳膊一边道:“其实你脾气也没有那么不好。”
“那是你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你若是见了,恐怕连逃都来不及。”
一声明显带着挑衅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叙南星注意到沈明修听见这个声音之后..握紧了拳头,抬头看去只见是个趾高气昂,穿着像个贵公子,气质却和贵公子不符,快三十的男人,手中还拿着柄折扇。
“你就是沈明修娶的那个小男妻?”男人看清了叙南星的模样,登时看呆了,将折扇往腰上一别,就要来摸叙南星的小脸,“跟了这个残废委屈你了,不如来跟哥哥我,定让你吃香的喝辣……啊!!”
叙南星在他摸上来之前眼疾手快夺过他腰上的折扇,猛地展开朝他脸上一拍,那折扇是花了大价钱定做的,用的是构树的枝子,也就是俗称的禇桃木做的,这一下打下去叙南星可没收着力气,那人都没反应过来,要不是叙南星个子小,恐怕他都要被打得倒地上去。
沈明修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惨叫声和啪的一声,还以为是叙南星被打了,下意识伸..出手去,手心立刻贴上一只软乎的小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叙南星迅速趴在了沈明修膝盖上,开始装哭。
沈明修:“……?”
原来是正在前厅的大夫人听见那声惨叫带着人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沈老爷的亲兄弟,也就是下人口中的那位二老爷,一大群人围过来,就看见二老爷的长子脸上一道红印子,像是被打了,而叙南星则跪着趴在沈明修腿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都给弄哭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大夫人柳眉倒竖,回头瞪了一眼上门来找茬的小叔子:“这么久不见,沈良还是这副样子?就连沈家刚过门的王妃都要调..戏?”
二老爷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平时在人前人后想着要维护自己儿子,可现在不管事实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是沈良做错了事,当即上前去将儿子拉了上来,没好气地推到自己身后:“混账!”
“爹,是这小蹄子先……”
“闭嘴!他沈明修就算再落魄,头上也还顶着王爵的名号!”二老爷呼了沈良一巴掌,让下人将他带回家去,在心里暗骂早知道不带这不成器的出来了,本来想着来要铺子的地契,这下可好,说不定还要赔礼道歉!
沈良离开前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叙南星的背影,却看见他从沈明修膝上朝自己看了一眼——他根本就没哭!嘴角还带着笑!
沈良咬碎了一口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沈明修僵硬地感受着叙南星的小脸贴在自己手上,短短半天时间,他已经被贴了两回,这小子装委屈也不老实,在他手上乱动,这一会儿功夫他都快摸出这家伙的长相了。
眉眼精致,若他摸得没错,应该是一双瑞凤眼,睫毛很长,眨眼时扫在手心痒痒的,薄唇不经意间擦过,是润润的触感。
“嫂子,这事儿是良儿做得不对,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铺子的事,你看是?”二老爷努力绷住表情,一改之前的仗势欺人,开始打商量。
大夫人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不想让我们娘儿俩好过,你大哥在世时可没薄待过你!”
“大哥这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你们母子俩,一个弱女子,一个……”二老爷的目光从沈明修身上扫过,把残废两个字收了回去,转而盯上了叙南星,“现在又多了个白吃饭的不是?铺子什么的怎么有时间打理呢,你说是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大夫人这般有修养的也啐了他一口,一手叉腰吩咐下人将二老爷赶出去,“若是你再来,大不了我一根绳子吊死在你家门口!”
二老爷面色一僵,嫂子吊死在小叔子家门口,这传出去,他还怎么活?
也不用大夫人赶人了,他当即自己找了个理由,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来,缩着脑袋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一走,大夫人也没了气势,忙去问叙南星有没有被沈良怎么样,结果就看见叙南星红着小脸站了起来,根本就没哭过,而沈明修耳尖也带着红色。
叙南星瞥了沈明修一眼,这人居然趁机捏他小脸!
沈明修面不改色,却是将手缩到了袖子里——没忍住。
“那沈良没对你怎么样吧?”大夫人拉着叙南星左看右看,确定他没事才去看儿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日头多晒人,快些回……”
“大夫人,王爷总是闷在房间里,就算身体没事也会闷出病来的,出来坐坐也好。”叙南星劝道,大夫人看着儿子出来之后脸色的确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担心,倒也没有再让他回去。
叙南星也终于找到机会问了:“那叫沈良的,是什么人?”
“他是明修父亲弟弟的儿子,比明修要大上几岁。”大夫人说起沈良就板起了脸,“从小就欺负明修,什么都要抢他的,只是没想到他就连你也要抢。”
叙南星听了这话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正静静坐着的沈明修,心想大夫人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沈明修不是不要他吗?
“对了,大夫人,你们说的铺子是怎么回事?”叙南星问道,“不是说都被二老爷抢去了吗?”
“沈家是靠茶叶发家的,就算他们抢走了其他铺子,也还有两家茶叶铺子不敢动。”让叙南星惊讶的是沈明修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吃惊的同时又有些惊喜:“茶叶?”
大夫人心里一顿,虽然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可最近外头的传言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外人都说叙南星留下是想要沈家的家产,莫非……
“能给我一点吗?这么多就行。”叙南星伸..出小手拢成一个圈,比划着,眼巴巴问道,“可以吗?”
大夫人愣了一下,反而是沈明修淡淡道:“让流月给他带来便是。”
叙南星激动地上前捧着沈明修的脸啪叽一口亲在了他的额头上:“谢谢你!”
他可以尝试做奶茶了!
叫做流月的侍女正是那日来叫大夫人的,这两天已经和叙南星混了个面熟,然而看见叙南星亲了自家王爷还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叙南星在她面前晃了两圈她才回过神,领着叙南星往街上去。
留下大夫人和沈明修母子俩,大夫人用帕子捂着嘴观察着儿子,沈明修不知道娘亲在看着自己,半晌缓缓抬手摸了一下叙南星亲过的地方。
……嘴唇,也软软的。
第003章 你能不问吗呜呜
流月带着叙南星一路往东大街走去,这也是叙南星来到这个世界几天里第一次走出沈府的大门。
街上熙熙攘攘,就算是头顶的日头都没能消减百姓的热情,叙南星一路上看得眼花缭乱,这可都是纯天然的,叙南星远远就闻见了一阵果香,再往前走才发现是水果摊子,摊子上摆的都是橘子,个个饱..满皮薄,看着就知道好吃。
“王妃要吃吗?我买一些吧。”流月看他盯着橘子出神,想要买一些,就看见叙南星举起手指不敢置信指着他自己:“王妃?叫我?”
“是呀。”流月比他大上几岁,瞧见他的表情不免笑了起来,“您和王爷都成亲了,不是吗?”
叙南星这才想起来和离这件事只有沈明修提起过,想来王府中其他人已经把他和沈明修当成了一对。
心中有些酸涩,叙南星收起了表情,本想说我来付钱,想完了才发觉自己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只好讪讪等着流月买好。
然而他们买的少,也没带篮子,摊主也找不到东西来装,叙南星干脆脱了外衣用衣服将橘子兜住,看着叙南星满足地抱着橘子跟在自己身后,流月心中直感叹王妃果然还是少年心性。
可她并不知道,叙南星的小脑袋瓜正在思考其他的事——比如怎么把这些橘子榨成汁。
“流月姐姐,等会儿拿完茶叶回府之后你能带我去一趟厨房吗?”叙南星问道,“我还不知道厨房在哪里呢。”
“都说君子远庖厨,怎么还有想往厨房跑的?”流月笑道,“王妃想吃什么告诉我们一声就行了。”
她说完才想起来王府的下人最近被辞退了不少,沈家处处被针对之后,他们就算还有着沈明修这个王爷的名号,日子也是不好过的,要支撑这么多人的大家族,不是几两银子就能维持的。
想到此处,流月又道:“告诉我就行了,王妃有什么想吃的?我都能做。”
她本就是大夫人陪嫁丫鬟的女儿,跟在娘亲身边早就学会了这些事,做起来也不麻烦。
谁知道叙南星摇摇头:“我想亲手给王爷做些……呃,吃食。”
估计流月也不会知道果汁是什么,他干脆直接说是吃食。
流月闻言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说等回去就带他去厨房看看,说话间两人也已经走过了大半条东大街,流月带着他停在了坐北朝南的一家占据了三四间店面的铺子前。
叙南星抱着橘子抬起头看去,店名就叫做沈氏茶庄,倒也简单明了,只是两人刚到就听见了店里面似乎有人在争吵,听着声音还挺熟悉。
叙南星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怎么听这声音像是之前被他打的那个家伙?
果然不出他所料,茶庄里一人被掌柜的用扫帚打了出来,正是那沈良,他脸上的红色印子还没消下去,肿了起来,看着像是用膏药涂抹过,很是滑稽。
“不要以为我怕你!要不是地契还没拿到手,我今天就能把你扫地出门!”沈良被扫帚打得连连后退,扶着门框才站稳,嘴上还一直在威胁,谁知掌柜的也不是个好惹的,既然扫帚不能打人,他干脆一扫帚糊了沈良一嘴,沈良骂骂咧咧退了好几步,转头吐出嘴里的扫帚杆子,结果这一转头就对上了叙南星,“怎么是你!”
叙南星不嫌事大,笑嘻嘻朝他挥挥手。
他一看见叙南星就脸疼,从沈府出来之后他又被二老爷念叨了好几遍,当即觉得真是活见鬼了:“真是背运!等我过两天再来收拾你们!”
流月朝他的背影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正准备带着叙南星进铺子,掌柜的正好在气头上,追出去一路骂到沈良爬上马车落荒而逃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