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殷一拍手:“没错,朕绝对不能吃亏!迟早都要在他身上讨回来一次!”
“庄茂言虽然是文科状元,但他武功也不赖。”沈明修慢悠悠喝了杯茶, “若非他一心想做丞相, 我当年就把他抓去军营了。”
宁殷沉默下来,就听沈明修继续道:“而据我所知, 陛下你骑射向来不是皇子中的佼佼者, 更是专精兵书和权谋……”
“说人话。”宁殷脸色铁青,打断了他的话,沈明修这番话说得他颇为不爽, 若不是不在宫中, 而沈明修也已经不再实职,他定要给沈明修找点儿事做做。
沈明修将手中茶杯放在桌边, 指尖推着杯子往前放放:“你打不过他。”
“我们俩才是兄弟吧?你怎么帮着他?”宁殷咬牙切齿道,“而且明明是朕吃了亏……”
沈明修瞥了他一眼, 眼中难掩笑意:“不是你先对他起了主意的吗?”
宁殷哑口无言,手指对着他点了好几下,到底是一句话没说出来——沈明修比他要大一岁, 两人拜兄弟时他占着自己是皇子高了他一头, 可到最后来还是沈明修处处帮扶着他一路坐上皇位。
他已经将沈明修看成了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的存在,他的话自然也能在帝王心头上占据一定的存在。
宁殷不得不认真思考了一番他到底能不能打得过庄茂言,最后泄气地坐了回去:“罢了罢了, 朕此行当真是来看看你的现状的,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多亏了你,现如今边关也还算是安稳, 只是还有些事儿需要朕亲自解决。”
“若是有需要,恐怕我也帮不了你了。”沈明修捏捏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 眼中却是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绝望,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平静,“一切小心。”
宁殷站了起来,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临走前将一个小红包交给了沈明修,那厚度明修比他从叙南星那里拿走的要厚。
沈明修抬起头看向他,后者无奈道:“朕又不是吝啬之人,哪里会因为那点儿小事和你家夫郎纠结?走了,有事儿记得写信。”
他才刚推开门,就撞上了急匆匆来找沈明修的庄茂言,冤家见面,两个人都是一愣,首先和他拉开距离的便是庄茂言。
宁殷冷哼一声,孩子气地选择了翻墙头……然后就从墙头摔了下来。
沈明修听见声音看过去也是被吓了一跳,正要叫人过来帮忙,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庄茂言。
“松手!”宁殷正在气头上,不想让他扶,挥开他的手,艰难地跃上墙头,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庄茂言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头莫名烦躁不安,一回头就对上了挚友打趣的目光。
“不去追吗?”沈明修好整以暇靠在轮椅上,“你不怕他磕断了腿,再治你个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
这四个字不知道让庄茂言想起了什么,他脸色涨红:“你……你都知道了?”
沈明修怔住:“我该知道些什么吗?”
庄茂言闻言却是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摆摆手:“没,没什么……对了,他什么时候走?”
“你就想问这个?”虽然知道这两个人的事儿不该自己来插手,可一个是多年的朋友,一个是过命交情的义兄弟,沈明修还是多言问了一句,“明日一早,可能会更早。”
也就是今天晚上。
“那就好。”庄茂言笑道,“掉脑袋的事儿以后还是少做……没事没事,我回府衙了。”
沈明修看着他脚下虚浮离开了小院,心想自己还是少管闲事比较好,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找叙南星,正准备出门,就见流月带着大夫人走了进来。
“娘亲?”
“南星人呢?”大夫人拎着裙角快步走了进来,“叙家出事了,我这边才刚刚得到消息,快些让他回去看看……”
“出什么事儿了?”沈明修道,“他人应该是到那家新店去了,流月?”
“哎,我这就去叫叙公子回来。”流月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大夫人脸上满是愁容,沈明修问道:“娘亲,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人摆摆手,抚着心口在小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这才道:“我也是听流月说的,她与叙家的一个小丫头是远房亲戚……说是叙远带了个新人回去,他家大房不愿意,闹着要上吊,不知道怎么的这把火就引到了三姨娘身上,这不就又扯到了南星,说他是……”
大夫人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见沈明修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
“……明修?”大夫人担忧地站了起来,这副表情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沈明修脸上了,“你没事吧?”
沈明修摇摇头:“我去找南星。”
总有人不想让他的小夫郎高高兴兴赚钱,他必须要给叙家一个明确的“表态”。
……
“还疼吗?”
叙南星手上利索地给绷带打了个结,这才撑着膝盖半弯腰抬起头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宁殷。
后者一下子撞进他纯净的双眸中,竟也愣了一下,无奈笑道:“不疼。”
叙南星嘿嘿笑着站起来,身后老大夫递过来一杯茶,他顺势接过来递给了宁殷:“喝茶吧,这是我给医馆送的菜单……不是,药方——你尝尝看。”
老大夫看宁殷端着杯子犹豫不已,捻着山羊胡子凑过来笑道:“小公子你就喝吧,清凉解暑的,我这儿天天都有人来买。”
叙南星猜测他大概是不相信自己,便站在一边不言语,看着宁殷将信将疑喝了这才放心,他正在收拾自己的小包袱准备回店里,就听宁殷道:“多谢相救。”
他从王府离开之后不久就晕倒在了街上,听说是叙南星出来送货,看见了就把他背着送来了医馆——叙南星和老大夫说是中暑,但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混蛋庄茂言把东西留在了他身体里,做完就跑,根本不会给他清理。
叙南星连忙摆摆手——宁殷还不知道庄茂言把他们之间的事儿告诉了自己,他也只能帮着宁殷把这个谎话圆了。
“你忙着去做什么?”宁殷自己将衣服放下来盖住之前因为摔倒擦伤的膝盖,想站起来,脚下一软,幸好叙南星眼疾手快过来扶住了他。
叙南星将他扶着放在靠近门口的凳子上,松开手这才拍拍自己的小包袱:“我去银号换银票,银子带在身上太重啦。”
小包袱随着他的动作银钱相碰铃铛作响,听起来的确不少钱。
“我听明修说,你在做生意,是什么章程?”宁殷正无聊着,正好来了兴趣,“带我去看看吧。”
叙南星有些为难地看着宁殷的膝盖,他倒是能立刻帮他把这点儿小伤治好,只是这就暴露了他的身份——可他到底是天子,解除了误会之后也就和沈明修之间没有恩怨,叙南星还是不想违逆皇命。
“那我背你?”叙南星将小包袱系在腰间,朝着他转身蹲下,示意他趴上来——小青龙就算昨夜“劳累”,扛个凡人走几步路还是没问题的。
宁殷方才昏迷被他背着已经很愧疚了,叙南星还没他高:“你……你扶着我吧。”
叙南星心想那也行,宁殷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努力不让自己把太多重量放在他身上,免得把这小家伙压垮了,谁知道两人还没走几步,就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宁殷今天本就过得不顺,顿时黑了脸准备发火,然后就看见沈明修撩开了马车帘子,满眼疑惑,似乎对他们两个的组合很不解。
“夫君!”叙南星眼前一亮,将宁殷扶得更紧一些,“你怎么来了?还是坐马车来的……”
“辛义说你带着人来了医馆,我来寻你。”沈明修朝他伸..出手,“上来。”
宁殷心想怎么也不能麻烦了人家小两口,结果就被叙南星三两下打包塞进了马车里:“宁公子你腿脚不便,我送你回客栈吧?”
对于小夫郎的“善行”,沈明修并没有阻止,只是颇为微妙地看了一眼宁殷,后者失笑:“那就多谢了。”
宁殷下榻的客栈在虞州城另一边,刚好要经过叙家,沈明修想着反正也躲不开,就将叙家的事儿当着宁殷的面告诉了叙南星。
小家伙听完直接撸起袖子:“我就知道叙远不是好人,上次还藏了匕首想要……”
他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察觉到他好像说漏了些什么,忙止住了话头,抬起头却是对上了沈明修琥珀色的眸子:“什么匕首?”
叙南星试图蒙混过关,结果宁殷灵光一闪:“当爹的想要儿子的命?难不成你是捡来的?”
叙南星:“……”
“没事,别怕啊。”宁殷看他呆住,以为他在担心什么,“就当是报答你救命之恩,今天朕替你出头。”
叙南星求助看向沈明修——不要让这家伙把事情闹大啊!
沈明修却是赞赏地看了一眼宁殷,甚至还与他击了个掌:“成交。”
第031章 闹剧告一段落!
叙家的闹剧“声势浩大”, 马车停下时,叙南星就已经看见了门前等着看热闹的一群人,应当都是邻居或是听到动静的过路人——叙南星很好奇, 他上一次见过叙老太爷, 那个老头儿不像是能忍受得了丢这种人的家伙,他怎么会允许叙远在家门口闹出这样的事儿?
宁殷休息了一路, 摔伤的膝盖也没有那么疼了, 甚至还能帮着扶一把沈明修,三人的到来显然吸引了几个站在外圈的围观者。
“是景王爷。”
“还有他那个男妻,也是……是他家出了事, 他肯定得回来看看。”
周围的议论声随着沈明修一眼扫过去, 终于是逐渐没了声音,却是不愿意散去, 都朝着叙府里面看去——那里头女人的哭声可是一直没停下来过。
宁殷和沈明修对视一眼:“一起进去吗?会不会像是来找事的?”
他倒是随意,这里也没人认得他, 不过叙南星刚刚才帮了自己,他总不能给叙南星找麻烦。
沈明修当着众人的目光握住叙南星的手,后者正在仔细听到底是谁在哭, 被他抓住手愣了愣, 就听沈明修笑着对宁殷道:“我今天就是来找事的。”
叙南星听着这句话心里猛地漏跳一拍,今天的夫君好霸气!
叙远显然没有想到家丑已经外扬,叙南星看见他时, 他正一脸恼怒对着地上撒泼打滚的女人说着什么,叙南星定睛一看,那完全失了风度, 甚至连装都不装的女人竟然是袁氏!
作为虞州城还算是有头有脸的叙家主母,叙南星只见过她一次, 却也从让人口中听到过关于她的称赞,说是婉约端庄——也许是装出来的,可今天这般疯狂的她,叙南星却是第一次见。
“叙远你这个没良心的!有了新人就要把我们娘儿俩赶尽杀绝吗!”袁氏往日里精美的发髻散落下来,哭得撕心裂肺,可她看着的那个男人确实嫌恶地移开了目光,这一移不要紧,倒是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的叙南星。
叙远眉头皱得更紧,原本想要来质问叙南星来这里做什么,结果才走出两步就看见了他身边淡定自若的沈明修,偏偏这个时候袁氏扑上来扯住了他的衣服,叙远一个趔趄,气得给了正妻一脚,将袁氏踹得倒在了一边,半天没能爬起来。
叙南星眉头一紧,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就见三姨娘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偌大的叙家,竟是只有这个平时被袁氏欺压得最过分的姨娘愿意为她站出来。
叙远根本不看身后两个女人,几步上前来,也不看沈明修,直接对叙南星道:“你已是出嫁之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嫁出去了,难不成你我之间的父子血脉也没了?”叙南星憋着一肚子火,“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
叙远气得横眉倒竖:“你……你这个逆子!”
“我朝律法有定,见王权不行礼者,视为不敬之罪。”宁殷从叙南星身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走上前来,“理应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叙远不认识眼前之人,只记得在王府叙南星的生辰宴上见过这家伙,看着像是谁家的贵公子,说不定势力比沈明修还要厉害,毕竟沈王府大夫人对他也是毕恭毕敬。
叙远想到此处,也只得收敛了气焰:“你是何人?”
“无名小辈罢了。”宁殷从腰间拿出折扇,啪的一下展开,“现在你是不是该把礼数补上了?”
“哼,什么礼数?”叙远冷哼一声,语气之中难掩嘲笑,“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废王爷,若是论家世,怕是还比不上我叙家。”
叙南星颇为佩服地给他鼓鼓掌——这是真敢说,他是想到了今天这事儿不会轻易结束,却是没想到居然还能见识自己的亲爹是这副德行,也算是长了见识。
沈明修的父亲故去是不假,可人家生前可是为皇家效力的,怎么可能比不上普通的商贾百姓家?
宁殷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厚颜无耻之人,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话来说,这时三姨娘却是扶着那位突然安静下来的袁氏站了起来,她声音不大,甚至有些颤..抖,然而她声音清亮,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爷,”三姨娘安抚地拍拍身边的袁氏,“二少爷的丧事我们不插手,你放我们走吧。”
宁殷有些听不明白,叙南星闻言却是愣住了——若非嫡庶有别,他也能算是叙家长子,可他头上还有个大姐,所以最后便被记成了庶出次子,而他也有听三姨娘说起过,袁氏膝下除了长女,还有个儿子,今年不过七八岁。
……何来的丧事?
早夭还是遭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