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亮起,杨飞絮演的男主穿着一身造型简洁但从版型就能知道价值定然不菲的便装出现在屏幕里。
只是彼时他形容狼狈、神色崩溃,双手纠扯着自己的头发,抓狂地大喊着:【又死了!我又死了!我竟然又死了!】
镜头随着他的叫喊声移动到地面上,观众们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另一个”男主角。
其实较真了来说,现在的场面分明有些滑稽——大屏幕里已经有一站一躺两个杨飞絮了,屏幕旁边竟然还站了一个。同样的一张脸以三个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造型同时出现在一个小分镜里,确实不大常见。
如果不是大家都专心于看剧情准备“破案”,怕是会有人忍不住掏手机拍照的。
【别喊了,这次你只有半小时!】
女主角闫雪梳着高马尾,一身中学校服的造型快步冲进画面,催促道:
【半小时内不能破案,你可就真要死了!】
【……对、对,只有半小时了……】
镜头拉近。给了男主角一个大特写,他神色仓皇,细长的眼尾隐隐带着水光,看起来要哭不哭的,确实有种柔弱无助的纤细美感,引得现场诸多粉丝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尖叫。
情节继续推进。
男主在女主的协助下开始调查“自己”的死因。
当然了,虽然台词里说了要限时半小时破案,然而事实上总共只有一小时的路演流程不可能真把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看电影片段上。
所以男女主的调查被剪切成几个片段,快速地从镜头前掠过,只留下几个特写,以及两人仿佛画外音一般的“解说。”
【从尸斑的情况来看,〖我〗这次死了得有两个小时了吧,最多不超过三小时。】
【现在是傍晚六点,也就是说你是在下午三点到四点间遇害的。】
【致命伤在背上,一共三道,偏右的两道比较浅……最左边这道很深。】
【这么深的伤口,应该刺到心脏了吧?】
【好典型的刺伤……凶器是刀子吗?】
【你看,桌边有一只打破的杯子,里面有没喝完的咖啡。】
【房间里没有除了〖我〗之外的第二个人的脚印,门把手上的指纹也被擦得很干净……】
【不过门框这里有好几道刮痕,还掉了好多木屑……这是怎么搞的?】
【不止木屑,还有血迹呢!】
【小雪,你没发现这里少了一样关键物品吗?凶器呢!刀子去了哪里!?】
……
大约花了一分钟的时间,男女主调查完毕,一边交谈,一边离开了凶案现场。
等他们走到室外,镜头转移视角拉了个远景,众人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凶案现场”是在一间木造的独栋小屋里。
门外站着两个警察打扮的中年人,显然正在对“嫌疑人”们问话。
男女主仿佛是透明人一样,旁若无人地走到了两位警官身旁,旁听他们的对话。
嫌疑人一共有五个。
如果紧追流行的小林警官在场的话,他一定会吐槽一句“这不就是剧本杀的标准配置吗”。
一个身穿B牌套裙的娇小女孩儿两手紧抱一个名牌手袋,哭得梨花带雨,哽咽着向警官们交代自己发现死者遗体的经过。
【大约十分钟前老板娘说可以开饭了,我就给我哥打了个电话,可是他没接,于是我就来找他……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他、他……】
说到这里,女孩儿掩面痛哭,一副快要喘不上气来。
警察追问:【你来木屋之前去了哪里?】
女孩抽泣着回答:【下午我一直呆在咖啡厅里和约翰下棋呢……】
旁边那叫约翰的高壮的外国青年连忙用力点头:【没错没错,我们整个下午都在下棋,一步都没离开咖啡厅!】
于是警察又转而询问其他三人下午的行踪。
度假村的老板娘回答说因为今晚打算招待客人们吃一顿丰盛的大餐,自己大约从三点钟开始就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直到半小时前才做好晚餐的准备。
在她回答问题时,镜头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缠了绷带的右手,还特地给了个特写。
接着是度假村的男管家,他说自己今天进城采购,下午四点钟才将采购回来的食材送到厨房里去。
他回答问题时抬起了双手,镜头很自然地切了个侧面,右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明明只是个素圈,却在画面里熠熠生辉,格外显眼。
最后被警察盘问的是一个丰腴美艳的中年女子。
按照这个谋杀案的设定,她是“兄妹”两人的继母。女人扔下抽到一半的女士香烟,抬脚将它捻灭,又从巴掌大的口红包里摸出一条真丝手帕,神经质地擦了擦手指。
随后她抬起双眼,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冷笑:【我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反正你们谁也不想看见我,不是吗?】
…… ……
……
片段定格在了“后妈”的这个很有恶毒女配气场的微笑里。
屏幕暗了下去。
“好了,这就是我们能给大家的全部线索了。”
夙成文夙大导演熟稔地拉住男主角杨飞絮的胳膊,将他从屏幕侧边重新拉回到舞台正中间,“现在,请各位发挥你们的推理能力,给我们飞絮出出主意,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凶手又是谁呢?”
“是啊。”
杨飞絮伶俐地接梗,“求求你们了,让我死得明白一点吧!”
全场一阵哄笑。
第187章 7.Cesare Deve Morire-04
笑过以后,就是该如何“破案”的问题了。
观众们开始交头接耳,跟同伴讨论刚才看到的短片的情节。
朱箐箐也拉了拉柳弈的胳膊,凑到柳弈耳边,低声问:“怎么样?柳法医,你有头绪没有?”
柳弈眉心轻颦,露出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表情。
“……首先我想知道,这电影的化妆师团队靠谱吗?”
他不答反问,而且问出来的问题十分不好回答。
朱箐箐被问愣了,干瞪着眼睛盯了柳弈几秒钟,才恍惚地摇了摇头,“这我还真……说不准。”
毕竟她是专业影评人,在对比了大量的影视作品之后也必须得承认,华国目前在特效化妆方面跟好莱坞的专业团队确实有不小的差距,而且朱箐箐本身也不懂行,根本瞧不出刚才那段画面有BUG没有。
只不过柳弈都这么问了,肯定是看出了什么问题,她只得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承认自己说不准。
“……这样吗?”
柳弈的神色从微妙转为困惑,扭头看向坐在自己另一边的戚山雨,“小戚,你觉得呢?”
戚山雨想了想,“……别的先不说,不过既然都用深蓝色来代替血液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忽略出血量的因素?”
就如小戚警官所言,片段里所有象征“血”的液态物都是蓝色的。
因为这场路演设在了大型购物商城的一楼广场的东庭里,算是公众场合,不合适公然展示血腥片段,于是所有的“鲜血”都被调色成了克莱因蓝,再加上特效处理之后,看着就像是一颗颗晶莹的蓝色小玻璃珠子,让观众既可以联想到这就是“血”的意思,又不会让不小心路过的路人特别是未成年的小朋友因此感到生理不适。
虽然戚山雨的推测很合理,但仍然无法完全说服柳弈,“可如果把血的因素全都忽略不计的话,那是不是连地上的血痕都没有意义了?”
这次轮到戚山雨答不上来了。
朱箐箐一直竖着耳朵侧着脑袋听两人对话,看他俩跟谜语人似的说得有来有往,显然正在讨论同一个疑点,她却压根儿不晓得到底哪里可疑,让她简直忍不住要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这会儿已经陆续有观众举手表示要说自己的推理了,主持人眼观六路,将举手的顺序记得很清楚,一边在台上点名,一边让散在人群里的工作人员将麦克风递给这些观众。
朱箐箐急了,推了推柳弈的胳膊,抓住一开始对方问自己的问题反问了回去,“假如化妆团队靠谱怎么样?不靠谱又怎么样?”
“如果化妆团队很靠谱,或者非常不靠谱的话,那我的回答是线索不足,我不知道谁是凶手。”
柳弈顿了顿:
“不过,如果排除出血量的问题还算靠谱的话,那么我想我大概知道答案了。”
——那还等什么!?
朱箐箐一秒也不愿耽搁,“唰”一下高高地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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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前面已经有两个观众陈述完自己的推理了。
第一个是混在一大堆女观众里的年轻男孩子,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岁,头上带着女主角闫雪去年上线的MV里的同款太阳帽,一看就知道他是冲着应援闫雪来的。
他给出的推理是凶手是男主角的“妹妹”,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在各种推理作品里,有完整不在场证明的那个人通常才是真正的凶手。
台上的闫雪听得直笑,开了麦问他杀人手法是什么?男孩窘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说可能是远程机关,证据就是门框上留下的奇怪刮痕。
当然,这个推理被夙成文夙大导演无情地否了。
第二个回答的是个年纪看起来稍长些的女性,从座位来看大概率是朱箐箐的同行。
她的推测相比起刚才的小男生来说有理有据多了,指出凶手应该是老板娘,因为她在可能犯案的时间段里恰好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她的右手包了绷带,很可能是刺杀凶手时的“抵抗伤”。
“……居然说出了‘抵抗伤’这么专业的用词。”
听到这里,柳弈摇了摇头,“可惜,她搞错了‘抵抗伤’的含义。”
所谓的“抵抗伤”,是指受害者在被袭击过程中本能地用手阻止凶器、或试图抢夺凶器时所造成的伤害,而不是凶手在加害时因被害人的反抗而受的伤。
事实上根据统计,倘若凶手使用的凶器是刀具一类的利器,受害人身上大概率会出现抵抗伤,但凶手在行凶过程中受伤的概率却不大。
很显然,这位女媒体人以前听说过“抵抗伤”这个词,却记反了意思,以至于错误地运用到了她的推理逻辑里,得出了错误的答案。
“很遗憾,也不对。”
果然,台上的夙成文摇了摇头,抬手向那位女士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同时转头示意女主持点下一个人。
因为连续两个人答错了,原本举着手的与他们持相同或是相似推理的人纷纷将手放下,全场第三个举手的人竟然就变成了朱箐箐。
主持人笑着朝她的方向一抬手,立刻就有工作人员将话筒递了过去。
朱箐箐起身接过了话筒,却很自然地将它塞到了柳弈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