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山雨低头,在恋人唇边印下一个吻。
“你们今天应该很忙吧?”
柳弈替自家小戚警官脱掉厚重的大衣,扭头挂到玄关处的衣帽架上,“怎么样?你们今天有进展吗?”
“嗯。”
戚山雨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
从对方的反应柳弈就知道,想必调查的进展应该挺顺利的。
“好好好,我这儿也有新的情报要告诉你。”
柳弈笑着去推戚山雨的背,“先去洗漱,换身舒服的衣服,我们等会儿慢慢地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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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凌晨下了一场大雨,鑫海市在雨后又迎来了一波降温,入夜后气温只有三四度,加上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湿度,已到了不开暖气那在室内都能感受魔法攻击的程度了。
偏偏柳弈实在不太喜欢开暖空调,于是两人放弃了平常在餐桌或是吧台处一边吃宵夜一般讨论案情的习惯,两人各抱了一只泡了浓茶的保温茶杯,拿上厚厚的资料回了房间,窝进被窝里,当真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我们这几天分头调查了那位庄临庄老教授当年的情况,还有包永兴案里的几个目击证人,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戚山雨连在床上也习惯性地坐得端正,再加上手里端着的那个铝色黑盖、杯身上还印着“××会议纪念”保温杯,真是非常有六旬老干部的气场。
而柳弈则大半个人都滑进了软绵绵的被褥里,脑袋靠在戚山雨肩头,姿态慵懒、表情松弛,仿佛说不了多久话就要迷糊过去似的。
“你们查到什么了?”
他连说话的音调都比平常来得低哑。
“起因是当年在鑫海市郊区采石场附近发现的一处应该很有研究价值的古墓。”
戚山雨放下茶杯,用温热的手掌替柳弈揉着后颈。
“那时那块地儿正在做一处新港口的开发,因为工程队不想耽搁进度,于是没把这件事上报,还私下毁了那座墓穴。”
小戚警官说道: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被当时已经退休了的庄临庄老教授知道了,庄老教授非常生气,给他在考古界的朋友和老同事打过不少电话,并扬言要写信向上级举报。”
柳弈:“然后呢?”
戚山雨:“然后只过了不到三个星期,举报信都还没寄出去呢,庄老教授就遭遇了入室抢劫,被残忍地枪杀了。”
柳弈闻言,眉心紧锁,“这该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他在戚山雨怀里翻了个身,与对方目光相触:“当时就没人怀疑庄老教授的死因有可疑吗?”
“如果是别的方式,比如当真遭遇了车祸什么的,那肯定是会的。”
戚山雨说道:“不过持枪入室抢劫这种事在华国实在是太罕见了,加上当时还有警察遇害,‘凶手’又身份明确,还留了遗书坦白自己的犯罪动机和犯案经过,人们也就只会觉得是庄家爷孙俩太倒霉了而已。”
柳弈仔细一想,也觉得确实如此。
“那目击证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接着询问道。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
戚山雨笑了笑,手掌轻轻抚过柳弈的后颈,按压他因为长时间伏案而难免酸涩的颈椎。
“是简一端简前辈的案子给了我们破案的方向。”
柳弈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那案子里的几个证人有问题?”
“嗯,也不能说是每一个人都有问题吧。”
戚山雨回答:
“至少加油站里目睹包永兴给小货车加油的加油站员工,还有说自己看到小货车停在附近的邻居都是可靠的,我们重新找他们调查过了,两人的身份和证词都没有问题,也和这个案件没有任何利益关系。”
小戚警官顿了顿,“问题在那两个指认包永兴是凶手的证人……”
当时有两个路过的行人作证说自己看到半夜里有人从庄家爷孙住的别墅附近徘徊,行迹十分可疑,看着像是在踩点似的——而那人当时身上就穿着包永兴的遗体被发现时所穿的外套。
两人提供的目击时间与枪杀案的案发时间很接近,再加上警方让两人从一堆照片里找出他们目击到的可疑人物时,二人皆准确地辨认出了包永兴的照片,所以当时警方认为他们的证词是值得采信的。
然而现在市局专案组的刑警们已经知道,包永兴大概率是被栽赃嫁祸的替死鬼。
他两只手上几乎没有沾上任何硝烟微粒,说明他没有开过枪,而他穿的那件遍布硝烟和金属颗粒的外套,则是真凶在开枪后再逼他或是帮他穿上的。
如此一来,证人的证词就和物证起了矛盾——既然那件衣服是杀人后才换到包永兴身上的,那么他们又怎么会在“踩点”时就目睹包永兴穿着同一件外套呢?
就凭这个明显的矛盾,专案组就觉得当年那俩证人的可疑程度一点都不输给前几天才逮回来的焦龙和贺利群了。
第258章 8.After Life-44
证人——特别是像包永兴案那般重要的刑事案件,他们的证词连带身份信息都会留下清晰的存档。
即便是十八年前的旧案,只要警方有心追查,那挖地三尺都能把那人给起出来。
于是当年才刚过二十岁,现在也刚到四十的两名证人被警察重新召回,并很快查清了他们的底细。
二人中其中一人现在自己开了间门面很小的古玩店,并常年混迹鑫海市及周边地区的古玩集散地。
另一人是个水电工,早年在本市打拼过一段时间,现在已回了老家的十八线小城,弄了个只有三个雇员的小公司,提供诸如水电维修、清洗空调之类的服务。
开古玩店的那位自不用说,警察稍微查了查就知道他跟已经上吊“自杀”的煜琇阁老板于弘业有生意往来。
而干水电维修的那位乍看好像跟古董生意无关,但仔细一查却发现,他以前曾经在一间建筑公司旗下的施工队干过,只是后来因为在上工时不慎摔断了一条腿而辞职了——他辞职前曾经呆过的施工队,竟然恰恰好正是传闻中挖出了古墓却不上报的那一队。
柳弈听戚山雨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那两人其实都是安排好的‘托儿’咯?”
“没错。”
戚山雨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看起来与被枪杀的庄老教授毫无关系的“目击证人”,皆在那案子之后纷纷有了“启动资金”,在两年内陆续开起了自己的古玩店和维修公司,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这笔钱的来历。
比起嘴硬死不肯招供的焦龙和贺利群,十八年前那两人冷不丁让警察带回来旧案重提,毫无准备之下那叫一个慌乱失措。
在审讯中,他们开始还试图编造理由。
但几次糊弄开店资金来源,都被记忆力超强且心算能力极好的小林警官当场给他们算账算懵逼了之后,两人终于心理防线全面崩溃,招出了自己当年是受人指使,收钱做的假证。
“……反正包永兴那家伙不是自杀了吗?而、而且他真、真杀人了呀!只不过是深更半夜没人看到而已嘛!如果是早上也轮不到我当这个‘证人’了啊!”
那水电工在审讯室里哭得稀里哗啦,逼真演绎了什么叫“泪流满面”:
“我、我也只不过是……是帮了你们啊!”
虽然水电工仍竭力甩锅,但警察们还是从他这句话里捕捉到了几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一位老刑警板起脸,严肃地问:“是谁告诉你包永兴是杀人犯的?”
“难道不是吗?”
水电工睁大眼,“……我、我堂哥是这么说的……”
……
“哦?”
柳弈听得专注,调整了一下姿势,抬起脸,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戚山雨:
“那水电工的‘堂哥’是谁?”
“我们已经在查了。”
戚山雨笑道:“估摸着很快就能逮着人了。”
柳弈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年水电工那位所谓的“堂哥”言之凿凿地告诉他这个“托儿”凶手是包永兴,你们给警察提供的证词是在帮他们破案。
两人也不知是心大得这就信了,还是看在粉红毛爷爷的力量下假天真了一次,反正就当真拿钱办事,给警察提供了看到有人在别墅附近“踩点”的证词,还指认了出了照片里的包永兴。
但现在警察们已经知道包永兴不是杀害邓警官与庄老教授爷孙的凶手了,那么那个负责联络假证人的“堂哥”,就成了此案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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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现在抽丝剥茧查到这里,当年那桩杀警抢枪案的真相已然呼之欲出,找到真凶也是时间早晚的事了。
柳弈觑着自家小戚警官因为案情有了重大突破而明显放松了不少的表情,心中甚觉安慰。
“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好了。”
他笑着抬起手,在戚山雨的面颊上摸了一把。
戚山雨:“什么事?”
柳弈回答:“我们今天把包卓鸿带到医院去了。”
戚山雨闻言一挑眉:“为什么?他生病了?”
因为最近他都在忙着调查包永兴当年的杀警抢枪案,包雁祥的案子自然也就交到了其他警官的手里,于是他与包家两兄弟接触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了。
不过就戚山雨上次见到包卓鸿的印象,那人长得凶悍,看着身强体壮,说话声音也中气十足,看着就不像是会急病送医的样子。
而且被拘的犯罪嫌疑人即便生病了也有看守所的医生负责看病开药,即便真要送去医院,也不会惊动到法研所的法医才是。
小戚警官有点儿闹不明白了。
“嗯,我让他去做了个双侧肩关节MRI。”
柳弈回答:
“虽然没有他爹当年那么明显,不过他的肩关节也出现了少量‘米粒’,是一个米粒样滑囊炎的早期改变。”
戚山雨很是惊讶:“这也会遗传吗?”
“那倒不是遗传。”
柳弈摇了摇头,“米粒样滑囊炎的成因很复杂,现在一般认为风湿性关节炎是它的主要诱因,不过从统计学来看,确实也有家族聚集的倾向。”
他顿了顿,“我之前听包卓鸿说自己肩膀经常会疼,就怀疑他是不是跟他爹一样,有类似的肩关节病变了。”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