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住在810室的租客小哥所言,更早之前,还是夏天的时候,有一天凌晨他去送要赶红眼航班的女友到机场,两人凌晨三点多出门,一开门直接跟同样打算出门的郭若岚碰了个正脸。
这次是他俩第一次见到对门的邻居的长相。
两人惊诧于郭若岚那一脸消瘦病容的同时,很自然地出于社会人的社交礼仪跟对方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结果郭若岚非但没搭理他们的寒暄,反而转身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还“咚”一下摔上了门板,可谓失礼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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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碰面让810室的那对小情侣感觉郭若岚就是个性格阴沉、举止怪异的重度社恐。
不过反正除了住对门之外,他们毫无交集,两人也不是那么在意对方是胖是瘦、爱不爱出门。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两人注意到,809室丢在门口的纸箱子和吃过的外送餐盒已经有好几天没清理过了。
餐盒里的残羹冷炙逐渐发馊发臭,让小情侣出入时觉得十分困扰。
更要命的是,他俩这两天感觉楼道里的异味越来越明显,已经不仅仅只是馊饭的酸臭味,而是某种更为恶心的、令人难受至极的恶臭,冷不丁嗅一下就能催生人本能的呕吐冲动。
男方以前没闻过腐臭味,一开始也没往“809室死了人”这么个方向想,只单纯地跟女朋友抱怨邻居是个社恐怪人就罢了,起码生活习惯不能恶劣到影响左邻右舍啊。
他不是没想过要不要敲门让郭若岚清理一下她丢在走廊里的垃圾,但思及对方死活不应门的德行,最后还是放弃了。
男方这两天在邻市开了个会,今天刚刚回来,拖着行李箱站在自家门外,看着前天他出门时看到的垃圾仍然原封不动的搁在809室门口,而走廊里的催人欲呕的气味愈发分明,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这股恶臭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尸臭”的刹那,顿时头皮都麻了。
他果断打了110,喊来了警察。
出警的两位民警对邻居小哥提供的情况很重视。
他们拍了十分钟门无人应答,又联系了负责租赁房屋的中介拿到了租客的手机号码,拨了郭若岚的手机提示电话无法接听之后,最终决定拆锁破门。
“所以当时那门是上了锁的?”
柳弈抬起手,朝沙发正对的809室的唯一入口指了指。
“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上锁’。”
林郁清解释道:
“因为这个门设计成在外面必须要用钥匙才能打开,所以不管是在室内还是室外,只要把门关上,就是‘上锁’的状态了。”
“原来如此。”
柳弈明白了,“也就是说,凶手只要离开时直接把门带上就行了。”
“不过,老板啊,我觉得有个地方很奇怪啊!”
一直听故事听得很起劲的江晓原同学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既然那对小情侣说郭若岚白天几乎不出门,就算有人敲门也从来不应门……那凶手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说着,朝厨房的方向比划了个“喝水”的动作:
“还有那个杯子……假如那水真是郭若岚自己倒的,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人是她主动邀请的客人呢?”
在场众人都觉得江晓原的想法很有道理。
毕竟郭若岚是个从来不和陌生人接触的吸毒者,而凶手看起来又不太像是撬锁撬门进入室内的,那么他或者她保不准就是郭若岚自己请来的“客人”,又或许至少是郭若岚愿意让对方进到室内的熟人。
然而柳弈他们现在已经基本上把现场勘察过一遍了,至今没找到死者的手机或是电脑,后者可能是郭若岚没有,而前者大概率是被凶手带走了。
凶手拿走郭若岚手机的理由也很容易推测——大约是因为手机里有两人的对话信息或是通话记录,万一落到警方手里,他或者她的身份很容易就会暴露。
“没关系,我们之后会仔细调查郭若岚跟什么人有过联系的。”
戚山雨说道。
林郁清也在旁边点了点头。
法医们相信触物必留痕,而刑警们也认为人与人只要有过接触,就一定或多或少会留下痕迹——熟人作案可比陌生人随机行凶要好查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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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柳弈等人又在死者的卧室的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只杯子。
杯子里还剩小半杯水,眼尖的沈青竹注意到杯壁上沾了一点白色的粉末,看起来不像是水垢,更像是什么特意加进去的物质。
他们采集了杯里的水样,又小心地刮取了杯壁的粉末,最后将整个杯子打包带走,准备拿回法研所进行更详细的分析。
……
最后,他们来到了与厨房相连的阳台。
这间809室有一个很小的阳台,总共也就两平米见方的样子,除了一个小小的洗手池和一台小型的洗衣机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阳台装了栅栏式的防盗网,是那种最基础的没有任何花哨的款式。
栏杆细细的只有五毫米粗,栏杆与栏杆间隔约为十厘米,朝外形成了一个“飘窗”的式样。
飘窗的底部铺了薄薄的纸皮,让人可以在上面放点儿不太重的杂物。
栏杆表面的油漆大部分都已经脱落了,风吹日晒雨淋的早就锈迹斑斑,看着不仅装了得有些年头了,而且材质还是那种只图省钱不图质量的便宜货色。
“这个防盗网看着不太牢固啊。”
柳弈将双手搭在那细细的栏杆上,稍微用了点劲儿晃悠了两下。
当然他的力气绝对不至于大到能徒手拆防盗网的程度,但摇晃起来总觉得手底下的栅栏有细微的晃动——这说明铁条本身的重量很轻,说不准都不一定是实心的。
这样的防盗网承重非常糟糕。
柳弈不久前就碰过一个案子——某户人家的三个小孩爬到类似的防盗网上玩过家家,直接把防盗网整个给压塌了。
在掉下楼的瞬间,年纪最大的男孩及时跳了下来,侥幸保住了性命,但他的弟弟和妹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直接连人带网从六楼掉到了一楼,当场就摔死了。
后来遗体送到法研所进行司法解剖,法医们还算了三个孩子的总体重。
柳弈清楚的记得,七岁的长子二十五公斤,四岁的次子十六公斤,两岁的幺女十公斤,一共是五十一公斤,只堪堪相当于一个成年女性的重量而已。
第282章 9.Premonition-10
2月24日,星期五。
下午四点三十五分。
柳弈花了半天有余的时间勘查完现场,带着死者郭若岚的遗体,以及采样的许多物证先回了法研所,而戚山雨和林郁清则留在了案发地,准备在附近搜集线索。
明桂街26号是一栋有着三十年以上楼龄的老宅子了,没有电梯,楼梯也陡峭,又是露天的设计,使用损耗加上风吹日晒雨淋,梯级边缘磨损严重,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打滑,实在很不适合稍稍上了年纪的人居住。
是以这栋宅子的业主自住的非常少,即便有也多是刚成家的小夫妻买的过渡房,多半是出租给在这个城市里数不清的打工族的,租客人员流动频繁,大部分人别说左邻右舍,连同屋的其他房间住了什么人都不一定清楚。
戚山雨和林郁清挨家挨户敲门的时候,就深深感受到了这栋楼里的住客到底有多难查了。
他们首先找了住在隔壁的810室的那对小情侣中的男方再次进行调查。
作为凶案现场的第一发现人,警方自然应该对他有所怀疑的。
对于戚山雨和林郁清的提问,小哥态度坦率、对答自然,精神状态看着十分正常。
加上他有个普通但很健全的家庭出身,本身在事业上升期,和女朋友感情稳定,跟郭若岚也没有任何交集,实在不像是个杀人毁尸的变态。
戚山雨和林郁清与其交谈之后,都在心中暂时将他和他那还在公司加班的女朋友暂时从嫌疑人名单里排除了出去。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戚山雨还是请810的租客小哥作了个快速药检。
小哥甚至问都没问就端着杯子,在民警的陪同下进了厕所,而尿检的全阴性结果也表明,他没有接触过那些常见的违禁药品。
“唉,总之……这次真是,无妄之灾啊!”
长得高高瘦瘦,人也挺周正的810室的租客小哥抓了抓自己折腾了一天已然乱蓬蓬的头发,回头看了看自己租住的套间,神情痛苦:
“我刚刚跟我女朋友打了个电话,她听说隔壁死了个人,吓坏了,今晚说什么都不肯回来睡了……我等下还要回去收拾点换洗的衣服什么的……”
林郁清问:“你们打算住外面?”
租客小哥点了点头:
“我跟女朋友会去宾馆开个房间暂时住几天,再尽快找个新的地方搬家。”
他说着,目光瞥向贴了封条的809室,皱了皱眉:
“虽说是隔壁吧……但只要想想有人死里面了就实在有点儿……再说这味道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散干净,就算是心理作用也够呛啊!”
戚山雨和林郁清都表示理解。
“对了。”
结束问话前,林郁清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于是指了指位于809室另一边的808室:
“你知道808室住了什么人吗?”
根据民警们的反应,他们敲门和撬锁时弄出了挺大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一些住客,好几户人家都有人开门出来,站在走廊上或是楼梯上看热闹的。
偏偏就在809室右手边的808室却没有任何反应,民警们推测大概率是没有人在家。
“啊?808啊,我猜应该没人住吧。”
810室的租客小哥想了想,回答:
“我记得以前那户住了个作家,好像还挺有名的……不过后来不知道是搬走了还是怎么的,反正已经空置了有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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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就如810室的租客小哥所言,戚山雨和林郁清去敲了808室的门,许久无人应答。
从防盗门里塞了花花绿绿好几张小卡片和纸质传单,以及门把上薄薄的积灰来看,这里很可能确实幽静有段时间没人出入过了。
接下来,戚山雨和林郁清又走访了8楼的所有住户。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时间有还不够晚,另外九个套间里,五间无人应门,剩下的四间一户是带娃的老人,三户是与他人合租的租客,他们皆表示自己近期没有看到或是听到什么异常,也不知道809室出了什么事。
不过戚山雨和林郁清倒也不是毫无收获。
805室住了一户刚刚生娃不久的夫妻。
因为小俩口都要上班,所以女方的妈妈现在暂时住在他们家里,白天替他们照顾不满周岁的小宝宝。
戚山雨和林郁清去敲门时,也是老太太给他们开的门。
老太太今年六十有五了,腿脚上下楼不灵便,平常也就小婴儿呆在家里,基本不出门。
不过因为这栋老楼的物业形同虚设,小夫妻考虑到平常家里只有老人和小孩,为了安全,在客厅和门口都装了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