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原摸了摸鼻子,“师姐你说得对,确实也有这个可能。”
毕竟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凶手不像是硬闯进去的。
假如水槽边上的杯子当真是待客用的,“凶手”甚至可能是郭若岚请来的客人——那么小江同学方才所言的“凶手看到郭若岚的尸体后怒而毁尸”的猜测便解释不通了。
“而且好歹是吸毒啊……”
沈青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嘟哝道:“郭若岚总不至于无所顾忌到家里还有客人呢,就直接开吸了吧?”
“那可不一定哦!”
江晓原接话:“毕竟毒虫嘛,干出什么都有可能!说不准那人是郭若岚的‘毒友’,平常就经常一起吸呢!”
沈青竹听小江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郭若岚明明是阿片类药物过量致死的,现场还留有止血带和用过的棉签,却偏偏没找到最重要的三样东西——注射器、装毒品的容器以及剩余的毒品。
假如江晓原的推测正确,在场的另一人是郭若岚的“毒友”,那么瘾君子自然挡不住毒品的诱惑,会把这三样东西带走也很正常。
江晓原和沈青竹说到了兴头上,你来我往的说了老半天,猛然发现柳弈全程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忍不住转头去看。
柳弈就站在冷冻切片机前,却没有在操作仪器,只保持着微微低着头的姿势,像是在想些什么。
“……老板?”
江晓原同学试探着叫了一声。
柳弈回头,“什么事?”
江晓原连忙朝他摆手,“没事没事!”
他很想问一句老板你刚才在琢磨些什么呢,但又觉得不够礼貌,只得略有些生硬地直接将话题扭回到案情上:
“我想问,您觉得郭若岚是自己吸毒过量死的,还是被人打了大量的毒品致死的?”
“现在还说不准。”
柳弈摇了摇头。
虽然阿片类药物急性中毒致死的案例大部分是死者主动磕的药,但也有一定比例的他杀案,就目前的尸检结果而言,实在无从断定到底是哪一种。
###
而就在柳弈等人明确了郭若岚死于阿片类药物过量,她身上的大量锐器创全都是死后伤的时候,市局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警官们也有了重要的发现。
“就是这个女人,一定没错!”
林郁清反复看了许多遍他们从明桂街26号805室的户主那儿得到的监控监控摄像头的记录,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
805室门口的监控正好可以用俯视的角度拍到七楼到八楼的楼梯的上半截。
虽然只是局部,但已经足够给警方的调查提供巨大的便利了。
内存卡里留存的最早的一个视频记录,是在2月17日的凌晨三点四十八分。
画面中是一个消瘦的女人从下往上爬楼梯的样子——居然正正好就是本案的死者郭若岚!
因为805室的户主设定了有人在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内停留时间超过十五秒才开始拍摄,所以视频开始得非常突兀。
郭若岚突然浮现在了监控画面的左上角,穿着一件宽松的连帽衫,头发乱蓬蓬的,低着头在看自己的手机,因为角度的问题,根本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视频是在夜视模式下拍的,郭若岚极瘦,又穿了浅色的衣服,披头散发的模样看着简直像是个半夜出没的幽灵,还突兀地从镜头的角落里一晃而过,视觉效果真是难以形容的惊悚。
在看到这段视频记录时,戚山雨立刻就想起了住在死者隔壁的810室的租客小哥的证词。
他说他和女朋友曾经两次碰到郭若岚,都是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而平常则是不管什么人如何敲门,郭若岚也不会来应门的。
现在看来,小哥的证词十分可靠——郭若岚因为某些原因只会在半夜出门。
可惜内存的容量不够,没有保留郭若岚出门那会儿的记录。
戚山雨也就无从得知郭若岚下楼时拿没拿什么东西了。
不过有了这段记录,他们至少可以确定,在17日的凌晨,郭若岚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她回家时没有旁人跟随,是独自上的楼。
接下来还有九十八个视频片段,平均下来每天大约十四个的样子,都是有人经过楼梯或是站在805室门前时拍到的。
这些录像里绝大部分是八楼和九楼住户每天出入时的记录,偶尔会有外卖员和快递小哥经过,戚山雨和林郁清逐一核实过,其中都没有外来的可疑人员。
——只除了一个人。
那是2月17日的晚上拍到的两段记录。
17日晚上七点十五分,监控拍到了一个女人上楼的身影。
录像虽然只有短短的三秒钟,且女人的身形仅仅只在监控屏幕的左上角经过。
但负责图像处理的警官将视频停顿后进行了画质优化和精修,大家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那是个身材高挑纤瘦的年轻女性。
那女人有着一头油润光泽的卷发,那精致的卷曲度,一看就是精心打理出来的。
她手肘以下的部分被楼梯的扶手挡住,露出的肩膀和胸口看起来像是一件浅灰色或是米色的风衣,剪裁十分合身,衬得她肩背纤薄而挺拔,十分有品味。
而这个发型讲究、穿着时髦的女人却在大晚上的还戴了一副能遮住她半张脸的大墨镜,再配上一副厚实的N95口罩,真是怎么看怎么引人怀疑。
第285章 9.Premonition-13
在长发女人上楼后不到三分钟,住在908室的名叫“星仔”的少年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回家了。
他在摄像头里的时间比前面的记录要略长些——因为他在楼梯上停了下来,做出了一个偏头张望的动作,持续了足足三秒钟。而他转头的方向,正是郭若岚住的809室。
“嗯,这么看来,小孩看到的卷发女人就是‘她’了。”
林郁清边说边在打印出来的女人最清晰的面部截图上戳了两下。
毕竟805室的监控只能录到楼梯的这么一小段,并没有拍到女人走进809室的一幕,不过有了少年的证词,警方就能确定嫌疑人确实进入过凶案现场了。
接下来又有几个八楼或九楼的住户,以及一个外卖小哥上楼下楼,都没有什么疑点。
直到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也就是17日的晚上九点零五分,住在908室的那个啃老族胖子趿拉着拖鞋下楼来了。
他居然在跟少年差不多的位置停下了脚步,脑袋也同样转向了809室的方向,并且停留的时间比星仔更长,前后足有五六秒。
随后,监控里的啃老族胖子大幅度的歪了歪头,还比划了个摊手的姿势,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迷惑,然后才重新迈开脚,懒洋洋地接着往下走了。
下一个视频开始于啃老族胖子下楼后的两分半钟。
九点零八分,那个可疑的卷发女子迈着匆忙的脚步下楼,从镜头的右下角一闪而过,时间仅仅只有一秒钟——真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就要因为停留时间过短而没有触发监控的摄像功能了。
不过影像技术部的警官们还是将这一秒的视频逐帧拆开来,修图后放大,让戚山雨等人尽量看清那女人的样子。
和上楼时一样,她仍是长发披肩,戴着大墨镜和大口罩,一张脸只遮到剩个鼻尖,实在很难从中截取到可供颜面识别的骨点特征。
不过饶是整张脸遮得只有一个鼻尖,也能看出她大概率是个时髦的美女。
女人的脸明显非常小,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的“巴掌小脸”,被N95遮挡得严实的下巴轮廓尖翘,墨镜下的鼻梁高而直,鼻头小巧挺翘,让人忍不住脑补脱掉墨镜和口罩后该是怎么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
这么一个大美女,本身就跟老城区三十年楼龄的筒子楼格格不入,加之她拜访的居然还是一个吸毒成瘾的瘾君子,实在哪哪都透着可疑,摆明了就跟郭若岚的死脱不了干系。
###
“现在要查的,就是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林郁清以手代笔,在卷发女人上楼和下楼的两张截图上各划了一个圈圈,说完后,他又蹙起眉,转向戚山雨:
“只是,我们应该怎么查?”
本来像这样的案子,已经明确了嫌疑人出现的时间地点还有当时的衣着,只要排查附近的监控——尤其是交通监控,通常就找到嫌疑人的行动轨迹,比如上过哪辆车、买过什么东西,再加上现在移动支付的普及程度,要查明对方的身份一般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然而在这个案子里,却有一点不容忽视的麻烦。
卷发女人“拜访”郭若岚已经是在八天以前了,出事的明桂街26号又地处物业管理非常混乱的老城区,公共监控的死角非常多,民用监控的拍摄范围、拍摄精度以及保存时间又通常不太能三全,要调查起来是非常耗时耗力的。
加之征用民用监控的记录需要得到业主的配合。
不是每个业主都像805室的女主人那么好说话的,沟通成本不小,而且对方万一拒绝,就算是刑警也不能强求,在此过程中无疑会耽误很多的时间,让更多原本可以保存下来的重要线索被覆盖掉。
“……”
戚山雨没有立刻回答林郁清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摊开的一摞截图上。
“……这个。”
他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她上楼时没有带包,就拿了部手机。”
戚山雨说的“她”,是死者郭若岚。
监控记录里的郭若岚凌晨出门,穿着随意,外形也很邋遢,却边走边在看手机。
作为一个瘾君子——尤其是华国一线大城市内的瘾君子,与毒贩进行线上联系是他们最容易获得毒品的方式,郭若岚没吃没穿也不能没有手机。
而卷发女人既然是郭若岚的“客人”,那么两人平日里有通讯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若是能找到郭若岚的手机号码,搜一搜她最近跟什么人联络过,很可能就能锁定卷发女人的身份——这可比在地形复杂、死角众多的老城区胡同串子里到处查监控的效率高多了。
“可是我们不是查过了吗?”
似是明白了戚山雨的意思,旁边一位同样参与办理此案的年轻刑警插嘴道:
“郭若岚名下的手机号已经因为欠费停机好久了。”
虽然现在手机早已全部实名制,但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各路犯罪分子为了隐藏自己的犯罪痕迹,还是会想方设法搞来路人名下的电话卡,或是用代理、假基站等方法,不让警方通过电话号码查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郭若岚这种吸毒者看着不像是精通电信诈骗手段的“高手”,大家猜测她八成是找毒友弄了张记在别人名下的电话卡。
只是理是这么个理,可没手机卡号就没法拉通话列表,也没法从微信或是企鹅等常用通讯软件里还原通讯记录了。
“……我记得,810的那位男租户曾经说过,郭若岚白天从来不出门,一日三餐都靠外卖解决,生活必须品也都是网购的……”
戚山雨顿了顿,抬眼看向诸位同僚:
“我想,外卖平台和几个快递那儿,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她真正在用的那个手机号码吧?”
###
2月27日,星期一。
早上九点四十五分。
今天是《君心似我心》电影正式开机前的最后一次主创团队碰头会。
作为驻场编剧,俞远光俞编剧这段时间仍然隔三差五要被剧组上下折腾一回,加上创作的东西又不是自己喜欢的,整个人都处在“钱难赚shi难吃为了恰饭不得不努力”的自我PUA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