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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3日,星期五。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
闵靖在经纪人、助理和保镖的陪同下离开了市局。
虽然保姆车是直接从市局的停车场出来的,但架不住许多媒体和粉丝在周围二十四小时严密蹲点盯梢,他们行踪再低调再隐秘还是被发现了。
很快的,某个自媒体透过前车窗抓拍到的闵靖闵大小姐的正面怼脸照,就配着#闵靖二进宫#这么个极度抓人眼球的词条刷上了热搜高位,引来了网络上新一轮的舆论风潮。
……
“唉!头疼死了头疼死了!”
林郁清单臂前伸侧趴在小餐桌上,从神态到姿势都充分诠释了何为“半死不活”,另一只手里抓着个在微波炉里加热过度搞到“爆浆”的三明治,一边躺尸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
办公室角落的这张“餐桌”本就不大,小林警官往上面一趴,一个人占了大半的空间,戚山雨和柳弈两人的晚餐就只能憋屈地被顶到墙边那一小片空间里了。
是的,柳弈亲自给戚山雨送来了乌启刚的尸检鉴定书,并顺便蹭了他们市局的一顿糊弄得要命的晚饭。
“你们刚刚把闵靖给放了?”
柳弈坐在戚山雨身边,手里也拿着一个沙拉酱融化后形状变得十分难看的三明治,配着速溶咖啡慢慢地吃着,边吃边刷着热搜词条。
“嗯,放了。”
戚山雨回答:
“我们组的人查过监控了,闵靖周三下午确实在科学岛东边的停车场待了两小时二十五分钟,全程没下过车,当然也没有别人靠近过她的车子。”
因为不在场证据十分充足,警察也没有一直扣着她不放的理由,在“配合调查”结束后,就让闵大小姐回去了。
“那么她有没有说那几条威胁短信是谁发给她的?”
柳弈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二进宫#的词条已经登顶,而闵靖的事务所和工作室官号依然毫无动静,大概率还在紧急准备公关文案中。
“问了。”
戚山雨回答:
“闵靖说她一开始觉得是乌启刚发给她的,不过因为她三年多前就拉黑了乌启刚的号码,所以没办法打电话向他求证,而且她想给匿名号发信息也发不出去,所以只能在车里等着。”
闵靖接到的短信是用套了国际代理的虚拟号码发出来的,通常只有单次时效,拉黑没有意义,当然也无法回复,想要调查来源亦非常困难,是电诈的常用手段。
第299章 9.Premonition-27
“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林郁清两天没怎么好好休息,连轴转下来已经连吃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偏偏案子明明千头万绪,却每一条线索都进了死胡同。
这会儿在他家柳哥面前也不用讲究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小林子整个就是一副放飞自我的摆烂模样,只差没直接趴桌上装死了:
“凶手到底是谁啊!”
“确实,这案子……怎么说呢?”
说真的,便利店的三明治随便加热一下以后实在很难吃,特别是在吃惯了小戚警官的手艺之后,潮乎乎的面包和水乳分离的沙拉酱的口感实在是一言难尽。
不过大案当前,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的连轴转,柳弈自然不会去挑剔晚饭的味道,慢慢地一口一口把面包嚼碎了咽下去,边吃边思考案情:“……还挺有意思的。”
戚山雨和林郁清一同看向柳弈,“有意思?”
“嗯。”
柳弈咽下嘴里的面包,觉得有些噎,于是喝了一口咖啡,“死者乌启刚的体内有大量的舒乐安定,也就是安眠药,而且跟郭若岚床头柜那只杯子里的药是一样的。”
“哦?”
戚山雨和林郁清都还没来得及看柳弈带来的尸检鉴定书以及其后附带的一系列物证分析结果,此时都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小林警官更是“蹭”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双眼亮闪闪地追问道:“所以凶手是一个人咯?”
“倒也不能这么说。”
柳弈摆了摆手。
“毕竟现在医院会给病人开的安眠药也就那么几种,‘刚好’撞上的概率也是有的。”
“可安眠药本来就不好搞吧!”
林郁清看起来比刚才精神多了:“我还是觉得,两次的药既然是一样的,那么凶手是一个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他转向柳弈,“柳哥,你在勒死乌启刚的绳子上找到凶手的DNA了吗?”
“没有。”
柳弈摇了摇头,“我们很仔细地做了分段取样,但很遗憾的,那条麻绳上只检出了乌启刚本人的皮屑和血迹,并没有凶手的。”
“哎呀,怎么这样!”
林郁清在熟人面前是那种表情忒丰富的喜怒哀乐皆表露无遗的类型,也就是俗称的“七情上脸”。
这会儿他一听最重要的“凶器”上没能检出DNA,亮晶晶的双眼立时又暗了下去:
“可凶手不是没戴手套吗?为什么会没在凶器上留下皮屑呢?”
“嗯,这就是我说的,‘很有意思’的其中一个点了。”
柳弈笑了笑,看左右无人,将实在吃不下的半个三明治塞给了戚山雨,自己则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半杯咖啡:“除了死者的皮屑和血迹之外,我们一共在麻绳上找到了三种纤维。”
柳弈放下杯子,往戚山雨身上靠了靠,开始口述这两天他们法医的努力成果。
“首先是沙发套子的棉麻纤维,主要集中在绳结那儿,数量很多,肉眼都可以清晰分辨,应该是凶手勒杀乌启刚时,绳索拉紧后,绳结与布艺沙发反复摩擦的结果。”
戚山雨和林郁清都是看过现场的,都点了点头。
“第二种是浅灰色的棉质纤维,从发现的位置来推测……”
柳弈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应该是凶手肩膀或是前胸的衣服摩擦后留下的。”
他在现场示范过凶手勒杀乌启刚的方法,所以戚山雨和林郁清在脑中想象了一下就明白了。
戚山雨:“这么说,凶手行凶时是穿着灰色的棉质衣物的,对吧?”
假如真是这样,那么这条线索对破案会非常非常重要——他们可以检查附近的监控,找到在那个时间出现过的穿灰衣服的人,说不定很快就能锁定嫌疑人的身份了。
“嗯。”
柳弈微笑着点了点头。
笑过后,他又收敛了神色,严肃地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凶手没换过衣服。”
“……什么意思?”
林郁清困惑地眨了眨眼,“凶手换过衣服吗?”
“我的意思是……”
柳弈补充道:“凶手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这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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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勘察乌启刚的案发现场时,柳弈他们发现了大量的擦拭痕迹,所以推测凶手可能是没戴手套,行凶后因为担心留下指纹,所以很仔细很认真地擦拭了所有触摸过的地方。
而根据统计学来看,在刑侦基本常识大量普及到连小学生都知道人类会留下指纹之后,没有戴手套的犯案很大概率意味着凶手是在无准备的情况下冲动行事的,也就是说一开始并没打算杀人。
然而现在,柳弈在勒杀死者的凶器上发现了第三种纤维——白色的,网格状的粗棉质纤维,经过分析,应该是属于工厂里非常常见的批量派发的耐磨劳工手套的。
“柳哥,那是说凶手行凶时是戴了手套的??”
林郁清眉头扭成了一个川字形,神情困惑,“那他或者她到处擦东西到底是要干嘛?而且还要特地用84消毒液来擦!”
“……”
戚山雨听得认真,从柳弈那儿接过来的半个三明治捏在手里,既没有吃,也没有放下,这时好像想到了什么,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
“或许是一开始没戴手套,后来才戴上的。”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戴?”
小林警官仍旧不理解:“那人都带了粗麻绳和劳工手套了,准备得那么充分,为啥不直接就戴上手套再动手呢?”
“……因为一开始戴着手套会很可疑吧?”
戚山雨一边思考,一边缓缓地将自己心里的答案说了出来:
“假如你是一个房产中介,有人用‘看房’一类的理由将你请进屋里,又给你端了茶水……手上却戴着手套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可疑?”
林郁清:“!!”
他睁大双眼,直愣愣地瞪着自己的搭档,嘴巴微微张开,半天后才挤出一个“啊”来。
确实,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的证据反而都能对得上。
凶手不知怎么的搞到了小说家鹿云留下的无人看管的空屋子的钥匙,然后假装自己是屋主,以想要租房或是卖房的理由将乌启刚叫到明桂街26号808室,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放了足量舒乐安定的茶水,在人睡死过去之后,再用绳子将他勒毙。
因为如果在自己“家里”还戴着手套会显得非常古怪,万一乌启刚察觉到了,很可能就会因为心里不舒服而选择不喝茶水的关系,所以凶手很可能被迫冒险不戴手套活动,只得靠事后进行清理。
等乌启刚睡着了之后,凶手就必须戴上手套才能动手勒杀对方,不然就一定会在绳子上留下自己的DNA证据。
在想通了这个关键后,林郁清很快意识到:
“这么说来,流理台上的两只杯子,就是凶手‘待客’以后,为了不留下指纹或者唾液斑才洗干净的咯?”
“嗯。”
柳弈点了点头:
“毕竟如果你只端出一个杯子给客人,自己面前空空荡荡的话,客人或许就不好意思碰他那杯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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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乌启刚衬衣上黏着的闵靖的头发,那来源就更好猜了。
闵靖在上月17日曾经到过郭若岚住的809室,而凶手很可能就是在809室里找到的闵靖的头发,再将它移花接木,黏到乌启刚身上。
如此一来,只要警方发现了那根长长的黑色卷发,闵靖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本案的最大嫌疑人了。
“……这么说,难道凶手跟闵靖有仇?”
小林警官摸了摸自己下巴,顺着这个逻辑推理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