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一层悄无声息, 好似被排除在整栋大厦之外,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抬头看向面前的墙壁, 想要看清楼层。
什么都没有。
本该这些楼层的位置, 只有一片惨白的漆面涂层。
一个凭空出现的楼层。
男孩轻微地咽了咽口水。
冥冥之中仿佛有所预感,只要顺着楼梯走下正常的楼层,就能重新回到安全的地方。
那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将他放在这里的时候, 也简短地说过快从这里下去。
……但是。
少年方才的目光又在眼里片段般闪过。江户川柯南本来就没有迈出的脚步收得更回。
身后的走廊都被扭曲成诡谲的形状。
他确实比不上方才一同跳下的七海建人, 有和叫咒灵的生物交手的能力。
但是……这家伙懂什么松田伊夏!!!
刚才松田伊夏那个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现在就他在场, 要是不去那还得了?!
江户川柯南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裂缝之内, 咒灵混沌而无序的领域唯有寂静。
几个月之前。
一次激起惊涛骇浪的悬赏, 足以让各界的焦点全部对齐那个不过刚成年的少年。
有人或包藏祸心,或出于警惕地研究过他。
他几乎没有弱点, 习惯于以进攻作为防守,伤口、疼痛、言语……都不足以让他展露出任何迟疑和弱点。
甚至,他享受和死亡擦肩而过那刻从灵魂深处诞生的对于死亡的颤栗。
但是有两个人从那场因为悬赏而起的围剿中活了下来。
甚至完好无损。
于是幕后那人从这场侥幸逃生中窥见了松田伊夏碎裂的一角。
从一张张被贝尔摩德亲自收集的调查资料中,慢吞吞地拼凑出一个裂缝。
筹划者有些洋洋得意地感叹:
看嘛,特级咒术师也不是无坚不摧。
只需要对准这里,精准地落下刀刃。
他就会显得如此……脆弱。
——***自咒灵领域无尽的黑暗中下坠。
像是被无形的气流托举,周围的空气变成看不见的海水,让急速从高楼坠落的松田伊夏缓慢悬浮起来。
脑中刺痛不已,明明眼睛紧闭,但是却有无数觥筹交错的光影闪过。
忍着疼痛,黑卷发少年很快理清缘由。
一场专门针对他设计的陷阱。不需要太过精巧,只需要够快。
很多阴谋可以得逞,不在于多么步步为营,只因为太过快速突然,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组织。
松田伊夏轻微蹙眉。
布局的那人太过了解他。
但是目的却又不是为了杀死他,如果是,在掉入的这刻咒灵就会发动袭击。
领域中忽然变得喧嚣。
沙哑的声音自空中响起,由无数道不同音调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带着血腥的狂热。
“审判!审判!”
“审判!”
面前倏地亮起刺眼白光,终于不再下坠,而是平稳地落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咒灵的领域?
眼皮沉重,怎么都睁不开,但松田伊夏听见一众尖利到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尖叫和欢呼中,有一道更为平稳的声音道:
“肃静——”
“现在,衡量被审判者抵押物的重量。”
从他的生命开始那一刻起。
随着最后回荡的声音落下,黑卷发少年感觉有什么东西抚上了他的头顶。
像是一只冰凉的手。
之后天旋地转,他熬过那阵让人头晕眼花的晕眩,终于睁开眼睛。
这是……他自己的记忆?
四周黑暗散去,场景变换,他坐在一栋高楼上,天台边沿很宽。
小孩坐在上面,想要把腿放下去,身后会剩下很宽一截空位。
不算太高的楼层,但是无论是谁从这里往下看,都会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是一栋老旧商场,随着米花市中心商场建立早已无人问津,里面的店铺也大多是些早已不流行的品牌。
客流量太少,例行检查也敷衍了事,至今没人发现天台的锁已经老旧,只要有一个坚硬的长条物品,稍微用点巧劲儿就能轻松打开。
但是不过十岁的男孩不大喜欢待在家里。
潮湿、阴冷、从门外隐约传来的电视声响,像满是潮气的沼泽。
踏出校门后他总沿着房子的反方向走,颇有种再见我现在就要去流浪的感觉,等街上灯火阑珊、人烟稀少后,再踏着月色回去。
此时此刻,不过是每一个如出一辙的晚上。
松田伊夏坐在这个阔别好几年的地方,难得有些迷茫。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没有现在早已在不同咒具下磨出的茧,小小的一点。
能随便被成年人握在掌心。
从……开始的那一刻。
那这个时间点选的还真糟糕,比他出生晚了十年,这个咒灵难道平等地讨厌所有平均能自理年龄以下的小孩,把他们排除在生命这个概念以外?
该不会是讨厌小孩的负面情绪变成的咒灵。
他用这具小小的身躯在天台静坐了一会儿,晚风带着些许凉意,略微驱散了空气中的暑热。
像是夏季。
手指随着心中盘算在天台边缘微微敲动。
略一偏移,指尖好似碰到了什么东西。
松田伊夏有些警惕地转头看去,随后微微一愣。
——是一个快递盒。
他伸手将其拿起。
不算沉重,但也没有多轻,在触手的瞬间上面粘贴的收件信息就映入眼眶。
寄件人:松田阵平。
手指微不可闻一僵。
但这份七年前的寄件再次出现在手中时,他依旧忍不住,打开了硬纸板包装的外壳。
里面还是一个盒子。
更精巧,审美有些堪忧。上面的蝴蝶结边缘有点褶皱,似乎被人用摸惯了各种工具和机械的手小心绑了好几次,才终于称心合意。
蝴蝶结刚好在礼盒正中间,只需要轻轻一拉,就能打开。
松田伊夏略微顿住,然后循着记忆转头看去。
旁边还有好几个盒子,本来就封着没有打开的,拆开后又重新装回去的,大大小小加在一起,刚好十个。
松田阵平每年都会送来的礼物,之前还在家时会直接放在他的床头,后来离开,又会提前算好时间,让邮差带着包裹严实的盒子准时敲响大门。
——他一个都没敢打开。
很多次,男孩将这些礼物盒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个个摆放在床铺上,安静地注视了很久很久。
然后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地。
里面会有什么?他对松田阵平在这方面也知之甚少,没法隔着一层厚重的纸壳默契猜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许是书本、玩具,或者文具之类的。
现在,这个谜团终于可以解开。
记忆同齿轮运转,此时在这具身体里的松田伊夏只是回忆的旁观者。
他看着这双小小的手挨个拆开那些礼物,珍重而缓慢。
像是在享受临行前最后一顿美味的大餐。
当时很流行但却昂贵的玩具、整套品牌口碑很好的文具、一套精装版的儿童故事绘本……
每拆开一个,他都会翻来覆去地抚摸、端详很久,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在身侧。
垂在天台边沿的腿慢吞吞晃动,脚下空空荡荡。
最后一个。
刚把这个拿起来,男孩却忽然有些迟疑。他觉得这里不能摆放得这么整齐,要更凌乱一点,像不小心踩空才好。
要不然留下的愧疚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