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甚至抱着自己的娃娃来了。她双手高举着自己的孩子,娃娃的哭声汇入了鼎沸的人群中。
周围的人害怕挤压到孩子,纷纷让开一条道来。甘霖蓦然落下,滴落到孩子的眉心。
孩子的哭声倏地停了。他望到了那高高的祭天台上,站着的玉观音。
观音垂眸浅笑,瑰丽庄严,那面容好似泛着莹润的光,在这白日里也显得耀眼。
孩子不懂好看不好看,他只是看得痴了,忘了哭泣。渐渐的,在观音微微的笑容里,清脆地笑了起来。
孩子的笑声让这场肃杀的祭祀变得温情。
台下有人落下泪来,正是人群之中的赵玚。
他向来忧民之忧,与民同乐,此次也不例外地汇入了人群之中。
在这乱世里,没有一片安宁的土地。到最后,绥地将不可避免地陷入战火之中。
可在那之前,哪怕只有一刻,他也愿意子民们相信,安宁幸福的日子不是妄想。
半晌过后,长笛之声响起,归家的乐声响起,祭祀将要结束,百姓们该回家了。
观音不再挥洒甘霖,他左手持净瓶杨柳,右手结皈依印,仿佛从一个活生生的菩萨,变回了玉神像。
百姓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赵玚走上祭天台,走到林笑却身旁,他望着百姓们远去的背影,叹道:“这一年的春祭日,哪怕他们垂垂老矣,恐怕也不会忘记。”
“怯玉伮,”赵玚道,“我知道这是你的小名,含有怯弱无能之意。其实世人诸多误解,很多人把自己当废物看待,认为自己于世界与他人皆无益,其实很多时候,是他们把自个儿放错了位置。”
“怯玉伮,从来不是无能,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比上战场更宏大的意义。”赵玚问,“怯玉伮,能否为我赐福,就在此时此刻。”
赵玚退后一步,如最忠实的信徒般跪拜下来。
林笑却站在他身前,默默垂眸半晌,右手缓缓拈上了柳枝,将那清晨的甘露挥洒。
甘霖降吾身,年年多喜乐。此番若有不如意,怪不得天神。
许久过后,赵玚才起身。
他安静地望了一会儿林笑却,并未告别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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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玚走后,下人上前问是否此刻回宫,林笑却正想应好,赵异不知何时来了。
他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没了人,赵异倏然抱住林笑却,说不要穿这身衣裳了,他不要他当菩萨。
“瞧上去冷冰冰的,明明都开春了。”赵异动手脱林笑却的观音服。
林笑却道:“不要在这里。”
可赵异痴魔似的不听,脱得只剩里衣,赵异身上的大氅系了上去。
赵异拿起那堆衣服,左看右看,瞧到祭祀的香火炉,竟一把将衣物扔了进去,看着它慢燃。
林笑却说赵异这是在亵渎神灵。
赵异说神不需要人间的化身,祂们高高在上,何必再将你同化。
“我做了个噩梦,”赵异说,“我梦见一场大水,淹没了所有。又看见摘星阁燃起了火。”
赵异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他似乎冥冥之中梦见了自己的结局。这是赵氏的祖地,在这里做的梦,赵异不免多信了几分。
“如果朕有一天死了,怯玉伮,你会想念我吗。”
林笑却披着赵异的大氅,这衣上还有赵异的温度,他取着暖说了实话:“不会。”
赵异擦擦眼泪笑了下:“不记得也好。”
他看见那观音服最终燃尽,慢慢走到林笑却身旁牵起了他的手。
“我们再去一趟佛窟。”
赵异牵着林笑却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天色都黑了,才到了那佛窟。
佛窟里点起了红烛,蜡烛融化好似落了血泪。
赵异虔诚地跪了下来,参拜。拜完了,还去上了三炷香。随即便将看守的人都赶走,独留他与林笑却在这。
赵异道:“我这一生浑浑噩噩,临到死了,反倒聪明许多。”
濮阳邵不会放过他,晏哥亦如此。虽然不想承认,但赵异心知肚明,他斗不过他们。
过去的他太蠢了。
“怯玉伮,我唯独放心不下我那傻爹。”赵异笑,“如果有可能,保下他的性命。”
林笑却说事情还没有发生。
赵异道:“大势已去,不过早晚而已。”
他慢慢走过来,抱住了林笑却:“我梦见死去的皇祖父,他托梦说——”
生灵涂炭与赵氏江山,异儿,你要如何选。
赵异道:“如果我选择做一个英雄,你会记得我吗。”
林笑却没答。
过了许久,赵异深呼吸两口,笑:“我刚才被魇住了,说胡话。我可是皇帝,我不会死,输的不会是我。”
“我要征兵,把囚犯也放出来充军,我要备战。”赵异道,“我会学着当一个好皇帝。”
“老天一定保佑我。”赵异笑着抚上了林笑却的面庞,“终有一日,我要叫你刮目相看。”
“你会说,原来鱼蛮子真的回头是岸了。”人家英雄末路,他是狗熊末路。赵异笑了两下,破釜沉舟,犹未晚矣。
赵异的手肌肤柔滑,没有做过粗活,很少拿起刀剑,抚在脸上并不疼。佛窟的灯火里,赵异好似死去了一半隐没到黑暗中,另一半又似燃着大火正在涅槃。
他的目光癫狂又沉郁地落下,慢慢将林笑却推倒在地上。满室的神佛里,他拾起林笑却的一缕头发,亲吻不已。
林笑却没有望他,只是望着窟顶。窟顶上雕刻着壁画,讲的是传道的故事。
亲吻了头发,赵异仍不满足,隔着衣衫亲吻林笑却的身体。赵异仿佛知道,脱了衣衫林笑却一定不允,可隔着这大氅,离他的身心有一段距离,他累了,也就懒得搭理。
赵异亲到的只是一嘴毛,他骗自己那是怯玉伮变成了小猫,他这条粗鲁的狗舔上猫毛,高贵的猫咪望都不望他一眼。
其实不是毫无感觉,赵异太能闹腾,亲好似咬般猖狂,可林笑却望着窟顶的壁画,沉迷于那个故事。
赵异倏地捂住了林笑却的眼睛,如果不看他,也不能看别的。
林笑却让他松开,赵异就不松。
林笑却没有力气折腾了,扮观音太累,他一根手指都不想抬。本来腿没怎么动,但赵异非牵着他一路走过来,有马车也不坐,现在腿也差不多废了。
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他宁愿当一个玉石像。
赵异扯断衣袖当布条,覆住了林笑却的双眼。
人一旦看不见,其他感官就会特别明显。他不能做得过分,他只能增加怯玉伮自身的敏感度。
赵异抬起林笑却的手,慢慢亲吻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遇到指关节还轻轻含咬一番。
湿乎乎的,又热,林笑却推他。
赵异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的手脏了,我在帮你擦手。”
赵异将手放了下来,放到怯玉伮的小腹上,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腹:“佛祖面前,你可不能乱想。你今日扮了观音,需要远离七情六欲,什么都不要想,我只是在帮你,洗下一身的尘埃。”
赵异说完,真的出了佛窟打来热水,将刚刚自己含吻过的手又一一地洗干净。
在温水之中,他抚上怯玉伮的指尖,轻轻摩挲,怯玉伮的手指忍不住蜷缩。握起来也不碍事,赵异抚上了指根,力度极轻。他就那样打着圈地说不清是在亵玩还是在清洗。
太痒了,林笑却咬住了唇。他不再忍,收回手就要取下遮眼的布条。
赵异按住了他。
赵异的呼吸离林笑却的唇瓣只有一寸之隔,他威胁道:“怯玉伮,不知是朕吻下去的速度快,还是你取布条的速度更快。”
林笑却缓了会儿,骂道:“混蛋。”
赵异笑:“我就是故意的,牵着你走了好久好久,怯玉伮一定很累了。鱼蛮子不做什么了,不故意耍花样,我给你洗完澡,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林笑却道:“休想。”
赵异的眼泪开始冒:“怯玉伮果然不准,那我洗洗头发总可以了吧。”
林笑却道:“回去要坐马车,否则你就滚蛋。”
赵异破涕为笑,应了好。
赵异让人端来浴桶,倒满了热水,他试了试水温,竟自己脱了衣衫进去了。
他将怯玉伮扶起来靠在桶壁,将怯玉伮乌幽幽的长发捋进浴桶,心道:不能与怯玉伮共浴,与怯玉伮的头发共浴也是好的。
但说是共浴,赵异并没有清洗自己,而是仔细轻柔地将林笑却的头发洗干净。最后清洗一遍时,赵异知道自己不干净,赶紧出了浴桶,打来新的水清洗了。
林笑却听着水声,不知道赵异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但或许是最近赵异太蠢了,总是做出些糗事,最开始他还生气要踹他,到最后也懒得理会了。
赵异睡了很多天脚踏,眼下乌青乌青,赵岑以为他要死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脚踏太小实在睡不好。
赵异还下令,让把皇宫内的脚踏都改大,全天下的脚踏都改大,丫鬟也是人,凭什么不能睡大脚踏。
一个下人提醒道:丫鬟夜间是要伺候老爷夫人的,不能睡安稳。
赵异惊疑:玩那么花?
下人讪讪地笑了下,不明白赵异想哪去了。
赵异没管下人,内心异常纠结。难道怯玉伮也是想跟他玩花样?
夜间的时候,赵异就开始不安分,穿着一身丫鬟的服装四不像,掐着嗓子说我来伺候老爷~
惹得林笑却以为闹鬼了,一脚正踹赵异脸上。
第二日,赵岑见赵异不但眼下乌黑,脸还青肿着,难过地问:“儿子,你是不是得了大病,快去治快去治,一定能治好的。不要死不要死。”
赵异抬袖捂脸,含混道:“糟老头子乱说什么,吃你的饭去。”
水声哗哗,林笑却恍惚的心神收了回来。
他问:“困了,还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