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巉留守平慈的援军欲北上夹击,但随即便被裴一鸣阻拦,不得前往。
双方对峙月余,晏巉派出使者将先前的合约陈列,魏壑手下将领道:“我们只是包围了怀京,又没有开战。反倒是你们南周,抢夺战果,虎口夺食,未免失了礼义。”
又一将领不忿道:“我们辛辛苦苦打下!你是什么档次,也敢抢我们的东西!西穆对战东雍的时候,你们南周忙着救灾,西穆要把东雍打下了,你们倒是有空闲北上了!”
使者道:“东雍民不聊生,我大周率师攻下都城,本是等待穆军庆功,再商讨之后事宜,谁知尔等来势汹汹不顾先前合约,到底是谁失了礼义。”
使者又道:“大周另有大军屯驻平慈,若穆军执意攻城,双方内耗开战,东雍死灰复燃,届时两国前功尽弃,岂不可惜?”
使者道:“东雍淮王在东北之地集齐大军,随时南下,虎视眈眈。周穆两国以和为贵,何必逞一时之口快伤了和气。”
西穆将领喝道:“先攻了都城,再杀那淮王不迟!南周若此时南归,大穆让开道路夹道欢送!”
双方争执对峙月余,终于讲和。
以渭河为界,渭河以南三分之一的东雍领土归南周,渭河以北三分之二的东雍领土归西穆,其中包括都城怀京。
在这对峙的月余里,裴一鸣留大将留守,领一万精锐北上力挫东雍淮王,打下了东北之地。
但由于消息的迟缓,平慈的主将担忧晏巉安危,趁裴一鸣远离,私自进兵西穆,攻下兴宜、石浦、娄樊,一路进逼怀京。裴一鸣得知消息后,即刻回援。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正在讲和的周穆两国局势紧张。
西穆攻下的东北又起祸乱。
魏壑心知此时不是与南周开战时机,责令南周归还兴宜、石浦、娄樊。主将不应,裴一鸣直接带军攻打,拿下了这三座城池,生擒了主将。
平慈城内,见南周主将被擒,百姓开城投降。并献上了一个美人。
两月前,晏巉执意带军北上,为了防备后路,留重军屯守平慈,并且将林笑却留在了此地。
前进之路艰险,晏巉担心自己被穆军围困,并未让林笑却继续随军北上。
本料想无论如何,平慈主力足够,不会有碍。谁知主将冒进,平慈直接开城投降。
平慈失陷后,荀延领导的左路军与赵玚领的右路大军即刻朝怀京而来。
两国形势紧张,谈判议和陷入僵局。
怀京城。
晏巉得知平慈失陷,主将及林笑却被俘虏,顿时大怒。
拔剑就要带军冲出去,被将士拦下。
而裴一鸣看到平慈献上的美人,陷入了惊愣之中。
惊喜、惊吓、怔愣、困惑……梦中的神女落了地,变成了男的?
第87章 乱世里的书童炮灰攻37
春三月。
在庆功的宴会上,一个美人被献上。
据说是南周丞相晏巉的男宠,倾国倾城,晏巉爱不释手,打仗都要带着。
席下的美人戴着面纱,席上的少年将军不屑道:“倾国倾城,名声倒大,不就一个男人。”
好男儿志在四方,缠绵他人床榻之辈,怎能与城与国相比。更何况……裴一鸣想到心中神女,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这几年想给裴一鸣说婚事的不在少数,裴一鸣皆以天下未定不成家为由推脱了。
既想迎娶神女,断没有身边莺莺燕燕的道理。一生一世一双人,裴一鸣一个人甜蜜地畅想着,突然席下美人的面纱被摘下了。
献礼者说:“虽是男子,但当世再没有容貌可比肩者。还请将军笑纳。”
裴一鸣心不在焉地望去,心中惦念的人蓦然出现在眼前——
一身素衫,脂粉未沾,没有那华服与钗环。
裴一鸣的眼神如星辰一般亮了起来,可还未喊出“神女”二字,方才所言“男子”便回荡脑海。
裴一鸣困惑地望着眼前人:“座下何人。”
美人不言,旁边献礼的代答道:“听闻叫怯玉伮。”
裴一鸣又问:“家中可有亲眷,同胞的长相一模一样的妹妹。”
献礼的讪笑道:“如此佳人,怎会还有同貌者。将军若是嫌弃男儿身,献给陛下也未尝不可。只是美人难得,还请将军勿伤他。”
“国家大事,与其无关。”
裴一鸣走下席位,献礼者不自觉往前挡了挡。
裴一鸣推开了他,直视林笑却道:“当年空山鸟语,着女装遇砍柴郎的是不是你。”
裴一鸣想起南周有的世家子那嗜好穿女装的怪癖,又想起那刻有“晏”字的马车,晏巉的男宠……如果是,一切都说得通了。神女不是世家女,一直是晏家人的娈童,穿女装不过是满足世家子的情趣。
裴一鸣放轻了声音:“别怕,告诉我,当年那人是不是你。”
林笑却望着他,隐隐约约想起了他。
好看的人总是能留下个影子,哪怕那日他醉了。
林笑却道:“那日我醉了,记不得了。”
蓦然,裴一鸣抱住了他:“对不起,我来晚了。”
少年将军的怀抱温暖,在这还有寒风的春日里,林笑却不明白裴一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没有回抱他,只是静静地任由裴一鸣抱着。
裴一鸣感受到怀中人的单薄,悄然红了眼眶。
裴一鸣以为他是晏家的世家女,不会吃苦,以为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谁知竟是献媚卖笑求生的男宠。
神女变成男子的落寞,比不过对梦中人遭遇的心疼。
裴一鸣压下泪意,拉林笑却坐到席上,他说林笑却瘦了,一定是饿的,夹好多菜给他吃。
献礼者见林笑却没有被欺辱,心中放心了些,退到一旁入席。
怀京城内。
晏巉得知林笑却被俘,欲不管不顾冲出去却被拦住,晏巉心神震怒下,蓦然吐出血来。
他突然找不到胜败的意义。
突然不明白在这个世界里执着生存的意义。
若怯玉伮有事,打下这天下又如何,当了皇帝又如何,从始至终,非他所愿,不得已一步步走上来,杀人也好,害人也罢,哪怕遗臭万年,他受着。只是不要夺走怯玉伮,他受不得。
庆功宴上。
林笑却心忧晏巉,食不知味。
大哥被围怀京已两月,不知情形到底如何了。
裴一鸣问是不是不合口味,又道:“莫不是吓着了。军营里都是些莽夫,一个二个不识礼数的,”又笑,“我也是。”
重逢的欢喜重新涌上心头,裴一鸣给林笑却倒酒,倒了半盏,又让人上茶。
那半盏酒他自个儿喝了,给林笑却倒了热茶。
“我叫裴一鸣,一鸣惊人的一鸣。以后,你愿意的话,我会护着你。不管以前遭遇如何,都已经过去。”裴一鸣道,“往前看,怯玉伮对吗,我们往前看。”
林笑却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身在敌营,他只能点头。
裴一鸣高兴,不自觉就喝了许多。酒到酣处,笑问林笑却想不想看舞剑,他料想怯玉伮身在南国歌舞看了许多,不如舞剑助兴,好让他好吃一些,不要蹙着眉心忧模样,叫人瞧了忍不住心疼。
裴一鸣又有一种少年郎想在心上人面前出风头的冲动,叫怯玉伮瞧瞧,他裴一鸣不再是当年籍籍无名砍柴郎,他战功赫赫,剑术高超,魏壑甚至亲自教过他。
林笑却不清楚如今形势,只要是可以容忍的他都会答应。
少年豪朗一笑,接过手下递上的剑,在席下空地舞起剑来。招招利落,不华丽但风声赫赫,席下将领叫好之声阵阵,如游龙如骄凤,林笑却渐渐也看了进去,手腕挪移剑随意转,看到精彩之处,连茶也没喝,更别提吃饭。
裴一鸣想让林笑却多吃一些的念头落空,但确实在林笑却面前出了风头。
林笑却瞧见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模样,唇角微微扬了起来。没有人不爱春日蓬勃的生机,叫好之声此起彼伏,最后连林笑却也加入了其中,轻声道:“好。”
说了一声并没有怎样,林笑却隐隐的惊怯退去,笑道:“好!”
裴一鸣听到了他的叫好之声,剑一扔入地三寸,裴一鸣吹了个口哨,一匹黑马闯入了席下。
裴一鸣道:“诸将继续宴饮!我先告退了!”
他手下的将领虽嫉妒但也为将军高兴,心照不宣道:“大将军去便是!我们可不会替将军省粮,继续吃继续喝!”
将领以为裴一鸣是等不到晚上,要拉着美人共度春宵了,将军虽厉害,但毕竟是个毛头小子,连妾室暖床也无,见到佳人心生欢喜,再合理不过。
裴一鸣奔到席上,笑着抱起林笑却:“我带你骑马去!”
林笑却被带到了马上坐着,微微惊吓靠着裴一鸣的胸膛。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比林笑却小了三岁,但长得比林笑却健壮多了。
经常上战场的男人,手上的茧很厚,手臂有力,年龄小还在长身子,没有那些大汉魁梧,也与瘦弱无缘。
既有少年郎残余的纤细,又步入了大将的魁梧,身上那清冽的气息里融入了血火的硝烟,稚嫩只是年龄的残留,战场上的手段早已娴熟。
攻破东北淮王,裴一鸣只领一万精锐,轻装上阵,丢弃重甲,一路疾驰而去,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快得那淮王还没反应过来,就破了好几座城池。
淮王虽兵众多,可战场并非人多就能胜,裴一鸣领精锐之力一战破淮王,力挫其势,初初平定东北,又传来平慈附近城池失陷,由于正在和谈,裴一鸣本只想拿回失陷的城池,平慈投降是意外之喜。
被生擒的南周主将作为和谈的筹码,而怯玉伮,裴一鸣可不会还回去了!
裴一鸣勒紧缰绳,抱紧怯玉伮疾驰而去,傍晚至,天边落日倾倒红霞无边,裴一鸣道:“平定东雍只是第一步,将来陛下一统天下,我裴一鸣不会就此歇着,我将征战草原打得突厥溃逃,带你去看草原的落日!”
“从那日山中见你,我便不愿草草一生。怯玉伮,你是我的起点。”裴一鸣道,“也会是我的终点。”
裴一鸣驭马太急,在风声中林笑却无依无助只能依靠着他,少年的声音在风的刮蹭中有几分失真,但那烈性与壮志不曾减少半分。
林笑却在急速中心跳得能听到呼吸,好快,太快,这将军在战场上也胜得如此快吗。不过初相识、再相遇,林笑却竟感到裴一鸣话里的真心,疾速带来的惊吓里他不得不听着裴一鸣说的每一句。
夕阳落下,红霞残余,黑暗来临。
军营里燃起火把,裴一鸣的马飞奔了一圈回到军营,放慢了速度,吃起地上的野草。
方才纵马疾奔的时候,在急促的风声中裴一鸣什么话都说得出,什么都不管不顾,这会儿安静下来,他倒羞怯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