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却打开门,看见他端着素净的瓷盘。瓷盘里摆了一个苹果。
“我自己削的。”戚御白的脚抵在门口,不准林笑却将门合拢。
“你自己吃吧。”林笑却后退一步,懒得搭理戚御白。
戚御白顺势推开了门,毫不见外地在书桌旁坐了下来。
林笑却看着自己的书,戚御白看着他,过了许久,林笑却抬头问他有什么事吗。
“我来送苹果。”戚御白低声说,“你吃完我就走。”
林笑却望了他一眼,洗了手将苹果拿了起来。
戚御白没有切块,一整个苹果林笑却慢慢咬着,戚御白望着他的手,望他开合的唇瓣,戚御白蓦然转过了头去。
透过窗玻璃的反光,他看到林笑却玻璃里的影,模糊而闪着细碎的微光。
林笑却吃完了苹果,说戚御白可以走了。
果核投入垃圾桶里的声响,戚御白回过了头来。
“我没有想过,”戚御白停顿了片刻,“没有想过用这种卑鄙的方法赶走你。”
“我只是生气了,”戚御白道,“我没有控制我的怒意。”
林笑却站了起来,手太黏了,他要去洗个手:“我明白,我要睡了,请你离开。”
戚御白也站了起来,他亲自来示好,所以得到的就是这?
戚御白捉住了林笑却黏湿的手,林笑却让他放开,戚御白不放。
林笑却另一拳打了过来,戚御白学过散打,一下子将林笑却反绞压在了床上。
他的呼吸很沉:“我在对你道歉,你听不出吗,林笑却,你别以为我会过意不去。像你这样的人,我怎么会感到抱歉。”
手没有洗,苹果的汁液沾湿了戚御白,他胸膛起伏牢牢抑制着林笑却的挣扎。
林笑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戚御白也不知道,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混乱的脑海和无法挪开的眼神,他知道有什么正在发生改变,他本该制止这场改变,离开,现在就离开,而不是将林笑却制伏在这里,试图把他的不驯一并制伏。
“你说过的,”戚御白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我是一个没有教养的人。”
“一个没有教养的人做事不需要缘由。我想欺负你就会欺负你。”戚御白故意恶狠狠地威胁,试图用暴力手段掩盖不清楚的心绪,“就算把你当沙包,你妈也不会为你出气。你以为她在意你?”
“她只在意她身上的珠宝,手里的存折,你就是一个拖油瓶,没有人会在意你。”戚御白笑,“我是没有人教养,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林笑却让他滚。
戚御白不滚,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长着人的腿,滚不了。”
林笑却小声说了什么,戚御白没听到,他不得不凑近去听,手也不自觉放松了,趁着这时,林笑却挣脱了他。
林笑却狠狠地踢了一脚,戚御白滚到了床下。
林笑却气息不稳,双眼微微厌倦。
戚御白从地板上坐起,正对上了林笑却厌倦的目光。
仿佛被针扎了般,戚御白垂下了眼眸。
一人在床上喘息着,一个人在床下沉默着。
灯光照在两人身上,以及那灰茫茫的影。
戚御白离开前,抵着床角望床上的林笑却:“换个学校而已,我还是会盯着你。”
“你妈妈一日不离开,你就无法摆脱我一日。”戚御白笑得张扬,“大人有大人的游戏,我和你,也该玩一场。”
林笑却抬眸看他,重复了午后刺激的言语:“你活该。”
戚御白的笑意淡了,他不在意般:“你也一样。”
“晚安,做个噩梦吧。”戚御白走了出去,忘了盘子没端,又倒回来端走盘子。
林笑却觉得有些滑稽,戚御白也颇感怪异。
他又不是侍应生,端什么盘子。
戚御白一下子砸进了垃圾桶里,瓷盘应声碎裂,戚御白笑:“送你的,碎碎平安。”
戚御白挑衅地走了出去。
可回到自己房间后,他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望着窗外的夜色,脑海里却全是林笑却吃苹果的模样。
夜色无法浸染驱赶红,戚御白在那一刻放纵了自己,不去想纠缠的一切,就只是任由思绪流淌。
他要走了,要到别的学校去。
又要招惹一大堆的人来瞧他。
不过是长得好看的人猿,不过是穿上衣服的动物,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他一定和他的妈妈一样,一定是想得到什么。戚御白打开手机,转给之前加的私人侦探一笔钱,让他去查林笑却的过去。
戚御白不信人没有弱点,林笑却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恰恰是掩藏了最在意的东西。
光是明面上的驱赶太小儿科了,戚御白要重创林笑却才行,要叫他知道,戚御白对他从来只有厌恶与嫌弃。
才没有看着他发呆,才没有丝毫的同情与怜悯。
才不会跟他有什么牵扯与联系。
第二天用早餐的时候,戚御白罕见地没有捣乱,并且叫了林柔一声林姨。
林柔心里突了一下,莫名觉得渗人。
而戚文诚以为他的儿子开始长大了。
戚御白并不是想做什么,他只是突然觉得跟林柔较劲很没有意思。
说到底,她只是戚文诚的情妇,是戚文诚纵容了一切。
戚御白叫了一声爸,乖乖坐下吃了早餐。
早餐结束的时候,戚文诚叫住了戚御白,递给他一张新卡:“拿去花,你想要的车,我叫助理先买下。”
戚御白接过了自己乖顺的报酬,问:“爸,你不会跟林姨结婚吧。”
戚文诚摸了摸儿子的头:“不会,去上学吧。”
秋雨凉,蚂蚁踉踉跄跄,蜻蜓飞入尾声。
林笑却转入了一所寻常的学校。
这里没有那么多大富大贵的二代,但氛围也并没有轻松起来。
这所学校放学晚,戚御白每次都来接他。
林笑却改成住校,戚御白就直接闯入他的宿舍将他带走。
校园的路上,林笑却推开了他,戚御白突然就问:“谢荒是谁。”
林笑却抬眸:“你在查我。”
戚御白笑:“是啊,你过得真是可怜,原来是垃圾堆里的孩子啊。”
林笑却一拳打了过去,戚御白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林笑却再打,戚御白制住了他:“我受伤了,你也讨不得好。”
林笑却说他无耻。
戚御白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不像你这样愚蠢,守着一个找不到的人。”
谢荒消失后,林笑却报了警,只是没有消息。
跑了好几趟警局,仍旧没有消息。
市面上洋洋洒洒的传闻那么多,林笑却不相信有一个真的属于谢荒。
林笑却道:“戚御白,你无非是觉得我占了你的东西,用了你的财产。以后我会还你。”
“一分分一厘厘,不会差分毫。”夜里突然下起了雨,林笑却不知道谢荒有没有躲避的地方。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戚御白故意往人的伤口戳:“他爸害死了你外婆,你还关心他,林笑却,你有没有良心。”
林笑却直接跟戚御白打了起来,毫无章法,雨越下越大,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最后是学校的保安制止了两人。
林笑却感冒了,戚御白强行把他的衣物从学校宿舍里带走。
林笑却搬回了戚家住。
收拾的时候,戚御白看见那白色的上衣,和那旧帆布鞋,气不打一处来。
他指着衣服问:“戚家是没给你钱?叫你去讨饭吃还是翻垃圾了,你穿这衣服是要告诉所有人,我们在虐待你?”
林笑却去抢,戚御白直接用打火机烧。
推嚷间林笑却撞到了床架,戚御白一下子扔了衣服去看他伤到哪了。
林笑却红着眼尾推开他,灭了衣服上的火,但已经烧穿了洞,没法穿了。
林笑却将衣服抱在怀中,如果外婆知道谢荒这么作践自己,外婆一定不会开心的。
从始至终,该坐牢该负罪的只是谢建德。
外婆已经去了,难道谢荒以为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就能挽回一切吗?
林笑却摸着那焦灼的破洞,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
外婆,他想回去了,想回到过去,那时候外婆在,谢荒在,贫穷如影随形,但欢乐并没有彻底消散。
如果那一天他在家,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他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陪着外婆,一切不会如此。
奔波在生活里,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他现在终于不劳而获,靠着妈妈的关系不用再奔袭,可为什么并不觉得有多快活。
戚御白蹲了下来,他说他会赔偿,一百倍一千倍,赔一屋子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