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南棠望着林笑却,突然将他搂在了怀里,林笑却毫无防备倒在了他怀中。
“怎样宽容,”戚南棠低头看他,“像这样抱着你,哄着你,把你当孩子宠溺?”
“你虽然成年了,”戚南棠抚上他面庞,“却还是这样天真。”
林笑却试图躲开他的手,戚南棠掐得更狠,林笑却抬眸凝视他:“小叔,你这样对我,我会有些乱。伦的恐惧。”
戚南棠说他只是学着对林笑却宽容。
走读的事戚南棠退了一步:“学校附近有戚家房产,你住那上学很方便。”
他说得轻缓,抚林笑却脸庞的力度也轻缓不少。方才掐的那一下已经留下了红痕,他问林笑却疼不疼。
林笑却说血肉之躯,自然是疼的,可长辈教训晚辈,应该的。
戚南棠问林笑却怎么突然听话了:“刚才笑笑眼睛里满是怒与厌,现在又乖乖地当个晚辈了。”
林笑却垂下眸,不愿看戚南棠,他转移话题说太累了,他想要睡个午觉:“小叔,我还在长身体,我会长得很高的。”
戚南棠微微笑了下:“真乖,你应当喝杯牛奶。”
戚南棠让人热了杯牛奶上来,他递给林笑却要他喝光。
林笑却说不渴。
戚南棠只是一个字:“喝。”
低沉的,不带情绪的命令。
林笑却望着戚南棠,僵持了一会儿将牛奶接了过来。
他小口小口饮着,没有力气一口喝光。
戚南棠望着他染了牛奶白的唇,夸林笑却像小羊羔。
“虽然长了爪子,到底还是温顺的。”
林笑却不搭理他,继续喝牛奶。
戚南棠有些自讨没趣,见林笑却喝得艰难的样子,让他不要喝了:“跟喝毒药似的。”
林笑却心道:牛奶很香甜,只是眼前的人让一切难以下咽。空气都变得稀薄,只有那傲慢又自大的人杵在那里装上帝。
到底是亲伯侄,跟以前的戚御白一样令人讨厌。
林笑却没有管戚南棠第二道命令,他继续喝着牛奶,香甜温暖淌进胃肠,他要喝到底,喝到玻璃杯倒不出最后一滴。
他说:“挺甜的,跟毒药不一样。”
“小叔,我喝完了。”他将杯子倒过来,目光凝望杯沿,“您瞧,喝得一滴都不剩。”
他像是在凝望一簇燃不起来的火苗,明明没有蜡烛在烧,却照亮了他小半张脸庞。原来是窗外的光透过玻璃漾在他面容之上。
戚南棠的指尖极轻微地颤了一下,仿佛要去捉一只蝴蝶又在清醒中选择停下。
戚南棠没有看他,起身将窗帘拉上了。
外面的光被遮住大半,余晖透过玻璃与窗帘满室盈漾,戚南棠背对着林笑却说他该睡了。
“小叔,”林笑却突然问他,“等御白醒来,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吗。”
林笑却仿佛察觉了什么,他望着落地窗前的高大人影,那企图遮天蔽日的戚南棠,他轻声地问了一句。
“御白?”戚南棠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你叫得好亲密。”他陈述般说出了事实。
“当然,”林笑却故意地带着一点温柔的笑腔,仿佛他跟戚御白情意匪浅,“御白会是我的丈夫,他醒过来我就能离开戚家了不是吗?小叔,新人的小家里不需要长辈时时刻刻教导。”
“那时候我是不是就算真正长大了。”林笑却轻声说着,“小叔也能安安生生养老。”
戚南棠的强势插手林笑却不是不怨的,没有人喜欢被如此管控。他不得不乖顺的同时,也忍不住去寻找玫瑰的刺与树的荆棘,能稍微刺痛一下戚南棠也是好的。
哪怕只有蚊子叮咛的悄然,那也比毫无伤害好。
事实上戚南棠与老字完全不沾边,或许是权势金钱资源的泛滥,在世俗的一切里他相当从容,连天生的样貌也占上风。
他大概很难尝到失败与得不到的滋味。
面对林笑却的挑衅戚南棠并没有生气,他转过身来:“等御白醒了,你们的婚礼会无与伦比的盛大。笑笑,戚家不会亏待你。”
他似乎收拾好了那一瞬的恍惚,将眼前的人重新归入了小辈圈里。可他没有回答林笑却离开戚家的问题,他下意识忽视了林笑却想要逃离的心。
林笑却没有回避:“如果御白醒不来呢?”
戚南棠望着他,目光称不上温和:“戚家会养你一辈子。”
林笑却想要微笑,最好将讽刺宣泄得淋漓尽致,可他没有那个力气了,他静默了会儿:“我不愿意。”
他在床上躺了下来,他说他想睡了。
他在下逐客令,戚南棠明明领悟到了偏偏不成全。
戚南棠走到床沿坐下垂手摸他的头发:“笑笑。”
戚南棠低喊一声就没了下文。
林笑却望着戚南棠,希望自己在这一刻牙尖嘴利到能把戚南棠伤害,但很可惜他只是个普通人。
“小叔,”他慢慢阖上眼,“午安。”
他乖乖地道别,展示他的礼节。戚南棠望着他长长的眼睫,终于顺从了他的一点心意。
戚南棠没有回一个午安,他独自起身离开了林笑却的房间,不急不缓,没有回头也不曾停留。
戚南棠去了地下一层,拿着枪练习打靶,几乎每一发都中了十环,他把子弹打光看着那一个个空洞,很意外又不意外地想起了林笑却。
一只不够乖顺的摇摇欲坠的花瓶,让他坠落也罢,根本不用多费心思。
戚家能摆上成千上万只花瓶,笑笑在其中除了美貌些没有区别。
戚南棠拒绝观看林笑却的灵魂。只是侄子的玩具,不算昂贵,也没付出多少代价,不值得珍惜。
可在这明亮的灯光下,戚南棠又一次想起林笑却。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孩子,如果当一个靶子,一定会顷刻间四分五裂。
花瓶会哭的,哭得令人觉得可惜。
如果试图捡拾,手心的血会沿着碎片的边缘滴至笑笑的身躯。
还是算了。
林笑却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他睡得太久,睡得忘记了时间,脑袋昏沉眼前昏黄,还没起身听到了敲门声。
“请进。”他缓缓起身,进来的是蒙暨。
蒙暨关上门,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开,天地的黄昏洒了进来,林笑却望到一轮红得太过以至于不够真实的夕阳。
蒙暨将查到的信息交给了林笑却。
林笑却接过报告,慢吞吞看起来。睡意缠绵着他,他晃了晃头清醒了些。
报告里说林笑却在林柔城市的时候,谢荒回来过。回到那座小城市里找林笑却,但没有找见他。
私家侦探从买到的监控录像里截了图出来当做证据。
林笑却抚上那不够清晰的影像,谢荒还是谢荒,只是把头发都剃了,跟囚犯更像了。
看不清他眼神,看不清他脸色,模糊的人影模糊的衣衫,但林笑却知道那就是谢荒。
报告说谢荒没有找见人,去了外婆墓地祭拜,呆了一天才离开,之后去了哪里暂没有结果。
看守墓园的保安说那人阴戾戾的,餐风露宿一整晚,保安第二天上班时还在,他拿着手机都想报警了那人才离开。
报告里还有保安的口证:“真是吓人,比电影里那些连环杀人犯还吓人,还好这墓地里没啥值钱东西。”
林笑却抚着“吓人”两字,墓地里吓人的应该是鬼,怎么能是谢荒呢。
谢荒明明是个大活人,成绩很好的好学生,跟杀人犯一点都不沾边。谢建德的罪孽,不该落到谢荒身上。
林笑却将报告合拢,眼眸湿润。
第110章 现代三重奏13
天际的夕阳落得太快,林笑却抬起头时只剩了小半轮。
那不够恢弘的余晖残留,无力将周身的层云浸润,只剩那么薄薄的一层光,打在林笑却面庞上时显得温柔又落寞。
蒙暨问林笑却怎么突然难过起来。
那里面的报告蒙暨事先看过了,蒙暨摩挲着谢荒的字样,感到丁点的不愉快。爱慕者如神像,披上了名为谢荒的薄纱,蒙暨想要见祂的赤。身。裸。体,而不是被阻隔在轻纱之外。
在蒙暨与林笑却相遇之前,林笑却已经沾上了别人的印痕,一抹抹一层层,蒙暨想要洗去,可林笑却觉得冷,他不愿意。
林笑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茫然带着些无措地望那轮夕阳。
夕阳很快就跌空了,蒙暨靠近床榻去拿林笑却手中的报告。
林笑却捏得很紧,纸张泛起褶皱,他不肯给出去。
蒙暨松开手:“谢荒没有事,只是不知去了哪里。小少爷,你不要难过。”
蒙暨试图安慰,林笑却向他说谢谢:“麻烦你继续查下去。”
蒙暨答应下来,又说这报告最好不要继续存在下去:“家主知道了会生气的。”
林笑却突然有些叛逆:“那就让他生气,他还能做什么,难不成要把我绑到病床前锁起来。”
蒙暨没说话,过了许久低叹了一息。
门突然被敲响,管家说该用晚餐了:“小少爷,家主在等您。”
林笑却不想去,他说自己不饿,但管家仍是重复家主等您的言语。
林笑却微咬下唇,很想把戚南棠咬出一个窟窿来。他没有吃人的习惯,可戚南棠实在太过讨厌。
林笑却最终还是下了楼。
他不言不语地用饭,懒得夹菜几乎就在吃白米饭。戚南棠的眼神下,佣人给他舀了碗汤他也不吃。
他固执地跟戚南棠作对,每个细枝末节都要彰显他对戚南棠的怨与厌才好。他才不想跟戚南棠其乐融融一副家人的怪模样。
戚南棠挥了下手,佣人们陆续退出了餐厅。
他们脚步很轻,并没有打扰到林笑却。但林笑却还是搁下了筷子说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