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太医仔细照顾,若有什么情况随时禀报。
萧倦去了丽妃那里。他去见最小的儿子。
可九皇子乖乖地慢吞吞地走到萧倦面前,奶声奶气叫萧倦父皇,萧倦心中也没有生出心软的情绪来。
他让奶娘把九皇子抱下去,掳着丽妃上了床榻。
一番云雨过后,除了身体上的略微满足,仍是没有生出面对怯玉伮时的情绪。
他抚着丽妃的面庞,明明这一张娇艳无比的面孔,不输给任何人,为什么只是觉得平平。
“陛下?”丽妃微微慌乱地询问。他害怕萧倦此时的目光。
打量的,审视的。他做错了什么吗?
丽妃本就浑身没了力气,心中又怯,一时之间眼眸都湿漉漉的了。
萧倦些微厌倦,蒙上了丽妃的眼眸。他强迫自己亲吻下去,可即将落到丽妃娇艳的面庞上时,萧倦换了位置,吻了自己的手背。
萧倦允许妃嫔亲吻他,但从不曾主动亲吻嫔妃。
到最后,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去做那种令人厌倦的亲密举动。
或许是,有那么一刹,抱着怯玉伮的时候,掐着他脸蛋的时候,抚过他伤口的时候,萧倦心中竟生出了亲吻的念头。
萧倦走后,丽妃躺在床上,乏力的手从枕下摸出一条红色的发带,发带上绣了精致的莲纹,赫然是林笑却送给九皇子的那条。
丽妃费了好大功夫,才哄得九皇子把这条发带忘了。
丽妃抚摸着,亲吻着发带,陛下龙威虎猛,实在不会怜惜人,他太累了,又疼,若是怯玉伮压着他,绝不会如此粗暴。一定是柔和的,怜惜的,那眼眸中充盈着他的倒影。
丽妃将发带慢悠悠搁到小腹上,他想再生一个孩子,是怯玉伮的,是陛下的,谁的都好。都来爱他,深深地爱他,而不是只把他当个偶尔宠幸的玩物。
夜深了,月明星稀。
林笑却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山休上前,湿着眼眶握住他的手。
林笑却想开口说什么,可啊哦两下,竟是觉得喉咙疼得不行。
山休端来汤药润喉,林笑却饮了,勉强开口,仍是声音嘶哑。
“你的伤好些了吗?”乏力的、低哑的声音从林笑却口中说出,山休垂下脸去,擦了擦眼才重新抬起头来。
“奴才没事,奴才早就没事了。”山休轻声道,“只是主子,您以后去哪都带着奴才好不好?”
“就算有狗,奴才去捉狗,捉来给主子玩。主子不要自己动手,被咬得一身伤,太疼了。”山休抚着林笑却的额头,给他擦汗,“若主子喜欢那个哥儿,等那哥儿伤好了,我和他都陪着主子,哪里也不去,就陪着主子。”
“山休,”林笑却缓了片刻,嘶哑道,“若你觉得,我待那哥儿是欢喜,恐怕我对你能算是爱了。”
山休怔在那里,明明这就是打了一个比方,可山休希望自己听不懂,没有前言没有后语,没有附加的言词,就只有那句“我对你是爱”,那该多好啊。
他确实嫉妒,嫉妒得快疯了。他主动去伺候那哥儿,极尽妥帖,可是换药的时候,他多么希望那是毒药,毒入肺腑,那人就没救了。
他愿意偿命,哪天主子不需要他了,他就自裁谢罪。
可那叫沐云的哥儿,虽貌不惊人,寡淡如云,性子却是极好的。腿伤了不能动,处处麻烦人,他觉得难为情,就一直手不停,做些刺绣,想着报答照顾他的太监们。
山休最开始对他没有好脸色,沐云也不恼不怒,好好吃饭好好喝药,不卑不亢也不自暴自弃。山休主动去服侍他了,他也没有得意忘形而是真心推辞。
见推不掉也没有一直坚持,麻烦了山休便做些绣品报答。
山休当然不缺那点绣品,但是一个人受了伤还那样坚持给出自己能给的报答,怎能不让人动容。
山休夺走沐云没完成的刺绣,轻柔放到一边,不准他再操劳。
山休说主子说了,是要他好好养病,而不是费手费眼,耽误了休养。
“奴才们跟在世子身边,什么也不缺,”山休添了句,“你以后也不会缺什么,不必劳累了。”
山休望着那样的沐云,即使仍然嫉妒难掩,却也没办法再生出害人之心。
都是可怜人,他何必为难。主子若是喜欢,他应当爱屋及乌,而不是想着毁灭主子的喜欢。
山休希望世子快乐,快活地自在地开心地生活,哪怕那样的幸福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以前的山休动不动就挨老太监的打,现在终于有了些地位,他该知足了,而不是得陇望蜀,欲壑难填,得到主子的在意,便想着主子的欢喜。
他一个奴才,既不能带给主子权势,又不能给主子生儿育女,他有什么资格被喜欢?
月夜里。林笑却覆上山休的手:“我想说的,不是我不喜欢他,山休,我想说的是,我在意你。”
林笑却分明才清醒,说话嗓子都疼,可他不想等,他想告诉山休,以后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不要用那样的方式来道歉,那不好,那是最糟糕的事。
说错了做错了,改就好。林笑却也有做错事的时候,他会改,但不会自伤。
林笑却躺在床上,说着山休不能完全理解的话。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山休,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也不是我的奴才。我们能够相遇,是一件很好的事,但绝不需要用自卑、自残、自辱作为代价。”
“哪怕你觉得我很好,哪怕你眼中我高高在上,那也不要矮下去,矮到尘埃里,我看不到的。居于高位的人,只会踩过去,哪怕是短暂的停留,也足够脚下的尘埃粉身碎骨好几回。”林笑却湿着眼眶,身上又在发汗,他又觉冷又觉热,“山休,你要像山一样高起来。当你成长得足够高,谁也不能将你忽视。”
“包括我。”林笑却说完,再也没了力气。
他乏力地阖上了眼,好累,却睡不着,头好疼,太热了,又发冷。
嗓子也疼,被咬的伤口又疼又痒。他没有力气抚摸自己的伤口,也好,避免感染才能很快好起来。
233在脑海里问为什么要花心思在一个奴才身上。
【我劝他自爱自重,也是在劝我自己。倘若有一天,我沦落到不堪的境地,无论如何,也不要靠伤害自己的精神或肉。体寻求解脱。】
【233,】林笑却道,【我要活下去,而活下去不是为了更深地伤害自己。】
【来自他人的伤害无法避免,我只怕某天,连我自己也成了杀害自己的帮凶。】
林笑却眼尾濡湿,他想到了月生:【那样太苦了。】
他不知道月生到底经历了什么,当月生那样决绝地脱了他衣裳当白绫,要绞死自己时,林笑却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心中的触动。
他只能爬起来,再疼也爬起来,把衣裳取回来,穿好,爬到床榻上去,钻进被子里去。
太疼了,疼得分不清到底是他在疼,还是月生在疼。
他不敢看他。
也不敢靠近他了。
或许在月生心里,他是火,灼烧的火,他的靠近除了烫伤月生,再无别的意义。
害人害己的事,林笑却不做了。
初见月生,月生就是跪在那里,穿着那样薄的衣衫,闺中之乐的衣衫给了他这个外人瞧。
太薄了。他只是不小心看到一眼,就红了脸。
萧倦强迫他摸月生,他被强制顺着脊骨摸下来,整个人都要叫软玉温香烫得融化滴滴淌,他快要昏过去。他摸了他,还给他取了一个月生的名。
那时候起,林笑却总觉得自己是有一点点义务在的。
心底里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鼓励林笑却走近他,了解他。
第二次见月生,他还是跪着。跪在皇帝的位置旁。
他是皇帝的人,是萧倦的宠姬。不管萧倦对他做什么,林笑却都没有资格过问。
可林笑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了他。
月生戴着面具,总是戴着面具,面具太冷了,人不该被面具包裹。
可月生不想取下来,林笑却便走了过去,抱走玩闹的九皇子。
第三次带着欲,第四次沾了血,林笑却不想回忆了。
他觉得冷,他轻轻地说出了口。山休想要上床来抱住他,用体温温暖他。
可山休来不及上床,萧倦就来了。
这么深的夜,陛下不去休息,还要到世子的院落来。山休只能含恨退下。
萧倦站在床榻旁,看着林笑却轻轻地战栗,明明此处无风,他却似风中的叶颤得无法停下。
萧倦解开氅衣,抱住了他。
大氅落了地,小太监都没来得及接,就听到陛下说点宫灯。
“多点些。”
陛下的命令下人怎敢不从,除了崭新的精美的,连闲置的宫灯都拿来点上了。屋内好亮,火光好烈,仿佛烧起来一样。
萧倦问怯玉伮还冷吗。
萧倦说不清点宫灯是为了给怯玉伮取暖,还是为了在夜色里能更清楚地看他。
光洋洋洒洒,萧倦脱了中衣,更紧地抱住林笑却。
今夜月明星稀,无数的宫灯似是星辰落到了地上。
萧倦抚着林笑却的眉眼,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
快及冠了,病弱得还像个孩子。骑不了马拉不开弓,连走路走远了都会脚疼。
林笑却缓缓睁开眼,乏力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声音微弱、嘶哑,萧倦抚上他的喉咙,问他说话疼吗。
林笑却半阖着眼眸,只说他困了,想睡觉了。
“陛下,您该回去了。”他不舒服,说得就好慢好慢,像是光融进了水里,水里金色的波纹慢慢荡漾。
萧倦搂紧他,摸着他的头:“疼就不多说了,朕没让你跟大臣似的絮絮叨叨。”
“朕问你几个问题,你想要就点头,不想要就摇头。”萧倦抚着他唇瓣,太干了,让小太监递上水来,萧倦指尖沾了水给林笑却润了润唇。
宫灯的璀璨金光里,萧倦问:“你想要月生吗?”
林笑却蹙着眉,连忙推辞:“陛下,臣跟他并无关系。您不要折辱他,也不要折辱臣了。”
萧倦道:“你自己急着说,喉咙疼你也自己受着。”
“你不想要月生,那孩子呢?朕给你挑个哥儿,给你生几个孩子,热热闹闹的,冲冲喜。”萧倦抚着林笑却的头发,长长的,顺滑如水。
他缠着他一缕发,把手指都缠住了。他在等怯玉伮的回答。
林笑却道:“陛下,臣真的不需要什么。”
林笑却抬眼望他:“您放过臣吧,您有那么多孩子,他们比臣更需要您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