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离开房间,下楼去了。
“小秋,你下来啦。”苏婉蓉招呼道,“妈正要让人去叫你吃晚饭呢。”
谢秋笑道:“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苏婉蓉随口问道:“你去看过司宴了吗?”
“嗯,去看了老公。”谢秋没有说出刚刚那个小插曲,只说,“护工要按摩,我就下来了。”
这段时间,他渐渐对苏婉蓉的心情感同身受,他不想让对方反复经受惊喜到失望的折磨。
吃晚饭时,三人依旧各坐一方。
吃到一半,苏婉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小秋,妈忘了问你,你想邀请你的养父母来参加寿宴吗?”
谢秋动作一顿,乖巧地回道:“我听妈的安排。”
贺家老爷子的寿宴,邀请的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谢家倒还真排不上号,苏婉蓉会忘记也很正常。
苏婉蓉语气温和:“妈想听听你的意思,你想见见他们吗?”
谢秋沉默了几秒,委婉地回道:“我想见他们有的是机会,不一定要在爷爷的寿宴上,毕竟是很隆重的场合。”
事实上,当谢家收下贺家给的“天价彩礼”时,苏婉蓉应该就已经知道他跟谢家的关系不怎么样了。
现在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大概是想表达尊重他的意见,也想试探一下他对谢家的态度。
果然,苏婉蓉顺势回道:“小秋说得对,那天贺家客人多,不一定能照顾周到,还是下次再说吧。”
这个话题,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吃完晚饭,谢秋回房洗了个澡,又来到隔壁病房。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手去拿童话故事书,想了想又收回了手。
“老公,今晚不给你读睡前故事了。”谢秋神秘一笑,“今晚给你读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从睡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百度搜索贺氏集团的相关新闻报道。
自从贺司宴昏迷不醒后,贺氏集团高层就分成了好几派,以苏婉蓉和方特助为首的一派,以贺家老二贺峰和老三贺诚为首的一派,还有中立派,随时可能倒戈向任何一派。
因此,贺氏集团目前正处于比较艰难的时期,不仅集团内部在混战,还有来自外界的打压,很多竞争对手都想趁机从沉睡中的雄狮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谢秋挑了篇比较邪恶的报道,清了清嗓子,开始朗声读起来。
既然童话故事唤不醒植物人老公,那就试试用他最在意的贺氏集团。
可惜读得嗓子都有点干了,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硬是一点反应都不给。
“咳咳……”谢秋放下手机,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片刻后,他俯身挨近那张英俊的脸:“老公,你一点都听不见我在说什么吗?”
男人呼吸平稳,他继续说道:“老公你再不醒,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可就要被坏人瓜分干净啦。”
见男人还是没有反应,谢秋压低嗓音威胁道:“老公,你可别逼我使出杀手锏啊。”
不过杀手锏到底是什么,他也没说。
“好吧,今天就到这吧。”谢秋打了个哈欠,“老公,今晚我要回自己的床睡哦。”
他摸了摸放在床单上的手,站起身来:“老公晚安,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你叫我哦。”
话音刚落,谢秋就被自己逗笑了:“我又在说什么傻话……”
他摇了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谢秋扑进柔软蓬松的大床里,撒欢似的滚了一圈,不由感叹道:“还是自己的床睡起来舒服啊。”
他翻身趴在枕头上,很快就睡着了。
与此同时,隔壁病房男人那只苍白的大手正在床上摸索。
男人的手活动范围有限,很快便停了下来,缓缓握成拳头,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
几秒后,那只手又泄力般松开了。
护工推门而入时,看见贺司宴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如过去的每一夜。
*
隔天是周六,谢秋一觉睡到自然醒,只觉神清气爽。
他下楼吃过早餐,然后开始帮苏婉蓉的忙。
时间一晃而过,傍晚时,谢秋去病房将植物人老公推了出来。
他推着男人走在草地上,小声道歉:“老公,这几天太忙了,都忘了带你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将轮椅推到固定的位置,屁股刚坐上秋千,就听见“汪汪”的小狗叫声。
谢秋瞬间露出笑容:“奥利奥,过来。”
一只小黑狗远远地朝他跑过来,边跑尾巴边来回摇晃。
谢秋俯身接住扑过来的小狗,抱进怀里:“奥利奥,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小狗全身都是黑色的,只有肚皮那里有一小片白色的毛发,看起来很像夹心饼干,所以他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奥利奥。
“汪汪~”奥利奥在他怀里打滚,翻出肚皮让他摸。
谢秋来回抚摸着小狗软乎乎的肚子,笑着问道:“奥利奥,你是不是又长胖了一点?”
奥利奥跟他玩了会儿,从他怀里跳下去,在草地上来回跑了几圈。
没过一会儿,它又跑了回来,只不过这次没有回到秋千旁,反而凑到轮椅前,咬住了贺司宴脚上穿的鞋子。
“奥利奥,不可以咬爸爸的鞋子哦。”谢秋开口阻止,“快过来。”
但奥利奥像是玩上瘾了,咬着贺司宴的鞋子摇头晃脑。
“奥利奥,你不乖了。”谢秋跳下秋千,抱起小狗吓唬道,“小心等你爸醒过来揍你哦。”
奥利奥汪汪叫了两声,似乎很不屑的样子。
谢秋笑了起来,俯身将小狗放下草地:“去玩吧,奥利奥。”
他注视着靠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面色看起来好像没那么苍白了,只是依旧消瘦。
谢秋去洗了个手,回来时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头发上。
他仰起脸,又几滴水落下来,这才发现是下雨了。
谢秋立刻小跑起来,想尽快把老公推进家里。
植物人的身体状况不比常人,免疫力更是差劲,可禁不起大雨的摧残。
然而,初夏的暴雨说来就来,只短短几秒,豆大的雨点就从天空中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谢秋二话不说,迅速解开身上穿的白衬衫,整个盖到男人头上,然后推着轮椅快步往走廊上走。
幸好这段距离不长,很快两人就顺利逃离了暴雨。
“老公……”谢秋微微喘着气道歉,“对不起,下次一定不会让你淋雨了。”
他平复好呼吸,绕到轮椅前,掀开自己的衬衫,穿回了身上。
贺景辰走出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谢秋低着头,半湿的白衬衫贴在身上,将纤细的腰肢清晰地勾勒出来。
贺景辰撇开视线:“发生什么事了?”
“嗯?”谢秋掀开眼睫,看见来人后笑了笑,“没什么,刚才突然下雨,我就把衬衫脱下来给老公当伞了。”
贺景辰下意识看向他的脸,才发现他的头发也湿了,发尾卷得更厉害了点。
谢秋随意摸了把脸上的雨水,重新推起轮椅:“二少,我们先上楼了。”
贺景辰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背影,片刻后转身离开。
谢秋将植物人老公送回病房,在护工的帮助下将人放回床上。
他脱下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仔细用温水擦拭一遍身体,换上新的居家服,这才放下心来。
谢秋坐到椅子上,有心情开玩笑了:“老公,我刚才差点就淋成落汤鸡了。”
躺在床上的男人,眉心微微动了动。
“我头发有点自然卷,沾了水就会变得更卷,以前孤儿院的小伙伴总是开玩笑,说我像卷毛猫。”谢秋抓起床边的大手,低下脑袋,让男人的手触碰自己的头发,“你摸摸看,其实也没有很卷吧?”
柔软的发丝淋了雨,湿漉漉地抵在手心里,蹭得皮肤又痒又麻,男人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谢秋抬起脸,那只手便往下滑落,停留在他脸上。
也不知是男人的手太大了,还是他的脸太小了,一只手几乎覆盖住了他的整张脸。
谢秋无声地笑了,攒在发梢的水流过眉眼,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那滴水继续往下淌,就好像一滴泪落了下来。
贺司宴的手指又动了,拇指指腹轻轻擦过眼下的皮肤,仿佛是在替他拭去那滴泪。
谢秋敏感地察觉到了:“老公?”
第16章
谢秋眨了眨眼睫,抬手握住覆在脸上的那只手。
他的眼睫又长又密,像只蝴蝶般停留在男人的掌心里,扑簌簌地扇动着翅膀。
贺司宴手指又蜷缩起来,扣在他的眉眼上。
谢秋将那只手拿下来,开玩笑似的问道:“老公,你是在帮我擦水吗?”
经历过好几次类似的情况,他现在已经不会一惊一乍了。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问题,贺司宴的手又动了,指尖向上摸索着。
谢秋有些惊讶,主动用脸贴上微凉的掌心:“老公,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但几秒后,贺司宴的手又垂了下去,指尖蹭过柔软的脸颊,好似仍有一丝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