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拍了拍她的脑袋,“不得无礼,他那时跟我在一起。”
凌嫚呼吸一顿,不由抽道,“我踢飞了那人之后,后背上不防遭人重重一撞,踉跄着脚的没来得及站稳,就被那些人与王姐姐分开了,而那撞我之人,竟是之前我们要带着离开的所有女孩子里的一个,她瞪着我,说我踢死了她的哥哥。”
明明没有,她收着力的,只是踢晕了而已,谁叫他嘴贱呢!
崔闾就跟看书时喜欢在书页旁留旁白一样的,再次幽幽开口,“你心里很受伤,觉得那些被救的姑娘简直不可理喻,竟然会为了折磨奴役她们的人,冲你出手,朝你发火,你不能理解她们的意图,倒是想离开呢还是不想离开,觉得自己干了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一件完全没有意义的所谓善举。”
凌嫚瞪大眼,望着崔闾,再扭头望向她五哥,上次这么当她肚子里蛔虫的人,是她五哥,一语道破了她看清幺鸡的内心,而装傻不回应的事。
她能怎么办呢?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僵尸娃娃,哪怕现在身体开始重新生长了,本身底子已经是坏了的,就跟破布娃娃换了新衣裳一样,表面看着是光鲜亮丽的,内里实则千疮百孔,这样的她,怎么能去祸害一个如此诚实,有大好前途的男子。
所以,她只能装傻,装不懂幺鸡的一片深情。
凌湙无奈,转向崔闾道,“你别逗她了,想来你是很清楚那片区的情况的,说说吧!”
崔闾抄着手笑了一声,“宁先生不防等王大人醒了之后问她吧!或许,还能以治下无方,让武将军代你向上参我一本。”
王听澜的做事手法,不外乎怕他欺上瞒下,做出欺君罔上之事。
可换种思路,这何尝不是一种不信任呢?她始终对自己的世家身份介怀,哪怕联名保举过他,也时时在履行一种监测他为官是否清正严明的责任,怕自己保举错人,怕太上皇受他蒙蔽,又或者,怕江州这个除北境以外的妇协试点,会失败成为全国笑料,她的内心根本不信任他。
泥人也有脾气,崔闾再有意与帝党交好,也不能一味的忍气吞声,任由她这般左试右探。
是以,他故意拿话刺太上皇,一脸的阴阳怪气。
他实在是被王听澜的行为伤到了,觉得她在侮辱他的智商。
那南城门又不是块巴掌大的地方,能往里塞上小两万人的片区,她每日间来回路过,定然有见过人影在里面活动的,有什么问题不能直接当面的来问?要她这样子的,单枪匹马的带个小姑娘去搞暗访。
不搞笑呢么!
他要真想欺上瞒下,根本不会让她看到南城片区有人活动。
太想当然了!
崔闾撂完话转身就走,只走前将崔诚拿过来的舶来神液一把塞进了太上皇手里,很大力的道,“拿着,别回头又指责我见死不救。”
谁还没有个脾气了?
凌湙捏着药瓶,与愕然呆愣的凌嫚面面相觑。
好家伙,这是冲着我发火了?
这么理直气壮,看来那片区的问题,应与他无关。
正想着,董知事便抱着高到能遮到他头顶的案宗资料,到了他面前,声音不带好气道,“府尊大人叫我给你送的,有关于南城门那边的实际情况,前后历任府尊大人对那片区的处理方法,宁先生慢慢看吧!”
说完,也不等凌湙接话,直接将那些卷宗,给丢到了旁边的桌案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态度之差,再次让凌嫚瞪圆了眼睛。
因为凌湙之前开玩笑,说崔闾聘他做幕僚太大才小用,至少得给他个府经历的职,结果,这话叫董知事听了去,此后,再对上太上皇其人,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
他在衙署蹲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等府经历的窝挪了出来,却横插一人想来抢,这怎么行?
所以,好脸色是必须没有的。
崔闾就是故意派他来送资料的,就是要让这太上皇知道,没了尊贵身份的遮掩,该受的白眼和气一点不会少,自己掂量着办。
太上皇凌湙被这胆子越发横的崔府台,也给撅的没处讲理,只得埋头翻看起了有关南城门的记录。
崔闾那边却在问董知事,“宁先生什么态度?有没有对你送去的卷宗……呃,有什么说法?”
董知事谦卑的躬着身,一脸板正严肃,“府尊如此器重他,将南城之事交予他,他能有什么说法?属下觉得,他该感恩戴德才对,能得府尊如此重用,是他的福气与运气……”
崔闾忙打断他,挥手叫他下去,真是越说越有掉脑袋的架势,再说下去,诛九族都够了。
算了,正愁没有机会点醒那位,南城门那里的问题,若能提前叫那位意识到自己行事上的过分优容,有会纵容人的贪念,或许也能改变十二年后的那场祸事。
崔闾背着手,哼着小曲往后院休息去了。
第72章
王听澜的年纪摆在那里,受一次伤损耗的元气,哪怕她这些年习武不断,也还是不能与年轻时候比,当夜大夫瞧过之后,起了一次烧,果然是需要用到舶来神液,后尔断断续续在昏醒之间挣扎了两日,才终于脱离了危险。
人却是瘦了一大圈,亦瞬间苍老了下去,让一直陪护在旁边的凌嫚焦心不已,几乎在心里发了毒誓,若她王姐姐真有不测,就是拼着被她五哥打一顿,或者再重新给扎回没有神智的尸蛊娃娃,她也定要将整个南城门给夷平了。
幺鸡本来还想带她去保川府玩一玩,结果遇上这种事,只得自己赶脚去了保川府,去将主上要的东西取来,然后也倍着凌嫚一起守在王听澜的房间门口。
武弋鸣那边也得了消息,当时就调了一队兵,去将南城门那一片给控制了起来,并且抓了几个直接导致王听澜受伤的罪魁祸首,等人给押进了衙署大牢,那边凌嫚抽空去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竟然就有当时推的她差点栽倒的那个女孩。
两人隔着牢门栅栏,那女孩被凌嫚瞪着看的直往一个男人背后缩,却正是她那嘴巴贱的哥哥,此时正一脸无所谓的望过来,张嘴或许还想贱一下,结果一条剩了半截的血淋淋的舌头先伸了出来,或许还指望能吓一吓凌嫚,结果,却迎来个看死人样的目光,没被惊吓到不说,脸上竟然露了笑,张口直接道,“谁割的?干的漂亮!”
旁边带她进来的狱吏躬着腰道,“是武将军身边的副将令人割的,这人嘴巴跟吃了屎一样,一路污秽之言,实在叫人难以容忍,秦副将就让我们狱吏中擅使刑的鬼抄手,剪了他一截舌头下来,不过姑娘放心,那鬼抄手留着分寸,没剪太多,虽会影响说话,但问个口供什么的,还是能大着舌头慢慢说来的。”
只是再别想,跟蹦豆子一样的连着句的往外冒词了,感觉整个牢里都清静了不少。
凌嫚高兴的眼睛都亮了,直接叫来了鬼抄手,问他怎么剪舌头,才能不至使人说不来话,还能令人感受到极致的施刑痛楚,以后再叫她遇上这等嘴贱之徒,人杀不得,嘴巴总能剪得。
那边凌湙也拿到了武弋鸣问出来的口供,就只一页纸,说了怎么用那些女孩子引王听澜和凌嫚上当,又怎么利用当时情势分开了两人。
王听澜日日在城里来回,便是再无心打听,城里来了个女性大官的事,也传开了,并且随着妇协部的成立,这位大官具体是做什么的,已经人尽皆知。
这些人就是利用了这个消息,在发现闯入南城门的人,竟然是这位女性大官时,就起了捉弄心理,一开始他们的主意或许都没打到凌嫚身上,可已经长开的凌嫚,有着一副令人看着就高兴的小苹果脸,眼中透着的明快开朗,是他们在周围女孩子的脸上,不曾见到的自信大方。
牢里的那个女孩,被凌嫚叫人按着,说要拿她来练刀,看看刚刚从鬼抄手那里学来的技术行不行,那女孩骇的面无人色,扭头想找她哥哥求救,结果,发现跟她一起被抓来的亲人朋友以及邻居们,没有一个人肯出声,全都眼神平静的望着她。
大有一副,你直管去死,我们看着就好,回头会给你收尸的意思。
那女孩吓的崩溃大哭,又努力仰起头来望着凌嫚求饶,“不是我要骗你的,是他们说你的模样太干净了,眼睛像水洗过一样的透彻,脸也好看漂亮,说要把你留在南城门里,看看你能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能保留现在的样子,呜,大人大人,不要剪我舌头,剪了我就嫁不到好人了,会被我爹娘送去给老鳏夫当暖床丫头的,求你了!”
凌嫚顿了一下,不可思议道,“就因为这?”
那女孩头直点,眼泪一直流,凌嫚张了张嘴,突然就觉得那一地的百姓,其实活着也创造不出她五哥所讲的什么社会价值,就因为一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女孩子,突然闯入了他们圈定的地盘,然后就被以如此荒谬的理由,意图侵害,预谋磨灭她身上的所有,令他们嫉妒的东西。
这简直是一种从心上的坏与恶,根子里就有的恶劣基因。
凌嫚无趣的收了刀,摆手让人放开了那个女孩,看着她的眼睛道,“知道我们进去后,为什么选了你带路,然后去联系那些想离开的女孩么?”
然后不等那女孩开口,接着继续道,“是因为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你看到我们的第一眼,不是警惕不是回避,而是期待,那一刻的你,从心里有在期待我们的到来,盼着我们来,是不是?你摸着自己的心问,是不是一直在期盼着我们来?”
那女孩低下头不敢吭声,眼泪一直流的非常汹涌,更不敢扭头去看身后的哥哥,她生来就是要拿去帮哥哥换媳妇的。
凌嫚道,“你看看你身后的这些所谓的亲人朋友,在你要被施刑时,可有起过一丝要为你求情之念,你在他们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已经被狱吏松了禁锢的女孩,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
残忍的现实告诉她,哪怕她言听计从,哪怕她乖顺肯干,哪怕她助纣为虐,在生死一线之时,任不能避免被抛弃的下场。
她在家人亲朋的眼里,是真的一文不值,连换亲这等事,也不是非她不可,因为她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大不了她哥多等两年,到时候一样换。
凌嫚没有理会她的哭声,抬脚就回了王听澜处,望着昏睡的显露苍老的王姐姐,一时竟不知道她坚持的人生理念,到底有没有意义,值不值得她如此奉献。
明明她们都是战场上冲杀过的,取敌首级如砍瓜切菜,结果,自收了兵刃之后,行事越发的受拘束,处处要受人气,为了所谓的改革,不止要与那些世家勋贵周旋,还要跟无知少教化的百姓苦口婆心,脾气好愿意听的还好说,脾气不好不讲理的敢拿扫帚撵人,她真是再没预料到,她们两个能冲锋杀敌的人,竟然会栽在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手里。
她五哥自从退位微服之后,变得真是太慈眉善目了,她还是喜欢当年那个敢骑着马,在千军万马当中横扫一切的狂悖战王,就是后来在京畿里坐皇帝,也有敢跟满朝堂官员亮刀兵的气魄,现在这日子,她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憋屈了,但只有这一次,叫她起了杀意。
凌湙不知何时悄悄到了她身后,有幺鸡这个耳报神,凌湙对这姑娘在牢里的举动一清二楚,此刻自然察觉到了她内心里的隐怒波动,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上次因为崔闾的关系,两人在办公房内并未说上话,这当然只是明面上的,看着两人没什么交集,私下里却是已经拜过君臣之礼了。
崔闾将南城门的资料送来给他,却叫他有了与王听澜明面上的对话机会,在王听澜醒后第一时间,他就来看过了她,因此,也自然知道了她跟凌嫚分开后发生的事。
那些人拿住了王听澜最在意的点,用一屋子女孩的命,要挟王听澜不许她将妇协权益,推行进南城门这片区里来,否则,他们就把这些女孩子一个个投江里去,宁愿打光棍,也不许叫,女孩们有爬到他们头上的一日。
王听澜叫他们的话险些气死,心里又担心着不见人影的凌嫚,口吻就失了往日的温和,哪知道就激怒了那些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被绑起来的女孩子,一个个的真给丢江里去了,她一着急,就动了武,但依然记着没有拔刀,只拳脚与那些人来回,然而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被几人联合从后背偷袭,用一把砍柴刀伤了身,接着就被一拥而上的人围着给拳打脚踢的打了一顿,等凌嫚摆脱纠缠找到她时,她已经半陷入了昏迷,口鼻内全是血沫,但她始终记着主上说过的话,不许对手无寸铁之人拔刀,因此,她哪怕在那样的境地里,也紧紧的拉住了暴怒中的凌嫚,阻止了她要杀人的冲动。
凌湙声音有些阴沉,望着昏睡里的王听澜,他跟凌嫚一样,私底下都是管王听澜叫姐姐的,这也是他当年跟着流放队,入北境后救的第一个女子。
她拜他为主,一跟就跟了一辈子,当年他实在分身乏术,在边城既要搞练兵,又要搞民生,在女性发展安置这块上,就显得力不从心,或者也不是力不从心,就是他身为男子的身份,有些事做起来总会被人曲解,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为女子发声。
他又不是女子,干什么总去干涉女子之事?声音多了,便有流言,说是为以后长大了婚配准备的,毕竟边城那个地方,能出什么好女子?现在培养培养,等他成年了,选起人来才不至于磕碜。
后来王听澜来了,他看着她消沉无生志的样子,便郑重将此事交予了她,除了想用烦忙的事务,来占据她空荡荡的心,好不叫她总是陷入胡思乱想中,另外就是她的性别福利,可以以重用她的信号,来让那些总是揣测他用意的人闭嘴。
王听澜一直身体力行的,在执行他的命令,而随着他地盘的扩张,她只用更加繁忙的身影,默默的支持他,并从不喊一声苦累,和工作中受到的委屈伤害。
凌湙道,“嫚儿,你应该知道,你王姐姐,虽是千户之女,可人生的波折一点不比普通女子少,她受到的苦楚与伤害,这些年虽说是淡忘了,可到底心里也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凌嫚沉默了,当年王听澜被救回边城时的样子,她不太记得了,但却知道,这是个与她一样没有家的大姐姐。
北境登城千户之女,却因为当年凉州大将的好色之意,以其父兄之命,强纳了她为妾,迫使她与未婚夫解除婚约,她本以为这辈子没有指望了,在凉州那个逼仄的大将府宅后院,过的生不如死,后来,凌湙来了,用绝对的碾压之姿,揭发并坐实了凉州大将通敌卖国之罪,她登时就从那个后院里挣脱了出来。
因为凌湙,那个凉州大将府里的所有女眷,免于没入教司坊的命运,在那场诛连九族的大罪里保得了一命,她也得以归家,然而命运并没有眷顾她,父兄在登城城破时,就已经被她那个所谓的丈夫杀了,她也被与其勾结的凉羌骑兵抓了,准备带回他们的王庭当女奴,在小凉山后头的月牙湖休整那夜,在她差点被当众猥亵羞辱之际,她那未婚夫拼死来救她。
可那几千的凉羌骑兵,却像招猫逗狗一样的,圈着马儿的,用一柄柄弯刀,将她那未婚夫划的遍体鳞伤,那一夜的鲜血流的可真多啊!
王听澜似在睡梦里也睡不安稳一般的,额头上满是汗珠,苍白的唇上沾着干裂开后往外渗的血丝,凌嫚轻轻的用湿帕子沾了水替她擦试,却似听她低低的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凌湙叹息,“你王姐姐眼睁睁的看着她未婚夫,被敌骑凌虐而死,她这辈子是过不去那个坎的,所以,她致力于筹建妇协部这事上,她总是异于常人的热心,也非常能容忍那些人的挑衅,因为她不想再让那些受苦的受压迫的姑娘,与她一般,失去家人,失去挚爱,失去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她想用自己的能力,尽可能的帮到那些女子,嫚儿,王姐姐年轻的时候,脾气也不是这般好的,遇到冲她吹口哨调戏之人,一棍子打的人哭爹喊娘都是有的。”
只不过后来他成了皇帝,被那些大世家勋贵联合抹黑,动不动就谣传他杀人如麻,推行个新政,总有各种刁难等着他,王听澜不愿用强硬手段再去推行妇协工作,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他的名声,她害怕太强硬的手段,会再为太上皇招来误解与污名。
在查阅南城门那片区的资料,和历任府台对那边的处置方法时,凌湙终于明白,崔闾说话为什么会那么阴阳怪气了。
那片区的人,何止烂泥扶不上墙呢?根本是每一口呼吸,都在污染空气。
凌湙眼眸微眯,脸色深沉,定定注视着睡梦里也不安稳的王听澜,低声道,“王姐姐,当年是我来迟了一步,叫你与赵大哥天人永别,如今这般年岁,我又怎能看着你受如此折辱,而无动于衷,仍坚持与人为善?呵,我真是……真是一叶障目,竟那么自欺欺人的过了这许多年,不是深知人心黑暗,深知自己退一步而叫别人进十步的道理么?难道就因为他们是百姓,平民,手无寸铁,我就……”
那口供之上,字字书写着那些人踩踏王听澜时,肆意鄙夷的嘲弄,辱骂她一个老女人,就算身居高位,就算有皇上撑腰,不也一样得被人吐口水踩脸,一样的没人要没人娶,骂她如此着力于替女人挣取所谓的权益,定然是嫉妒人家有人要有人娶,要让所有女人都跟她一样,都变得没有男人要的扭曲心理。
他深吸一口气,按着凌嫚的肩膀,“照顾好你王姐姐,外面的消息一个也不许传给她听。”
我非佛,亦不修道,有些时候,该拿刀还是得拿刀来解决。
他边走边解了腰间的佩剑,旁边幺鸡紧紧的跟着他,一把子接过了他抛过来的镶金嵌玉的长剑,“把我的刀给我。”
幺鸡眼神大亮,哎了一声,麻利的解了背上的一把大刀,利索的递了过去,声音里带着喜悦,“主上,您终于想通啦!”
太好了,这劳什子破剑,终于可以拿去典了买烧鸡吃了。
凌湙边大跨步往后院里走,边指使幺鸡道,“去叫武弋鸣来,让他调两个千户营去南城,将所有上至六十……六十六,下至十岁上的男丁,全部捆了,敢有反抗者……立斩不赦。”
幺鸡大声应是,扭头跟生怕凌湙会反悔似的,跑的那叫一溜烟,瞬间就看不见人了。
凌湙却一路直直进了后院,崔闾正拢着袖子,在亭中置了小吊炉子煮茶,手里摆着一摞信件,脚边上是成箱笼的衣裳和吃食。
“你倒是悠闲,竟然还煮起茶来了!”
崔闾抬头,脸上是来不及抹去的一片欣慰之色,望向龙行虎步而来的太上皇,眉眼竟然难得平和温暖,“那是,本府又不像宁先生你,家中竟生一些不着调的子孙,本府家里的孩子们,个个……咳,大半都是好的,特别是我家的长子,呵呵呵,颇得我之真传呀!”
凌湙知道他在说什么事,这是又拿话来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