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甭管这上面的选拔机制多新鲜,且未见有人用过的新奇样子,反正是府尊大人亲自写的,指定就错不了,就算错了,也肯定是他没办好,反正,现在就是一个特别积极的干事态度。
整个西城百姓,都被集中了起来,然后,被告知乡里长要换人做的消息。
轰一声,如小石子投入湖中般,百姓们交头接耳商量了起来,而那乡里长的家里人,则面无血色的坐到了地上,以为被抓进牢里的人没了呢!
以往,每个城门或镇上的乡里长,都是当地家庭条件最好的人当,家族人口多也是一个硬性指标,也不需要什么才能,年纪上来了,家族人口,生活稍微好点的,就是百姓嘴里说的声望人了,依老卖老的能在胥吏书办面前说上两句话的,有所谓的情面的,就会被推举出来当百姓代表,或者说嘴替,替嘴笨拙舌,又不敢与官府打交道的人说说话。
及至后头慢慢就演变成了,一个世袭制的非官方代表,老的教小的怎么与官府打交道,有样学样的,也就有了所谓的传承,而官府这边下乡镇办事的人呢?许多人嫌麻烦,嫌与泥腿子说话掉价,干脆就将事情直接分派给这些百姓代表,由他们代表着出面协助办理,两边有来有往的,这种身份上的肯定,就像是过了官府明路一般的,在百姓们中间,也有了威严。
实际上官府这边,乡里长是没有编的,也不领官府俸禄,他们协助办事的吏员干活,除了能在吏员面前刷个脸熟,在乡里乡亲们面前,也有了所谓的官府门路,接一些人情往来,给家里人讨一些福利,都很便宜,又非常有面。
几十年乡里长一干,他们家也就成了当地的小乡绅富户,家当什么的自然也就挣出来了。
无利不起早,要真都义务帮忙,谁愿意呢!
现在这个要更换乡里长的消息一出,那些有心思的就活动开了,又是不记名投票,且说了连投三日,看总票数,当日夜里,那西城各条小街巷子里,都是垫着脚走路窜门的。
崔闾早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只叫董经历派人盯着,看哪户最活跃,又与原来的乡里长家什么关系,然后再看他们集中矛头指向,最后被排挤最狠的那个,指定就是有百姓基础,却没什么话语权的人了,乡里长就在那后面几个人里选就行了。
而为钱发愁的账房,隔不两日又来找了崔闾,只这回不拉着脸了,而是笑眯眯的跟崔闾说了一个好消息。
怎么的呢?
原来,是内城有富户家女眷,听说了建姑娘塔的用意,想着寄存在云台寺吃香油的亲眷,其中也有些是早夭的孩子,就派人来问,能不能在最高的二层塔房里,给她们的孩子也留一处地方,她们愿意出钱,那最高位置,自然是留给南城里那些可怜的孩子的,可后两三层,她们想租下来为亡者祈福。
崔闾眉尖微动,那账房以为他不同意,忙赶手赶脚的递上了起建姑娘塔的费用,以及那些富贵奶奶太太们认捐的银两,足足有三十万两,且全部都是现结的银票。
呃……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下层空着也是空着,是不是?且后面还要请人打扫,守塔,管理长明灯,等等琐碎杂事。
账房先生再加砝码:那些贵妇人说了,只要大老爷同意,每年的香油她们出,守塔的仆奴费用她们给,至于洒扫修缮等琐碎事,一概用不着大老爷操心,她们指定派人管理的好好的。
能够把早夭的孩子,和家中亡者,送到有官府备案筹建的地方,跟着一道蹭龙气福运,花多少钱都愿意,都舍得。
能当一府之长的大老爷,本身就是具有大福气之人,他建的塔,哪怕叫姑娘塔,也是个福运汇集的宝地,当然得抢破头的来了。
崔闾也没抻可怜的账房先生多久,看着他那半秃的脑袋,点了头,“行。”
这个行字刚说完,账房先生一溜烟的就跑了,嘴里的恭维词都没念完,只听着声音远远的飘了出去,“府尊大人体恤爱民,百姓们无不感恩戴德,便是天上菩萨见了,都要给府尊大人降些福祉,好保佑大人长长久久身体健康。”
崔闾跟后头笑骂了一句,“可叫满天神佛,先保佑保佑本府发大财吧!”
真是受够了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最后再念叨一句,那毕衡老货走哪了?他那几千斤海盐可销了多少出去?怎么不记着给他送车银子回来呢?
刚想转回身往办公房里走,就又见那已经跑远了的账房先生,扶着腰跑的上窜下跳的回来了,边喘气边拿手指着府门外头,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大人、府尊,那……那,南城那边,哦哟妈呀……神佛显灵了喂!”
崔闾发财了,是真发财了。
大财!
三十年前被太上皇打没了影的,怎么也找不见的五大家子藏宝库,在南城门溺婴池底,被挖出来了。
第77章
整个南城门再次成为喧嚣之地。
那激动的直打摆子的账房,一路跟在崔闾身后到了南城,然后就窜没了影,等崔闾后脚赶到被挖开的溺婴池前,就见他一点不嫌脏臭的,整个人扑到了还沾着泥和不少腐臭物的箱笼上,亲切的眼泪花直冒,嘴里直呼,“天呐~发财了发财了,我们府库终于不再是空荡荡的连老鼠都不来的地方了,嗷!”
就见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全都一脸懵逼状,那一铲子挖破了箱笼,将金砖银宝撒了一地的衙差上前来,沾了满脸泥的嘿嘿只剩了傻笑,给崔闾叩头都叩的乱七八糟,指着坑地下傻乐,龇着大白牙道,“大人,大人,银子,金子,底下全都是,全都是。”
是的,整个南城地底下,似一个墓穴般的,塞了满满当当的财物,金铸的等身人偶,手拿金铸的刀枪斧钺,金砖铺地,打造的金玉罗汉床,满眼望去,黄澄澄一片。
想来置这处藏宝地的人,是个极爱黄澄之色者,好巧,崔闾从出生到现在,也最爱这种黄澄之色,耀眼的感觉在上面躺一躺,都能幸福的冒泡。
金钱的滋味,原来这就是扑面而来的金钱味,晓是崔闾本身并不差钱,也叫这场面给熏的醉了。
臭味?不存在的,都是金钱的香氛气。
这头重脚轻的感觉,绝不是给臭的,正想钱想的发疯,差点动老本的人,一下子神轻气爽了起来,感觉腰杆子又粗又硬,时间要是赶得急,他能发动驻船所的工匠,连夜开工,再给太上皇海伐的船队,造几艘战艇过去。
老子有钱了,本府现在就要财大气粗。
哼嚯哈嘿!
崔闾狠狠稳住了心神,努力绷住了老是想往嘴两边跑的嘴角,端着沉着大气派的,一挥手,直接将几个驻船所里的海防兵全给调来了。
本衙的差役府兵,围了最里一层,后调上来的海防兵,将近南城外围百米处,全围的密密实实,人畜难过,围观的百姓们,再也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就是爬的再高,眼神再好的人来,也甭想说清里面到底挖了多少东西出来。
这是崔闾在接手江州后,第一次动用海防兵力。
要不怎么说江州府台,可以做成土皇帝样的存在呢?
自有江州形成气候起,这里的军政府务,都集中在一人手里,五大家时期最明显,那是可以单挑前朝皇权的存在,即至后来被灭,分裂出九个小股势力,这才因为利益问题没得统一,暂不敢与大宁皇族硬碰硬,现在换了崔闾来做这个江州第一人,兵防之事,便抓了瞎,没人跟他说要怎么弄,上意也未有任何指示,说不好到底他能不能染指,染指后又会不会被罗织罪名,按个不臣之心。
反正,到目前为止,没说法,连太上皇到了江州后,也没对江州兵防有任何指示,搞得崔闾也不好主动问,显得他对军务大权多眼馋似的。
别的地方军务政事体系,都是分开的,州府尹等文官,就只管文事,武备部另有一套系统,应对各地军事管理,前朝历代都遵循着武永远受制于文的常例,可到了大宁朝,本身开国帝就是以军武起家,他是没有受制于文臣这个习惯的,为此多与朝上各方拉扯,终成文武相辅两套系统。
这里的文武相辅,就不是历朝历代那样的,只以嘴上说着文贵武重,实际却做着重文轻武之事了,有太上皇在的那几十年,大宁朝的武官是极为好做的,军务不再受制于文臣,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晋升制,且有能直达天听的专属通道,再不必受只会纸上谈兵之人的鸟气,终于昂首挺胸的,体会到了军功受到满朝表彰的荣耀了。
太上皇是非常不能容忍,文官抄着手,对武官的辛苦给予阴阳怪气说的,但有叫他知道有此类人,要么弃之不用,要么就是找个由头,给罚到军营里去亲身体会一番,他的朝堂之上,没有武官要向同阶的文官让射一步之地,还得先拱手下拜的规矩。
文官,要么文武兼备,能做到对武事指导言之有物,要么就学会闭嘴,做好自己职权范围内的政务事。
许是被他来时的那个时空里,武官受文臣压制,前线打战,后朝掣肘,陷忠良绝地之历史教训深深伤害到了,在太上皇的朝堂之上,但有人敢拿武将说事,还没有个确凿证据,只扑风捉影参着给人添堵的,都一律予以脱官衣廷仗之刑。
他没有冒杀功臣的癖好,也无惧兵权在握的武将,终他一朝,武将们都很安定,反而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文工们,总要与他对线,分出个子丑寅卯。
民间早前流言太上皇重武轻文,鄙视弄文之人,以来败坏他在文人间的名望,可实际上,这种情况放在朝堂之上,就像一对父母手里养了两个孩子,一个听话,指哪打哪,一个老是跳着脚的撕扯闹事,管谁都知道心往哪处偏。
太上皇就在朝堂上明说了,他就是以武起家的,兵武就是他的底气,国事家事天下事,没有一样是靠嘴说出个道理来的,他不可能因为登上了皇位,就要遵循文人们所谓的罢兵以文治天下的荒谬谏言,仁义之主,亦或是德备操守之评语,都得等他死了后再议,没有叫他人还活着,就得为了这些虚妄的身后名声,顾忌这顾忌那的,听人摆弄。
所以,就不要老是上本,来规范他应该怎么做,怎么说,怎么行卧得体的,来当好一个帝王了,天下是他打的,没有叫一地俯首的臣子,来教他如何为君。
一个保持了自我的君主,一群非要依循教导新主如何为君的臣子,就没有互相看对眼的时候,再加上利益冲突,自我的君主更没有可能将兵武轻置,朝堂波荡可想而知。
在一个如此介意武事兵权的人面前,崔闾时刻警醒着自己,不要越过对方雷池,哪怕现在皇帝换了人做,可谁叫太上皇的威慑力还在震着四方,满朝堂曾经被他怼的颜面尽失的文臣,现在也不敢过分苛责新君,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认了文武并重的事实。
可只有崔闾看到过后世史记,文臣的反扑是那样的猛烈而残忍,可以说是用草蛇灰线之法,于三朝之后,又把文武并重的天称,给拉回了历史原位,武将的鲁直终究搞不过文臣的各种谋略,在先后强力扶持过他们的两代帝王薨逝后,终究没能守住曾经能分庭抗礼的局势,退回到了武卑境地。
而真正能堪破此局的人,还隔着百年才能降生,那个汇集太上皇武力才智的后武小太子,直接把皇族变成了国家荣誉的象征,彻底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格局打破,保证了后世政局再如何变换震动,武氏皇族都永远是这个国家政体发言人的存在。
千年世家被打破,但是千年皇族却流传了下来,也是个非常牛掰的狠人,据说年幼时还当过一阵子的废太子,后来是被人哭着求着归了位的。
崔闾回忆起这一段时,表情是真微妙的,几次都忍不住怀疑,那小太子会不会就是眼前这身怀王蛊,可以改变容颜不老的太上皇,杀个回马枪重新来整治这世间的了。
作个梦,又经过后世论坛洗礼的崔老爷子,颅脑内活动很是异于常人,别人不敢想的事,不敢瞎发散思维乱动的心思,他就常于夜深人静时独自揣摩,有时候都觉得自己魔怔了,想的飞天遁地睡不着。
害,这叫什么事!
约莫还是夜太长,一个人孤独寂寞冷了些,太上皇的船也不知到没到东桑,那东桑岛上也不知到底有没有钱,别他把人忽悠过去打上一通,结果毛都没得,那回头武弋鸣能把他的新衙给砸咯滴。
东桑鸟,哦不,东桑岛,你可给本府争气着些,多长几座金山银矿,好叫我们武将军开心开心,叫太上皇也高兴高兴,回头对本府调用兵防之事,也能既往不咎,不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越权不轨的评语。
哦米豆腐,漫天神佛,各路菩萨道长,崔闾一连串的心念转过,等看清从地底下起出来的,源源不断的箱笼财物,各色珍宝玩器,异邦风格的大人头金银币,好像是能吊在房顶上当装饰的金铸烛台,亮晶晶可以折射出七彩光芒的透明宝石,好家伙,再去保川府叫兵来的底气都有了。
也不知是皇帝有意还是无意的,下旨晋升崔闾官位的时候,一个字没提兵防的话,也没给江州天降个管理武备的总参都慰来。
若像信任毕衡那般的,则会在和州府台这等实官后头,追个总督这样的荣誉衔,也就是形式上默许了,他有便宜动用武备的权利,总揽一府军务之责,就算朝廷有下派的总参都慰监军,这个总督衔,也能令他有灵活用兵之权。
可他没有,江州府台没有后缀,如此衙下属官们,便只能称呼他为府尊,而不能叫他为总督大人,这个称呼一听,就知道他没有武事涉用权,纯纯的文政官吏,再加上之前皇帝一气拉走了江州地面上,所有能流通的现银之举,放外人眼里,崔闾这个江州府台,跟后娘养的一般,很受小夹板气。
但那又怎么样呢?
爹不疼娘不爱,他有财气。
世家排挤文武不靠,他有财气。
地少人多,破事贼繁,还没有同僚吱应,但他有财气。
嘿,你就说你气不气。
隔岸的娄文宇都被惊动了,乘船直接跑过了江,一脚扎进南城门,就舍不得走了。
妈呀,这崔闾属实应该是命中带财运的,皇帝将将才拉走了一批,没料转眼他就又从地底下起出了一批,看着似乎不比之前拉走的少。
靠,这叫什么事?
这叫之前每日穷忙,为了给自家军备打造铁甲,穿暖吃好,一个钱掰两个花的人,可怎么想?
娄文宇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妈蛋,见者有份,他家将军不在,他反正是见着了,必须不能走,赖也得赖在江州,等着分一杯羹,至于保川府的府务,没事,不就隔一条江么?天天划船把案犊送过来就是了,反正他不走。
南城里的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被统一叫到了一处院内,先由董经历带着人审一遍,过一道筛子,等崔闾把溺婴池底里的东西彻底过一遍数后,再来接着筛后笔录,做最后突审工作。
他就不信,这些整日里生活在此处的人,会对这溺婴池底的东西,完全不知情。
年轻一辈的或有可狡辩处,但年纪大点的人,谁也别想企图再隐瞒下去,必要查个底掉,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最后直差点将整个南城地底给挖空,才终于彻底将地底下的东西,给全部起了出来,从午晌一直挖到第三日日头升起,中间过的两个长夜,也是丁点不歇的换人挖,整个南城门那一片,火把燃了足足两个大夜,从地底里掏出的淤泥,都差点把临近的河道口给堵了,最后是喊了码头帮众们,以及临时雇佣的外城区百姓一起,才将清出来的泥土,给运到了离江岸稍远的一处空地上摆着,回头或许还得再填回去,从保川府往江这边看,就像工蚁排成队似的,在沿着一条固定线路来来回回搬运东西,等夜间火龙一起,更引得保川府临近江边的人家驻足观望。
也就一江之隔,这边挖出了个藏宝库的消息,直接飞了出去,娄文宇倒还讲点武德,自己乘船过了江后,就让保川府的兵守住了各条道口,也禁了往江州这边来的船只,而崔闾直接下令停了漕船,在南城宝藏未全部起出来之前,一条船不许往这边运人。
江州五大家,其中有三家子里沾着前面三个朝代的皇亲,甚至其中一家直接是前朝五皇子外家,曾趁太上皇凌湙忙着收复其他州府之时,拥立五皇子登位,在江州另立小朝廷,想与大宁分江而治。
这样的存在,可以想见当时攻打江州的难度,到最后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若非江州兵源实在不济,让后来两军对垒时,征无可征,逼的当时的江州官方,以高额赏银,雇佣海贼东桑匪寇,来冒充江州兵,与大宁军对阵,恐该更早两年就被太上皇打下来了。
崔闾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强行征兵的惊恐时段,因为打到后头,男丁几无可征,各镇上被强行拉走的百姓人家,日日哀啼,有钱的乡绅富户,只能以钱消灾,勉强护住了家人不免充军,而他们崔氏,当然也不可避免的出了点血,他记得很清楚,一个人头五十两银子,征十三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
他那时刚好在可征岁数里,他大伯母抱着他,逼族长夫人拿钱给他买人头,而他大堂兄那时已经病入膏肓,医不可治,更添了他生来就克兄的流言,族长夫人不肯掏他这份钱,他大伯母就抱着他,拿了根绳子,说要吊死在族长大宅门前的梁上。
后来江州五大家兵败被灭,那些被强行拉走的百姓,回了一半人归家,崔闾那时才知道,灭了江州小朝廷的新皇,没有将怒火迁至参战的百姓身上,他匆匆带人过了江,没做任何扰民之举的,单把五大家族内的头头脑脑给拎到了江上,杀了喂鱼后,又匆匆领着兵走了。
这就是他后来,明显察觉出大伯母在崔固的亲事上,走了极端后,仍予以维护的原由,他无法用所谓的理性公义,去伤大伯母的心,何况崔固那亲事,确实是被他自己糟蹋了,得罪了大伯母的娘家不说,自己费心娶回家的女人,还不侍公婆。
他大伯母咽气的时候,都还不肯原谅崔固,因为崔固,他大伯母被娘家拒之门外,原本说好了配给崔固的姑娘,因为崔固私通了个外面的女人,教人笑话的投了环,如此矛盾加剧之下,才叫他大伯母宁愿认个通房之子做长孙,也绝不肯认那个女人生的当嫡孙。
而在他的立场上,气死了婆母的崔固夫妻,无论做什么,都该连同那个私混来的奸生子一起滚出崔家,哪怕后来崔固硬是给那女人和儿子正了名份,在崔闾这里,也是没有任何名分的东西。
他不承认,或者说,在他大伯母被这二人气死后,崔氏族里就没了这二人的立足地,找个由头撵出去,也是早晚之举。
大伯母之于他而言,便如亲母无异,每每想起大伯母最后时日的不安生,担心自己死后娘家无人肯来奔丧的样子,他都在心里恨不得将那两人削成人棍,如现今这般圈在家庙里关着,已经是极大的优待了。
崔榆为什么宁肯认他,也不认崔固这个亲大哥?
因为当年,是他和崔榆两个人,执了亲子的孝仪,去大伯母的娘家报的丧,后他又以一族之长的身份,跪请了大伯母的嫡亲大哥,让娘家这头的嫡亲侄儿侄女们,亲至崔府,送了大伯母最后一程,全了大伯母人生在世最后的颜面。
一个女人,生前有娘家送嫁,死时有娘家哭丧,哪怕中间人生段过的再不如意,最后在世人眼里,都是有始有终有福祉的。
许是忆起了从前,崔闾心里有些沉闷,问起三十年前那场来去匆匆的战事时,也显得没什么精神。
娄文宇陪在一旁,帮着做清点工作,有些前朝禁物,崔闾这边肯定是不能留的,他刚好帮着清点归拢,届时是需要往皇帝案头上报一报,看怎么处理这些违禁品的。
听崔闾将疑惑问出,便抬起数钱数到眼抽筋脑袋,晕乎乎的道,“太上皇那时,正发兵征云合西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