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闾闷哼道,“祖业兴盛,祠堂为祖辈们的见证者,现在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连族谱都要重录,那些曾经反对我的族老们,恐怕要跳出来又有话说了,您这么聪明,想不到因为什么?”
凌湙顿了一下,猛然扭头盯向他,眯眼严肃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什么重录?”
崔闾皱眉,回瞪向他,“族谱,都搁祠堂里受香火供奉呢!烧了自然得重录。”
凌湙猛然击了一下掌,脸上骤然绽放了个大大的笑容,眉飞色舞,“我想到怎么重创那些大世家了,崔闾,我懂你刚才说的意思,但有一句话我也要告诉你,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来到这个世上必须要完成的使命,我知道世家不好掌握,所以我从没有试图掌控过他们,我只是想要他们手里的一部分资源而已,我也知道他们祖辈们奋斗下来的东西,不可能轻易交出来,但是,当少数人侵占了大部分人的生存空间时,这就是不对的,我现在也不会天真的图人人平等了,就以我现在的能力而言,希望能在有生之年,为此间百姓争取更广大富足的生存空间,你懂么?至少,得给他们个立足之地吧?”
连田都没有,想做生意的原始积累又哪里来?总要让他们有吃饱饭的地方。
崔闾心头有些触动,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哑意,“所以,你其实一点都不在意,那些受皇族忌惮的遗老遗少?”
凌湙愣了一下,扶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他先前抽刀帮着击杀地底下的死士时,王听澜就跟在身边,将这些人的底细顺道说了,然后,又略说了说崔闾近日在江州府城,不遗余力替他宣扬美德之事,叫他好一阵乐。
待到崔氏祠堂在他面前坍塌起火之后,他也便明白了崔闾想要做的事。
确实是在毁尸灭迹,又或者说是在,借机向他表明真诚的投靠之心,如此,也才有了之前,他自以为是的种种误解。
真是一个好大的误会啊!
凌湙笑的停不下来,用力拍着崔闾的肩膀,边笑边道,“你不是在府城让人宣扬过了么?能活到现在还有名有姓的人家,祖上非富即贵,否则不能经过年年的天灾人祸,还有命传宗接代的,要说遗民,那我们人人皆遗民,还是上古某神灵的遗民,都是同胞,有什么需要介意的?而且,江州突然多出这几万人口,想来于经济发展这块,当有重用,崔府尊任重而道远啊!”
崔闾叫他笑的很是沉默,只好强行转移话题,“你说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凌湙神秘的眨了下眼睛,觑着左右无人,凑到他耳朵边上说,“看你这么在意祖宗祠堂,那想来其他家族的族长们,也是一样的,你说,我要是偷偷派人去各地,在看起来有历史的宗祠里放一把火……”
崔闾倒吸一口气:……这是不是太缺了?
凌湙脸上恢复正经颜色,轻声道,“朝廷科举选拔上来的寒门官员,根本没法在六部和文殊阁内占稳一席地,他们凭着手中的资源,能轻易的将一个寒窗苦读的士子,挤去不毛之地,使得皇帝无人可用无官可差,崔闾,你既选择跟了我,又亲手烧了自家的祠堂表明心志,那以后就不能反悔了,我要带着你一家一家的烧过去,烧了他们的传承和傲慢。”
所以,哪怕你不是跟我来自同一个时空,就冲你是第一个向我递橄榄枝的世家族长,我也得把你立起来当招子。
放心,朕会保护你的!
崔闾与他两两相望,撩起官袍就要跪,却叫眼前人一把给提溜了起来,压着声音道,“不许跪,不许见礼,不许叫尊称,暴了我的身份,之前说好的东西,全白算。”
“咳咳~哦,本府刚刚……是在拍袍角上的灰而已,宁先生要不要下地墓去看看?”
行吧,道明身份也没用,他还得陪着继续演。
凌湙一脸赞许的表情,抬脚往已经清理出来的一条地墓口走去,“听说你家地藏丰富,不知宁某可有幸一观?”
崔闾伸手做了个请字,眼角透出呵呵两个词。
装,想打我家地藏的主意,请直说!
总归与之前,想花钱买命的打算,差不离。
算了,反正花得起。
第87章
崔氏宗祠的坍塌,引来了几乎全滙渠县的百姓,族田周围三三两两聚集成堆的人,对着被官兵围起来的地方议论纷纷,而之前被崔闾架空废置的族老们,则如预料般聚集了一帮族人,仰天嚎哭着跪在消失的祠堂原址旁,句句在指责着现任族长胡乱花销大宅族产,终惹了祖宗们的震怒,以如此决然的方式来警告他。
理由如此站不住脚,让周围本来还在伤心的族人,纷纷止了悲痛,愕然的扭脸来望着他们。
崔闾连脚后跟都没停,摆手让崔元逸去处理了。
就总有些人爱把旁人当傻子,以为还能像从前一样将人忽悠的团团转,他大把花钱的这几个月里,族里每家都得了实惠,孩子上学不花钱,还能省下家里的两顿口粮,地分了出去,连农具都是宗祠办统一购买,低价租赁,确保每户都有能力借用,就更别提灌溉水渠了,那是集了周围几个庄子的劳力,一起齐心协力开凿出来的。
日子明明比从前好过了许多,当冬至来临的时候,由大少爷组织县上富绅搞的集贸,运来了一种铁皮煤炉子,族里家家户户都给发了一个,只需要花上少少的十来文钱,配些煤球,就能在屋里暖暖和和的烧水做饭,连柴都不用砍了。
而县里有些买不起的人家,大少爷那边也跟富户们开的钱庄打了招呼,开了一个叫扶贫贷的资助项目,由崔氏大宅担保,给那些因一时不凑手而拿不出钱来的人家,贷些银钱购买过冬必须品,近些日子大宅前门的步阶底下,来来回回都有人去叩头感恩,现在崔姓人家走出门去,那叫一个腰杆挺直,处处受优待,招羡慕,谁不承了大宅这份慷慨啊?
族老们这哭的什么意思?
祠堂塌了后明明是内里的长明灯引起的火灾,怎么叫他们一哭,竟全成了族长一家的罪过?
族长不就是因为花钱,给县里修路、凿渠,改善百姓居住环境,然后将地分出来给族人耕种,才得了皇帝夸赞,做了州府大官么?
那是整个族里上百年来,最大的官,祖宗有灵应该高兴,便是祠堂坍塌,也肯定是因为嫌地方太小,不够气派,配不上现在的地位,想提醒族长重新花钱给整个大的,才干脆自己燃了一把火烧掉的。
祖宗们就是脾气大了点,见到族长回了族里过于激动,才一不小心给动静整大了,实则是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该给祖宗们换个高堂阔院子住了。
崔元逸压根不用跟这些倚老卖老的族老们纠缠,就自动有人站到了他身边帮腔,几个月的银钱撒出去,连人的思想都盘活了,一些平时有意无意放出去的说辞,经过整合融汇,又反哺回了他们身上,所有的溢美都在引导着族人,自发在为大宅找措词规避责难。
父亲说过,人心靠德汇之,而汇通惠,以为实惠,总以利趋,总以利往,无需满嘴道德文章,现实点,然后你会发现,所有的巧舌如簧,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那哭天抢地,以为能鼓动族人一起来指责族长之人,渐渐的哭不下去了,崔元逸在旁谦和有礼的询问他们,“若然各位觉得,你们自家的先辈在祠堂里受了委屈,不如趁这次重修祠堂,录族谱之际,将各位的祖宗请回自己家?分门别祭,各自安好?”
我爹都不掼着你们,我做儿子的怎么能拆老子台?既然你们哭诉大宅叫自家的祖宗受了委屈,就请接回自家里去,自行祭拜,百年传承,确实也到了再分宗的时候,那些已经出了五服的祖宗,就该由各自的儿孙接回去,重新砌了祠堂独吃香火,省得挤在一个供桌上,跟前后辈们分享食禄。
大族有大族的繁衍机制,分宗也是必然规律,一定时期的尾大不掉,也会拖累嫡枝发展,是以,大宗分小宗,旁枝宗衍就是这么来的,遇困难时期仍可以互相帮助,但在祭祀和宗务处理这块上,就不再参杂在一起了。
也就滙渠这边,各方面的发展陷入停滞,加上大宅那边也低调的谨守藏拙祖训,这才一忍忍了这许多年,没有动过庞大的族群基数,换清河那边,凡出了五服的,早一刀切的给移出嫡系宗祠,另置香火堂去了。
这些族老安逸的,恐怕都忘了嫡宗传承规则,还以为能靠从前的遗风,拿捏大宅呢!
从他们对年幼,突然失去家人的崔闾,隐瞒了有关于前朝余孽抚养协议时起,他们在崔闾面前,就失去了倚老卖老的资格,若然崔闾心更狠一点,直接将他们每家里曾经出过的,与遗族通婚留下的孩子点出来,够他们除族除姓都可以了。
只是那样,也就不符合崔闾答应夏信然他们的,要将遗族之事全部抹平的承诺了,他们很该庆幸自己赶上了好时候,搭上崔闾与太上皇默契平账的心理,没有做出深挖夷九族的,一般统治者之举。
呵,不知感恩!
崔元逸收到他爹厚厚一封手书,述清了这些年来的前因后果,字里行间未有一字说难过委屈,可每个字都在告诉他,他爹那时候过的有多艰难不公,他从来不知道他爹成年前的事,没有人说过,好像被人刻意封存了一样。
现在他知道了,有着那样的过去,再怎么过分刁难族老会,与苛刻曾对他爹不闻不问的族人,都不为过,可气的是,那时候他不知道,还在心里觉得他爹行事太过分了些。
若非他爹需要他在族里安排一些事情,打配合,恐怕,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崔元逸那晚捧着手书哭的不能自已,暗恨自已从前因为,自觉与父亲在行事上的分歧,疏远不亲近之举。
换了他来,把钱藏到死,带进棺材里,都不拿出来带族人花销,他爹现在能这么慷慨无私,可见本性就是豁达善良的,之前的种种,都是被冷漠的族老会和族人们伤害到了,逼的承受了这么多年的恶名,还间接连累到了他的母亲。
崔元逸现在看着以往,还一直心安理得受自已尊重着的族老们,就非常想上前去薅了他们假惺惺的脸皮,要是小五在就好了,以他的脾气,就族老们带人往这一跪开始哭时起,就敢一抬脚的,把人往还冒着烟的坑里踹。
小五,大哥想你!
啼哭不止的族老们,带着他们左右的拥拓,被崔元逸一句分宗另立的话,吓的齐齐止声,有突然被惊吓到的,错愕不及之下,竟突突打起了嗝,一声声打的人心慌气短,叫忍不了的三叔公,一把拍的差点翻身后坑里去,“你他娘的能不能停?滚边儿去。”
尔后急促的爬起身,吹胡子瞪眼指着崔元逸,“你……你怎么敢说这样败枝散叶的话?你个不孝子,谁叫你说的?你有什么资格敢做这样大的决断?”
崔元逸昂首挺胸,没了从前的谦恭温逊,眼眸冷凝,“凭我是崔氏宗子,凭我能接任我爹的族长之位,您说我有没有资格?”
周遭哑然无声,猛然间发现,这个一向看起来比族长温和,好说话的大少爷,竖起满身尖刺时,也有了代族长的威严威势。
是了,他本来就是宗子,大宅里的嫡长子,不能因为人家脾气好,就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比其父好欺好哄好骗。
子肖父,本就不该把他当软柿子捏。
远远的,崔闾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来,他一直认为长子的心性过于绵软,处理家宅族务,总透出优柔寡断之感,后头渐渐放手让他参与陈年旧事的描补善后,没料竟有如此成长。
旁边的凌湙,观测到崔闾眼中的慰藉,不由笑着开口,“你生了个好儿子,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崔闾扭脸与其对视,遂连眼角的纹路都展平了,道,“贵人吉言,吾儿此生定有所成。”
可见在一个老父亲的眼里,儿子终将是其一生的软肋。
崔闾放心将后续事宜交给了儿子,自已则带着太上皇,从大宅书房里的密道,进了地下墓城。
祠堂那边的地底塌陷后,顺着打开的地墓口,能一直蜿蜒走到他家的库房前,比较难堪的是,他一直以为藏的很好的,会受人觊觎的十个库的东西,在遗族遗老们的眼里,竟然不足以令他们伸手盗挖,借道而过时,竟然都懒得挖一铲子来看一眼,夏信然把图纸给他时,甚至还特意指给他看了,他家大宅底下的十个库周边被挖成了筛子,但每道墓墙的厚度,都能保证十个库的安全,不会有轻易被人凿穿的可能。
问就是,那些遗老们的傲慢,令他们即便生活在地底,也不允许自已真的堕落成阴沟里的老鼠,真来撬人家祖上的积累,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家的东西,因为在离他家十个库的百米外,为比阔般的,那些遗老也弄了十个库的东西,且据夏信然证实,那里面的东西,件件前朝皇廷珍品,价值是其他县底的数倍。
就暗戳戳的在跟崔氏攀比呗!
崔闾不动声色的将地墓图纸送到了长子手中,崔元逸立即领会了老父亲的心思,每日夜里安排家丁护卫,就着自家地库的范围,往遗族地库那边挖掘,到听见祠堂那边坍塌的响动时,他立即吩咐地底下的家丁们,将只剩了一层泥面的地库墙打通,然后令守在一边的护卫们,将遗老派驻在地库边上的遗族守卫们,统统杀了拖走,血迹用泥土淹盖上后,彻底将自家的,与对方的连了起来。
嗯,也就百多米的距离,一点没有强行侵占了对方财物的痕迹,前后共二十个库,都是他家的。
崔元逸继承了他家老爷子的心思,既然都在他家大宅地底下,打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他们也同样的可以用,存在于他家地底的东西,皆归他家所有的理由,抢占那份财物。
崔闾父母兄长家人的性命,不是杀了那些遗老会的人,能一笔勾消的,这多出来的十个库的东西,就当补偿了,而夏信然他们,也将会在后续接踵而来的盘问里,闭口抹消掉这处地库的存在,只会说滙渠地底下的通道,是遗老们留的最后一处逃生门。
地库阴暗,但却不潮湿,甬道两边每隔两米处,都有挂壁吸湿的炭篮子,家丁们将地底清理的很干净,燃的松油里加了香料,新鲜的血味也被遮的闻不出,人走在其间,呼吸顺畅且不憋闷,踏着从云岩山山壁凿下来的青石地板面,回声能穿透出老远,带着古旧历史的沉淀味。
凌湙前后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对崔闾道,“你们族里当年能修出如此规模的地库,想来能工巧匠不少,就不知有没有通机关鲁学的?”
崔闾在前领路,闻言顿了一下道,“有鲁工学书目,但精工事的却没了。”
之前族里连书都不欲叫人多读,就怕读多了心野想出仕,所有关于一技之长的书籍,全都收在地底,那些祖辈传下来的手艺,经多年口传遗漏,如今能称得上精通的,几乎没有,若然之前他家小五想学机关鸟的制作工艺,却怎么也找不着人呢!
祖上把这方面的人才,都硬生生的给折在了平庸无为的治下。
崔闾暗叹,领头继续往前走,声音在空旷的地底震的回荡,“族学那边经过扩建,细分出了许多科目,我将沉在地底的许多旧藉工农书册,都挪去了那边的藏书阁,日后所有想精研的学生,都可以借阅,并且后头会陆续从江对岸,延请老匠艺工者进来讲学。”
凌湙跟上前与他并肩,一脸惊讶,又忍不住开始上下打量他,实在想不通他的这翻新思潮是哪来的,反正与他遇见的旧世族古人极为不同。
他出声发问,“为何?族学里不念致仕通官之书册,你却在鼓励族人去学这等,嗯,在那些老学究们眼里,被誉为奇淫巧技的贱业?”
时人以书为通天门,能念得起书的,没有不想出仕当官发财的,真少有大家长会把工藉书本,放在自家学堂里,若发现有孩子正经书不念,却翻看那等歪门书藉,打一顿都是轻的,更别提支持了。
崔闾眼也不眨的直往地库的方向走,他现在要领太上皇去的地方,就是遗族们的所藏之处,先坐实了那里的东西之后,再返回头来看自家的,如此,才能显出名正言顺来,但因为他也是头一次来这边,地下又被遗老们安排人挖的四通八达,他怕走错了,一直就在盯着长子令人给他留的记号走。
感受到旁边太上皇还在等他回话,他张嘴不假思索道,“天下执业无贵贱,精者皆贵,且非人人都擅长念书,那些于科举书上无天份的,难道要一辈子死磕书本?那他们的父母妻儿靠什么生存?是以,我是不支持念书念到耄耋之龄的,至多三五年,就能看出自已的长处了,不能经科举之道的,趁早转了行当,学一门技艺,既能养家小,又能在不断的精研里,达到别人不能及的高度,成为某一行当的能达者,如此这般,自已有了立身之本,也能惠及世上百业,令农工商都有可发展前途……”
他话没说完,胳膊就被太上皇抓住了,吓的他心中一跳,以为儿子派人给他留的暗记,叫太上皇发现了,幸亏地下阴暗,便有松油火把,也把人脸上照的明明灭灭,不能瞧太清楚脸色。
崔闾:“……宁先生?”
深怕急促的心跳声太大泄了底,崔闾不得不出声弄出响动。
却见太上皇瞠目望着他,神情里竟带了些激荡,声音亦拔高了许多,“崔闾,你这番言论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还是……”
凌湙简直想不管不顾的问出那句,“你是不是与我一样,来自红旗下?”
但终究,理智让他改了问句,“你是受过谁的影响,竟然与当下的教育理念,产生了如此重大的分歧?崔闾,你可知道,就刚才那番话,说出去,是要受到正统文人千夫所指的,他们会集体批判你,将你孤立出文人圈,并会指责你不堪为一族之长的。”
崔闾怔了一下,攸尔笑出了声,假装放松的拍了拍太上皇的手臂,抽出自己的胳膊,并狠松了一口气的道,“我本就不是正经考上去的官,在他们看来,我就是靠取巧得了恩典,又有依附北境官员在前的举动,于他们圈子来讲,本就不配入列,文人圈?他们嫌我不配,我还不乐意进呢!一帮子道貌岸然的家伙,天天子曰之乎的。”
这话说到了凌湙心里,又再次跟上了崔闾往前走的步调,歪头眼神翼翼,“极对极对,我就不耐烦与他们之乎者也的说话,好像比着谁念书多似的,神烦!”
崔闾脚一下子踏空了一步,腿一软就要跌跟头,好悬叫太上皇一把拽住了,但眼前,也出现了一排铜铁铸就的地库门。
凌湙还在旁边道,“我看你需要补……呃,骨头汤,你需要喝骨头汤补点东西,不然走路老是要摔可不行,人老了骨头脆,跌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崔闾却怔神的望着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问,“你那个……神烦,是什么意思?”
凌湙哦了一声,不在意道,“就是非常烦,很烦,特别烦的意思。”
崔闾眼前的论坛体,跟过筛子似的一道道刷:烦、神烦,老子现在神特么烦!
他就是再不与外头的文人圈接触,也知道这神烦两个字,不会是现在的流行语,他初初看到这两个字连在一起时,还起过向神赔罪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