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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全江湖追杀之后_分节阅读_第29节
小说作者:不周天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248 KB   上传时间:2024-09-20 19:31:19

  “齐宗主,我骗你干什么?”沐流熙道,“你也不必太担心,那薛凉月未必真的有心置莫兄于死地,不然也不会叫人来救他。”

  齐衡轩提高了声音:“你看看他伤成那样!血再流半个时辰就救不回来了!这叫‘未必真的有心置他于死地’?”

  “齐齐齐宗主——小声点!”

  沐流熙伸手向下压了压,比了个“安静”的手势,顿了顿,无奈道,“齐宗主啊,你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去试图理解疯子的脑回路,薛凉月喜怒无常的名声又不是第一天传出来的。”

  沐流熙顿了顿,终于问出了这几天以来一直憋在自己心里的问题,“齐宗主,冒昧的问一下,您当年是怎么当上宗主的?”

  齐衡轩深沉道:“这件事很复杂,总之,谁都打不过我,然后就当上了。”

  沐流熙汗颜:“贵宗真是朴实无华啊哈哈哈。”

  --

  洪城,城郊山丘,一座无字碑后,站着两个人。

  封土堆已经被人掀开,里面并没有尸体,只放着一个小铁盒子,形状有些像女子梳妆用的妆奁,不过格外素朴,上面什么都没有雕,并且大了快一倍。

  薛凉月蹲下身,把盒子从墓穴中取出,打开来是灰白色的骨灰。

  卞柔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门主,你有点不道德。”

  薛凉月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问:你在说什么屁话?

  卞柔闭上了嘴,偏头冷漠看向一旁。

  薛凉月将两根手指伸进铁盒中,摸索一阵,从里面摸出一个羊皮袋子,旋即把盒子关上,重新扔回墓穴之中。

  皮袋中,只有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巴掌大的小卷轴,纸片薄如蝉翼,被一根带子扎得很紧,另一样是个红绳穿的玉坠子,弥勒佛,慈眉目善,同样有巴掌大。

  卞柔望着那个卷轴,低声问:“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北蛮《毒经》?”

  薛凉月微微颔首:“准确来说,只是其中一篇罢了。”

  卞柔翻开,只见第一页上写着“药兵人”三个大字,下边乃是一幅幼童的剖面图,身上细细描出出了奇经八脉和七百二十个穴位,更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小篆文字:

  【取若干小童,使玉蠓子噬其心,取活者药浴,日三次,四十九日后,取活者以药内服,日不辍,满八十一日,药兵人成,外貌与常人无异,能饮食,少言语,血有异香,闻之则迷;百毒不侵,力大无穷,无惧生死。

  复言:药者,取百花以为引,佐以五毒之精华,而后炼尸虫历七七四十九日乃成。】

  “尸虫”上被人用朱砂圈起来,旁边还有红色标注:份量减少一成,肌肉僵硬程度更适宜。

  后面是更详细的制作过程,同样有着密密麻麻的红色标注。

  卞柔没有再看下去,将卷轴系好,递还给薛凉月,后者则一直在摩挲着那个弥勒佛玉佩,眼神专注,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又是什么?”卞柔问。

  薛凉月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咔”的一声,那枚玉佩在他手上裂成了两半,中心居然是镂空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掉了出来——是个马形状的统雕,腰身环绕着细密的错金铭文。

  “海晏王的信物。”薛凉月眯起眼,不自觉的摸了摸后颈,眼角弯了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我终于知道师无夜为什么那么恨我了。”

  --

  师无夜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问短命鬼薛阆,他会咬牙切齿地告诉你:“他是个笑里藏刀的恶毒小人!”

  如果问医仙沐流熙,他表情会罕见地认真,“师无夜是我此生药道上唯一的对手,只可惜死得太早。”

  如果问剑圣陈竹暗,他会面无表情地说:“他是我的恩人。”

  如果问当今龙椅上的那位,他会微笑着说,“此人乃无爵之忠臣也。”

  或者问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贺湫湫,她会笑着说,“他是个好人。”

  ……

  师无夜的确可以算是个“好人”。

  他出身苗疆,在六任门主手底下任大护法,干了总共二十六年,从没有生出一点夺位之心,久到所有人都觉得他毫无威胁,直到薛阆上位,仅仅过了四年,就毫不犹豫地杀了薛阆,自己登上了门主宝座。

  究其原因,是因为北蛮毒经破译后,薛阆生出了一统江湖的念头,恰逢西蜀之乱,无数流民北上,“材料”嘛,那是多多的。

  师无夜一声不吭,当时没有表示任何反对。

  三年后,他操控着薛凉月,杀死了薛阆后,逐一解除了地牢里的所有半成品“药人”身上的蛊,将他们放还乡里。

  师无夜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和所有的苗人一样,他眼中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容不下半点沙子,如果一个人被他打上了“罪人”的标签,那么这个人就已经被开出了“人籍”,变成了可以肆意折磨的牲畜。

  他在血门塔有一个自己的炼药堂,下面是一个地牢,里面关押着所有的“罪人”,这些人就是他用来试药的工具。

  师无夜会在他们颈后种入一种蛊苗,虫子长大后会钻进脊髓,留一半在外面,看上去就像一个黑色的叉,只要一动就疼得钻心。

  他无论是纯善还是残忍,都极端得像一个孩子。

  薛凉月在地牢里被他喂下的就是“罪人虫”的虫苗。

  一个月后蛊苗长成,钻进脊髓里后,他就被带到了那个地牢里,严格按照着流程,玉蠓子,药浴,药服,然后再反复解毒,回环往复,试验各种解药的作用。

  偶尔师无夜心血来潮,还要查看他作为一个药人自愈能力的变化,方法很简单,就是颈侧开一刀,测量流出血液的量。

  那段时间薛凉月喝下去的各种毒和药、身上种的各种蛊可能比一般人一辈子听说的都多。

  “原来如此,我是罪人之子嘛。”薛凉月轻声道,“难怪他恨我,父债子还,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姐姐,你说对不对?”

  卞柔没有回答,她飘身朝远处退了十步,冷声道:“薛凉月,你冷静一点!”

  薛凉月缓缓抬眸看过来,浓黑如鸦羽般的长睫下方,是再次变成一片银白的瞳仁,与这天地间的大雪一个颜色,他微笑着问:“我如何不冷静了?”

第32章 入v(二合一)

  卞柔脸色苍白,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她只感觉薛凉月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但并不知道白瞳究竟意味着什么。

  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薛凉月的眼睛变成白色意味着什么。

  大部分人只知道他发疯的时候,眼睛会像传说中的那些鬼怪一样,变得血红,却不知道白色是个比红色更可怕的颜色。

  因为见过的都死了。

  师无夜在他身上下的第二道蛊,叫“轮回井”,寄生在脑浆里,师无夜把它炼出来,本是为了缓解玉蜢子对神智的影响,代价是失去之前的记忆。

  一开始效果的确不错,别的药人在二十天后陆陆续续都变成了一听到笛声,就只会撕咬活人的怪物,薛凉月居然还会有意识思考……也正因如此,他能清楚地记得那些虫子是怎么钻进自己的身体,并在其中噬咬自己的血肉的。

  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副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师无夜发现该蛊虫对神智的影响居然更甚于玉蠓子,有时候突然之间,薛凉月就会变得非常狂躁,见人就杀。

  没有任何预兆,辨识标志就是眼睛的颜色。

  一阶段,血流加速,眼中布满血丝,看上去就像红眼一样,脾气暴躁,肉/体强度会短暂超过一般的药人,此阶段有意识,如果得到安抚,可以转为常态。

  二阶段,“轮回井”被唤醒,瞳仁变成纯白色,内力变得阴寒,杀意强烈,平等地憎恨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活物,思考能力降低,且及其畏寒。

  三阶段,瞳色恢复正常,然而“轮回井”倒置,记忆有几率出现变化,被称之为“溯洄”。

  四阶段,“轮回井”逐渐休眠,瞳色短暂改变,记忆再次改变,期间伴随着耳鸣和幻觉,但意识是清醒的。

  值得注意的是,一阶段和二阶段并没有因果关系,经过师无夜孜孜不倦地测试,薛凉月随时可能由正常状态直接跳跃到二状态。

  ……二阶段特点之一是畏寒,而对抗寒冷绝佳的方式就是活人流动的热血,此时方圆百里内只有卞柔一个活物。

  她下意识捏紧了钢鞭。

  下一秒,薛凉月身形一闪,瞬息之内逼近到了卞柔眼前,与此同时,卞柔袖中钢鞭高高扬起,抽动空气,发出一声巨响,头顶树枝上的积雪被振动,扑簌簌掉了下来,又被劈成两半,钢鞭尾尖像游龙一般直冲向薛凉月的要害。

  薛凉月丝毫不惧,手指直接抓上了九龙钢鞭的第五节,刹那间内力相撞,卞柔只觉胸口好似被千斤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帖下一秒,连人带鞭,硬生生被甩了出去!

  卞柔后背砸在树上,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几乎动弹不得,费力地抬起头,却愣住了。

  薛凉月没有过来。

  卞柔之前站着的地方,再往后三步,一个浑身裹在白色斗篷里的人正站在那里,几乎与白雪融为了一体,薛凉月此刻正与他对峙。

  说是对峙,或许并不贴切,更像是忌惮。

  但薛凉月的确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那个人,或者更准确一点,是盯着那个人的肩膀,卞柔眯起眼,终于看清了他在看什么——

  斗篷人肩膀上停着一只鸟,白身,淡黄色鸟喙,长相很像她曾经在古书上看到过的一种鸟,名唤“青耕”,以毒虫为食……除了颜色不对,几乎一模一样。

  “呵呵。”斗篷下传出一声轻笑。

  他向前缓缓踏出一步。

  薛凉月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斗篷人再次朝前走了一步。

  薛凉月也再次后退,两步。

  斗篷人终于抬起头,那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庞,但眉毛和散落的鬓发皆花白,嘴唇抿的笔直,眼神透露着一股经年的沧桑冷漠,卞柔瞳孔一缩,下意识叫了出来:“爹?!”

  斗篷人瞥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阿柔,爹教过你,一物降一物,你怎么就不记得了?”

  卞柔扶着树干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唇角鲜血。

  斗篷人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薛凉月,“你现在听好了,薛凉月的弱点,一个是吃毒虫的鸟,至少也是我这‘白耕’品阶的,另一个是师无夜的脸,他瞳孔变白时,这两样东西是他的天敌。如果都没有的话,刺他眉心,其余地方都没有用。记住了吗?”

  卞柔低声道:“记住了。”

  斗篷人转身:“那走吧,跟上。”

  卞柔回头看了薛凉月一眼。

  那个漂亮的男人站在雪里,垂着睫毛,静静地看着脚下的雪,他不说话也不动的时候,像极了一束摆在瓷瓶里的花——固然美丽,但没有根系,随时会枯萎、凋谢。

  从这个角度看,几乎跟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这时薛凉月忽然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卞柔。

  斗篷人按住卞柔的后脑勺,迫使她转回头来,告诫道:“不要回头,把他当成野兽,不要与他对视,不要用目光挑衅野兽。”

  --

  “……”

  薛凉月又做梦了。

  这次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

  梦中与现实唯一相通的就是寒冷,刻在骨子里的寒冷,这让他突然怀念起某人身上的温度。

  那段荒诞的经历或许是他此生与“人”的体温相距最近的一次,今生今世不复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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