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莫远一抬头,就看见床上正坐着某个熟悉的身影。
薛凉月盘腿坐在床上,依旧是静静地盯着他。
莫远:“!”
他转过身,刚想继续跑。
却在门口猛然刹住。
此刻,他一片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三分。
一晚上,他一直在逃跑,却没有想过,这次的薛凉月……是真的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自己年少的癔症再次发作,所以又看见了幻觉?
越想着,莫远越冷静。
心也越凉。
他站在门口,没有回头。
背后有人靠近,薛凉月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头。
莫远脊背瞬间绷紧,愠怒道:“放开。”
薛凉月没动,他低声道:“小远,我搞错了。”
莫远轻微挣扎了一下:“跟我有什么关系?”
薛凉月轻叹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把你带出去的。”
莫远冷冷道:“然后再消失。”
薛凉月声音更低了:“那是意外。”
“滚。”莫远挣扎的幅度变大了,声音也越来越大,“我管你是不是意外……你是幻觉也好,真的也罢,别来烦我了,行不行?!我都把你忘了,你你你……”
最后一句话,带着一丝哽咽,有种大坝将决的崩溃感。
薛凉月咬了咬牙,“不行!”
莫远气极:“为什么?”
薛凉月把他抱紧了一点,“你不能留我一个人在外面,你欠我的!”
“什么外面里面?!”莫远握住门闩,怒道,“这是我的屋子,你出去!”
薛凉月咬了他后颈一口,声音也冷了下来:“不。说了你欠我的,欠了我很多很多,你不还完别想离开我。”
莫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胸口越来越堵得慌,整个人气得脑子发晕,气血上涌,他又重复了一遍,“放开我!”
薛凉月:“你发烧了?”
莫远:“滚!”
一只冰凉的手贴到了他额头。
感受了一会儿,薛凉月又开口了,语气略带疑惑,“也不是很烫,到底怎么了?……哦。”
“我知道了。”
薛凉月另一只手缓缓下移,莫远腹部瞬间绷紧,片刻后他听到薛凉月贴在他耳边的声音。
“莫远,你*了。”
莫远呼吸一滞,整个人瞬间烧了起来,连带着脸涨得通红。
他几乎是怒吼了出来:“你你你……你放屁!”
薛凉月淡淡道:“你现在很难受,要做么?”
--
莫远觉得自己的确不争气。
他这三年脑子里只有练武和复仇,完全没想那档子事,却只是被那人抱了一盏茶功夫,就被勾得情动到难以自持。
很不凑巧,这里还有一张床。
湿漉漉的衣服被扯下来扔到地上,薛凉月俯身在他上方,皱着眉头盯他,又摸了摸他的脸,喃喃道:“真的没发烧吗?”
莫远手指掐着床单,很想叫他滚下去,却又怕他真的消失,三年来结成的厚厚的壳在这里分崩离析,一瞬间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眼前烛光变得格外刺眼,照得他眼睛发疼。
他闭了闭眼,什么东西从眼角滚了下去。
薛凉月叹了口气,“哭什么?”
莫远咬着唇,道:“没哭。”
薛凉月:“……算了吧?”
莫远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薛凉月慢慢坐直,中衣甚至都没解开,“这种时候,还是算了,刚才逗你玩的,没想到你还真能……”
莫远再次浑身抖起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薛凉月,我很好玩吗?”
薛凉月又叹了口气,伸手贴着他的额头,“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发烧了。”
薛凉月想收回手,莫远一把握住他的手指,捏得极紧,不说话,就那么瞪着他。
对峙良久,薛凉月认输了,俯身下来,莫远只觉一片羽毛落到了唇上,而后便沉到了一片粘稠的春水中。
(:p*L*q:)第二人格
--
第二天早上,薛凉月把他抱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莫远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在他怀里无意识地痉挛着,眼睛都睁不开了。
薛凉月抱着他,有些发愁,这时候到哪去打水洗澡呢?
这破客栈一看就提供不了这种服务。
澡堂……自己现在没钱了喂。
薛凉月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了一分钱难道英雄汉的滋味。
他在莫远衣服里翻了翻,失望地发现几乎一贫如洗,他刚想收回手,手指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了下。
薛凉月一愣,顺势将那东西勾了出来。
那是一个红色的平安结。
很眼熟。
薛凉月怔怔地盯着平安结,鼻子有点酸,手指陡然收紧。
还说忘了。
从小就会骗人。
小骗人精,坏。坏死了。
第75章 水中央(四)
春风吹绿寒山,白云一片悠悠,莫远站在南阖山下,仰起头朝上望去,登山梯一眼望不到尽头,薛凉月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盯着他的背影,神色间有些许无奈。
那天后,他以为自己跟小莫远已经算是和解了,没想到莫远提上裤子就不认人。虽然不赶他走了,但一路上,除了上*床时候很乖,其余场合绷着脸把他当空气。
哪怕梦里的旁人也看得到,他还是固执地打心眼里觉得薛凉月就是自己的幻觉,其他人的反应也是幻觉。
薛凉月对此暂时没什么办法,只得一直跟着他,他不开口,薛凉月便也不开口。
莫远看了一会儿山,低下头,踏上了登山的石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松风下的迎客松已然遥遥在望,树下靠着一个白衣人,正抱着剑,朝石梯这边看着,正是林奉雪。
见莫远走上前来,林奉雪微微站直了些,面无表情道:“师尊在闭关,他让我来打发你。”
莫远挑起一边眉毛,“你?”
“听齐宗主说,你在找一种‘蜘蛛人’,是不是?”林奉雪没理会他的挑衅,道,“我有个师姐,她可能知道点什么。”
莫远瞳孔不自觉地一缩,藏在袖子里的手瞬间握紧成拳。
但他面上却没表现出多惊讶,只是收起笑容,微微蹙起眉,盯着林奉雪。
后者转过身,“她在惊雨峰,跟我来吧。”
--
两人脚程很快,一般人很难跟上他们的脚步的同时还不被发现。
然而现在的薛凉月武功比他们高出太多,甚至比清玄老祖武功还更胜一筹,是以跟踪起来还算轻松,更何况他本就擅长潜行。
一炷香功夫,几人抵达惊雨峰,只见高峰林木间被砍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是几处很朴素的高脚木楼,木楼上放着许多奇怪的零件,堆得特别高,摇摇欲坠。
两人刚上来,就目睹了一次惨烈的崩塌,什么东西骨碌碌滚到了莫远脚下。他低头一看,跟一个硕大的“人头”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哎呦喂!”木楼里传来一个烦躁的女声。
紧接着,木楼的门就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鸡窝头,衣着也凌乱不堪,脸上一对琉璃镜映着日光,熠熠生辉。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从他身后钻出来,噔噔噔跑下木楼,动作熟练地开始到处捡地上的东西。
“我说。”林奉雪眉毛拧成一个疙瘩,“百里师姐,你好歹收拾一下吧,我不说最近有客人要来,你……”
“嘿,你管天管地还管到你师姐头上了?!这么喜欢管人不‘咔嚓一声’到宫里当大总管去呀。”
百里锦双手叉着腰,一脸不屑,“再说,收拾干净了我东西找不着了怎么办?”
林奉雪:“你这是歪理邪说……”
“好啦好啦。”百里锦冲他摆摆手,敷衍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喂,旁边那小子,你有什么事?”
莫远默默绕开那个硕大人头,走上前去,从自己怀里扯出一张纸,仰头递给趴在栏杆上的百里锦,“这个,林道长说你知道。”
百里锦俯身接过,凑到琉璃镜前,摸着下巴,犹豫着开口,“你这画的是……翻不过身的王八?”
说罢,不等莫远回答,她又自己否认了,“不对,王八没有八条腿,难道是长得比较别致的八爪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