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几个散客认出他,遮着嘴窃窃私语,偶尔有几句话飘到段烈耳朵里。
“段烈不是七楼常客吗?为啥来大堂喝酒?”
“嗨,这不是塌房了呗!之前跟他合作的品牌都要求段烈赔偿违约金,哪还付得起七楼包厢费?”
“还能来Noctiflorous,证明塌得不够狠,建议加大力度。”
“你们几个,哪来的阿猫阿狗,也配议论我?滚!都给我滚!”段烈朝他们吼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拿出手机拨通不知道第多少个电话。
“段烈!你别喝了!”
突然,有人来到身边叫住他名字。
段烈隔着惺忪的醉眼,模模糊糊看清楚对方,激动地一把抓住他。
“梵梵、梵梵你终于来了!”段烈扑过去抱住他,原本的憎恨瞬间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淡,“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嫉妒我的粉丝,所以才要毁了我的事业,是为了让我好好陪在你身边,对不对?”
“段烈!”来人用力推开他,提高音量试图唤回段烈的神智,“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许……凡?”段烈艰难地认出他,目光游移,四处寻找着什么,“梵梵呢?”
“没有什么梵梵,他根本不会来!”许凡暴躁地怒吼,企图让段烈认清事实,“你还没发现吗?他在报复你!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
段烈摇摇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他揉揉太阳穴,再次看向许凡,茫然地说,“许凡,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许凡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自己太失控了,维持那么久的人设,顷刻间土崩瓦解。
“段烈,你听我说。”许凡带回虚伪的面具,搀着段烈的胳膊试图让他站起来,“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不该总是忽略你的感受。”
要不是许凡仗着自己拿捏天生贱骨头的段烈,把他驯化得太彻底,余沐梵又怎么会趁虚而入?
许凡恨得牙根痒痒,只能想办法补救。
“我以后会陪着你的,忘记余沐梵,好不好?”
段烈醉得不省人事,听他这么说,直接张开手醉醺醺的抱过来。
许凡皱了下眉,却没有推开,顺从的环住段烈的腰。
段烈嘴里都是酒气,含含糊糊地叫,“梵梵……”
“!!!”
许凡瞬间瞪大眼睛。
他不敢相信,自己煞费苦心,苦心积虑维持的关系,竟然被余沐梵瓦解得如此彻底。
“你放开我!”许凡暴怒地推了两把,却没推开已经神志不清的段烈,语气变得越来越恶劣,“既然你喜欢余沐梵,就去找他啊!像以前那样,把他变成我的替身,你去啊!”
Noctiflorous人来人往,发酒疯的醉鬼不止一个,理应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
所以,许凡没有注意到——
在他看不见的另一个角落,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愣愣失神。
“孙诃,看什么呢?”背后走来一个大冷天穿露肩装和低腰裤的男人,亲昵地勾住孙诃肩膀,“你说好初四跟我约,今天已经初五了,要怎么补偿我?”
孙诃仿佛被烫到似的,耳根子通红,“我、我没说跟你约,只说陪你喝酒。”
“别装了,跟我喝酒之后会发生什么,你明明很清楚吧?”男生伸出手顺着孙诃小腹一路往上,挑起他的下巴,“我几个朋友听说你是A大校草,都想跟你玩玩呢。走吧,今晚好好陪陪我们。”
孙诃说不出话,低头跟男人离开。
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悬在头顶的监控摄像头,始终跟随着自己,忠实记录着发生在夜晚的一切……
.
“时先生,你要的资料。”
年后复工的管家,来到时临易书房,把薄薄几页纸摆在他面前。
“只有这些?”
“对。”管家艰难地点头,不敢看时临易的脸色,“只有这些。”
难怪时临易疑惑。
若非亲自参与调查,管家也很难相信,一个人在世间的18年,甚至凑不满三页A4纸。
时临易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翻开余沐梵的生平事迹,发现他根本没有什么事迹。
刘管家动用人脉走访调查,只查到余沐梵的老家地址、家庭成员、以及受教育记录。
余爹似乎有意隐藏余沐梵的存在,同村住得稍远的人,压根不知道余沐梵的存在,更遑论了解他这个人。
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还以为余沐梵是亲戚寄养的孩子,几乎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调查到的资料显示,余沐梵没读过幼儿园和学前班,7岁直接读一年级,小学和初中都在离家二十公里的希望学校。
余沐梵所在的村不属于贫困村,村口就有公立小学。
余爹却为了每年省几百块钱书本费,把孩子扔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到了高中,余沐梵以优异的成绩,被市里高中录取。
父母怕他离开之后,家里的农活没人做,死活不同意。
最后还是学校出面沟通,最终资助他完成学业。
翻看老师给余沐梵的评语,大多以‘内向’‘努力’为主,看不出太鲜活的性格色彩。
然而,时临易接触的余沐梵,不该是那样逆来顺受、向命运低头的小可怜。
资料翻到最后,刘管家调查到的最后一项是:余沐梵拿到高考奖学金之后,一分不留全部捐给了学校。
老师不愿意收,余沐梵却态度坚决,留下这笔钱帮助像自己一样的孩子。
如此一身傲骨的小孩,余家祖坟冒八辈子青烟也生不出来。
时临易合上资料,问,“七岁以前的资料呢?”
“没、没有。”刘管家汗流浃背,低着头解释,“余同学的出生证明和户口,都是后来补办的。我们查了附近的医院和户籍室,没有人能说得清,他七岁以前呆在哪里。”
时临易吩咐,“继续查。”
“时先生,这……”刘管家面露难色。
现在,种种证据显示:七岁才突然出现在余家的余沐梵,大概率不是他家亲生儿子。
刘管家顺着余家的线索,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想要找到余沐梵的身世,必须把范围扩大到全国甚至全世界。
全世界八十亿人,想要从中找到一个孩子的踪迹,无异于大海捞针。
正当刘管家绝望之际,时临易给出一条线索,“他的老家靠水吗?”
“不靠水,但是他家有个近亲是渔民,经常出海。”
时临易垂眸,淡声说了句,“去调查吧。”
余沐梵患有严重的深海恐惧症,自己却说不清楚原因。
医生给余沐梵检查之后,肯定的告诉时临易:普通深海恐惧症,不至于一看到海水就休克。
余沐梵怕成那样,绝对有更深层的诱因。
时临易目光再次落到桌上的几页纸,指节缓慢收紧,眼底尽是寒意。
刘管家离开后,外面又传来轻快地敲门声。
“时临易,我进去啦~”余沐梵的声音响起同时,书房门被推开,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时临易瞧见他,目光一秒回温,拿起文件夹挡住桌上的几页纸。
“咦?你在藏什么?”余沐梵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觉得奇怪。
要知道,自己住进时宅之后,时临易不但把卧室让出来、书房随意进出。
无论处理机密资料还是开国际会议,从来没有躲着过。
能让他藏起来的东西,难道是——
一夜八次的教程?
“让我看看!”余沐梵立刻跑过去,要去拿时临易桌上的纸。
“不行。”时临易拦住他。
余沐梵琥珀色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打量时临易似乎有些心虚的脸,试探地问,“跟我有关吗?”
“……”未来男朋友太聪明,搞得时临易很苦恼。
“让我猜猜,是我的私密照、日常行踪、还是生平资料?”
“……”时临易没回答,默默挪开了手。
余沐梵顺势抽走那份资料,翻了翻,露出嫌弃地表情。
“啧,就这么点破东西,还需要特意调查。A大开学后,你直接去翻我简历和学籍档案就好了。”余沐梵粗粗扫了几眼,觉得没意思。
时临易找的侦探真没用。
人家霸总雇佣的私家侦探,连小学给同桌写的小纸条内容都能查到。
“抱歉。”时临易态度诚恳,“我不该私自调查你。”
“为什么道歉?我又没生气。”余沐梵理直气壮地说,“你下次想知道我的事,可以直接问我,我明码标价。”
小财迷拿自己换钱,操作非常熟练。
时临易观察余沐梵,确认他没有被揭开伤疤的反应,才试探着问,“你记得自己小学以前的事情吗?”
“你这么一说……”余沐梵愣住。
他穿过来的时候,确认自己拥有‘余沐梵’的记忆。
只是那些回忆并不美好,余沐梵懒得仔细梳理。
现在想想,记忆里那个小可怜,小学之前根本是一片空白。
余沐梵眯了下眼,“等等,难道我失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