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盛无极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可以自己洗澡吗?将就在这里冲一下,你比我脏多了。”
兰与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狼狈地点点头,说好。
趁兰与书洗澡的时候,盛无极给家政阿姨打电话,麻烦她过来清理一下现场。打完电话他去主卧的浴室洗澡换衣服,出来后见外面洗手间的门还关着,于是到厨房给兰与书热了一杯牛奶。
家政阿姨来了开始清理了兰与书才出来,两个人在长廊上碰面,兰与书对她说了句这么晚辛苦了,阿姨连忙摆手,关心道:“这是怎么了吐成这样,年轻人别喝那么多酒。”
兰与书没说什么,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了她,随后绕过她去找盛无极。
客厅里盛无极正在和张周打电话,看见兰与书后下巴朝着茶几上扬了扬:“把它喝了。”说完回到还在继续的电话上:“没跟你说话,你管他喝什么,再阴阳怪气我找厉放聊聊你上上次跟那个谁出去的事啊,行了,继续说正事,你家旗下的会所……”
兰与书没打扰他,走过去端起茶几上的牛奶一口气喝完,然后坐进单人沙发里发呆。他感觉自己还是有点恶心反胃,但那杯温热的牛奶让他的胃舒服了很多,所以也还能忍受。
五分后,盛无极挂断电话,对兰与书说:“张周闹着要去斐济玩,你有护照吗?”
“什么?”兰与书神游天外,只听到最后三个字:“护照吗?当然有,要去哪里?”
“去斐济。”盛无极看了眼已经被喝光的牛奶杯,“张周招呼了我们这堆朋友一起去,你也去吧,他出钱,不去白不去。”
兰与书心想,你们一群大少爷去度假我跟着去干什么,而且他去了盛无极要以什么身份介绍他,床伴?还是盛和的导演?不管是哪个,都太尴尬了。
于是他拒绝道:“我就不去了,《硬币》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要给你赚钱啊盛总。”
盛无极清楚他在顾忌什么,不过他知道该怎么说服兰与书。他说:“《硬币》少你几天黄不了,那么大一个制片组不是摆设。”
说完话锋一转:“兰与书,这两年你太累了,出去玩玩吧,就当是把自己流放海岛,什么都不用想,彻底放空,和方秦,和过去的两年做个告别,等再回来,其他的事你也不用操心,交给我,你只需要心无旁骛地拍《硬币》。”
兰与书发现自己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盛无极的这番话,让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变成一块掉在太阳底下的冰,慢慢化掉,然后蒸发。他想起刚刚冲出门看到盛无极的一瞬间,想到那杯带着温度的牛奶,以及这番话,他想盛无极又开始哐哐哐地凿墙了,这次比上一次力道大了一些。
他感觉自己有点抵抗不了。
兰与书对上盛无极目光——他始终在看自己,目光如炬。
过了半晌,兰与书觉得那目光太灼人,他偏过头,“那就去吧。”
兰与书躺在床上给苏然发消息,说自己要离开B市几天,有事可以先线上联系,对方没回,应该是睡了。他刚准备退出对话框,微信就突然开始疯狂震动,左上角圆圆的新消息数提示不断在增加。
他切出去一看——就在几秒钟前,他被盛无极邀请进了一个叫做【斐济激情四射七天游】的微信群,那个“激”用的还是鸡的图标代替,不光如此,每隔一个字还加上辣椒、焰火以及一个小人辣到吐舌头的符号。
兰与书想这个群名一定是张周取的。
群里此刻聊得火热,他默默窥了一会儿屏。
你张周爸爸:警告你们这几个逼,明天早上十点南苑见,谁敢迟到都给爹死!
一条东路:哎呀我们张张难得这么大方,必须不可能迟到你张周爸爸:呕!别他妈叫我张张!
奇峰世纪小李:你俩要不明天见面先打一架吧,爱看Dennis Wu:嚯,老盛邀请的是谁?不是共同好友啊你张周爸爸: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大帅哥一个,这次跟我们一起去玩热心市民许某:你的朋友为什么是老盛拉进来的?
你张周爸爸:问就是你猜你张周爸爸:好了,再强调一遍啊,这次的行程已经提前半个月排好了,再敢临时放鸽子的,自己找棵树吊死吧,免得老子亲手砍死你奇峰世纪小李:@厉这么横,不管管?
一条东路:@厉这么横,不管管?
盛无极:@厉这么横,不管管?
Dennis Wu:@厉这么横,不管管?
热心市民许某:@厉这么横,不管管?……
兰与书:“……”
好多人,好热闹。兰与书看着群名字后面的数字“8”,心想盛无极的朋友还挺多啊,而且看他们聊天的样子关系应该都很好。他莫名想到盛无极之前说的他们大少爷都是一烂烂一窝,既然他们关系这么好,自己和盛无极那点交易关系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于是,兰与书又开始破罐子破摔,既然他们都知道也没什么好尴尬的,那就这样吧。
他放下手机想睡觉,躺在他身边的盛无极一把捞过他抱进怀里,灼热的呼吸落在脖子上:“你同意一下张周的好友申请。”
“……好。”
就着被抱的姿势,兰与书重新拿起手机,果然看到一条新的好友申请通知。
刚点了通过,张周就给他发:终于加上了!盛无极那个狗东西一直不给我你的微信!兰与书:……
对方有十来分钟没发新消息,兰与书正想是不是省略号让张周不知道回什么,下一秒张周就突然发了张照片过来。兰与书点开一看——是他十八岁去巴塞罗那毕业旅行时林芳给他拍的。
原来这人不说话是去翻他的朋友圈去了。
张周:哦哟!你这张照片看着好嫩,啥时候拍的?
兰与书的朋友圈是全部可见的,不过他发得很少,一年中只有零星一两条,并且他很少发自己照片,而张周翻到的那张照片正好是他为数不多的几张露脸照片之一。
那时他站在巴特罗之家的花窗玻璃下,正好有一束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肩膀上。林芳叫住他:“小书别动!你肩膀上有一只鸽子诶!好,不要动啊,给你拍下来了!”
林芳把拍好的照片给他看——落在他肩膀上那一小片光影,很像一只拍翅起飞的鸽子。他觉得拍得很好,当时就发了朋友圈,配的文字是:一只蓝色的鸽子。
身后贴着他的盛无极也看到了这张照片,低声问他:“你这张照什么时候拍的?”
兰与书回神,“18岁的时候”,他边说边把这句话打成文字发给张周。
“好小的年纪。”盛无极的前胸贴着兰与书的后背,说这句话时胸腔的震颤通过骨头穿给他,他感觉后背有点痒。
这之后盛无极不说话了,抱着他像是睡着了一样。
而手机里张周还在震惊:靠!那你今年不是才24?!突然觉得自己好老啊兰与书:小张总多大啊张周:28了,淦,我居然28 了!
张周:你别叫我小张总,叫我张周就行,当然嘛,叫张周哥哥我也不介意~兰与书:……还是叫小张总吧张周:……行吧,对了,老盛说你心情不好?因为严铠鸣啊?别管那个棒槌了,这次你就开开心心跟我们去玩,我还挺喜欢你的,以后你就是我张周的朋友!
张周:还有啊,我们这几个好兄弟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没什么架子,你就当新朋友处,别有心理负担兰与书愣了愣,然后笑着想,张周其实也挺善良的,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要是不善良不友好,应该也不可能跟盛无极成为朋友。
想到朋友,兰与书忽然审视起自己以前的人际关系——那么多人里面,他竟然找不出一个像盛无极与张周这种关系的。
不过仔细回想,导致这样的局面并非无迹可寻。
上高中以前,兰与书其实是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比如邻居家的大哥,兰国青朋友的儿子等等。但似乎是从上了高中他喜欢上电影以后,就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放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了,也因此疏于维护友情。
回想整个高中,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看电影,一看就是一整天。他这样倒不是因为青春期自闭忧郁,他只是很享受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通过影像去感受不同的故事,看爱恨情仇,看人间冷暖。
还有一件事也不得不提,高中以后,兰与书发现身边的大部分同龄人都在不同程度地“装大人”——白天是学生,晚上就到酒吧喝酒打牌,吞云吐雾。他去过两次后觉得很没意思,还不如回家看电影,之后再有人邀请他一律拒绝,于是乎渐渐地也就淡出了同龄人的圈子。
等上了大学,接触的人关系不再纯粹,兰与书对朋友的看法就变成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聊得来的就聊两句,聊不来的他也不会强迫自己。后来他家出事,他硬着头皮向几个他自认为关系还行的朋友借了几次钱之后,对方委婉的拒绝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
这样看,他真正意义上交心的,似乎只有方秦。
但方秦……兰与书心想算了,想他干嘛,这心交了相当于白交。
他告诉自己,从斐济回来,就让这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彻底底消失吧。
【作者有话说】
09.04已修
第24章 斐济游
盛无极连夜叫人收拾好两个人去度假的行李,第二天早上让司机送他们去南苑机场。
当看到那架喷有“ZHANGZHOUPAPA”字样的湾流私人飞机时,兰与书没忍住捏了一下眉心,然后问盛无极:“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问吧。”
“小张总真的有28吗?”
盛无极煞有介事般点头:“他其实只有8岁。”
兰与书:“……”
两个人上了飞机,张周和其他人已经到了,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张周看到兰与书出现,热情地扑上来抱住他:“兰与书你可算是来了!看到我的大飞机了吗?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兰与书环视一圈装饰奢华的机舱,玩笑道:“你家是不是有很多印钞机?能不能借我两台?”
张周瞬间理解了兰与书的脑回路,哈哈大笑两声后凑到兰与书的耳边耳语:“要是以后盛无极没钱了可以找我投资你的电影,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啊,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兰与书,想跟你做朋友,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我的。”
他那句“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差在前面加上盛无极的名字了。兰与书看了一眼已经自动落座跟其他人聊起来的盛无极:“好啊,那就先谢谢小张总了。”
“来了来了,认识一下,”张周拉着兰与书走到众人面前,叉着腰介绍,“这是兰与书,这是李盎然,卫东路,吴池,许歇,厉放你已经见过,我就不多说了。”
“你们好,我是兰与书。”
四个人见到本尊了都是眼前一亮,寒暄了几句,嘴里热情地说着“你好你好”“兰与书啊,好名字”“果然是大帅哥”之类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话。之后卫东路好奇地问厉放:“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厉放和盛无极对视一眼,眼神暗示他,记得你欠我个人情。看盛无极笑了一下算是答应了,他才说:“前段时间他们去狼山飙车,我去接张周回家的时候打过照面。”
爱玩车的许歇一听,来了兴趣:“想起来了,听说那天晚上老盛也在是不是?我说呢怎么刚才两个人一起上来的,感情是你们几个自己先认识了。”
他说完了,又兴致勃勃地问兰与书:“看不出来啊这位新朋友,喜欢玩车?不过狼山那条路没意思,下次直接去齐子峰,比狼山有挑战多了,找时间我们跑两回?”
兰与书:“……”
看这四个人对他的反应和说话的语气,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和盛无极的关系,真的只当他是张周新认识的朋友。
兰与书往盛无极的方向看,陡然间和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一直在看自己,嘴角微微上扬,表情带着明显的恣意与洒脱。
盛无极把目光从兰与书的身上收回来,对着许歇说起飙车的事:“你上次差点死在齐子峰,欢姨竟然没有收了你的车?”
提到这个,许歇显得有点激动,也不管兰与书了,开始声情并茂地讲述他怎么跟他妈斗智斗勇抢他宝贝爱车的事。
兰与书反应过来,盛无极这是在帮他转移话题,不自觉暗暗松了一口气。后面张周拉着他去参观他的飞机,自我介绍这环节就算是过去了。
到斐济直飞需要将近十个小时,兰与书和张周他们打了几个小时的斗地主,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看了半本《夜航西飞》,终于在斐济当地时间零点抵达位于斐济北部的COMO Laucala Island。
因为到的时间比较晚,几个人又刚经历长途飞行,撑着走完隆重的上岛仪式后大家都表示累了先休息,明天再开始活动。分别墅的时候兰与书本来还在想他是不是得跟盛无极住一起,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除了厉放和张周同住,其他人都是自己单独一间。
临分别前,盛无极对有点呆的兰与书笑道:“好好睡一觉,明天见。”然后就跟其他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兰与书再看不出来盛无极是有意照顾他他就是傻子——先是张周说自己是他的朋友、再是厉放有意引导他们是在狼山认识的,以及从上飞机开始盛无极对他就没做过任何亲密的举动……一切看起来就像,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一样。
可是为什么?兰与书不理解,盛无极明明可以直接讲他们的关系,但是他没有。
兰与书自己都做好心理建设了,结果盛无极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像是被人卡住脖子吊在悬崖上,只要一松手他就死了。
这样还不如一上来直接伸头一刀坦白他和盛无极关系不纯洁。
“神经病!”兰与书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在骂盛无极,反正两个都一起骂了吧。
在床上来回翻了两圈后,兰与书直接大字摊在床上,决定先睡觉。
他想,什么都不要再想了,包括盛无极。
翌日,当斐济的第一缕阳光升起,兰与书醒了,他冲了澡后裹着浴袍开始逛别墅。
不愧是全球海岛顶奢酒店,他的这间住宅别墅位于岩石的上方,四周环绕着青山和碧绿的海洋,可以220度欣赏广阔的海景,别墅还带一个日光露台和私人泳池,泳池下面是一片私人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