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这会儿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但该弄还是要弄的。相公不是说了吗?现在只要等着真相大白,四郎就能回来了。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着,现在也能够赶紧查破此案,千万不要拖到过年之后。不然今年这个年,他们家是过不好了。
城里的火锅铺子还没关门,宋声回来之前特地跟小舅舅陆鸣交代了,一旦这件事官府有什么动静,赶紧跟他们知会一声。
有陆鸣在县城里盯着,宋声放心许多。接下来的事情他也插不上手,只能静观其变了。
两天之后,陆鸣让人捎了个信儿回来,说是官府抓到了王家宝。
但是,王家宝已经死了。
官府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在水里泡了两天了。要不是外面有人偷偷去河里砸冰摸鱼,还没那么快发现王家宝的消息。
捎信儿的人走了之后,宋家的人都非常吃惊,“啥?王家宝这个浑小子没了?”
虽然前两天赵氏一直骂骂咧咧地说要去找王家算账,让大家也都看看王家宝究竟是个什么混蛋。
可不过是两三天的时间,人就突然没了。饶是因为宋成闯祸的是伤心的赵氏乍一听也觉得心里不大好受。
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他们乡里乡亲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自己心里再怨恨她坑骗了儿子,可现在人家人都没了,赵氏怨恨的情绪也提不起来了。
“人是怎么没的?”宋声问道。
“听说是掉进河里淹死的。城里都有一家靠卖鱼为生的人家,虽然河面上结了冰,但为了多挣点钱,就去冰面上把冰凿开,想着再抓一些鱼上来。结果刚到河面上,就看到冰块底下有一个人脸。把人家吓得不轻,撒腿就跑。还是家里的孩子天真胆大地指着那个人脸说了一声那里有个人,这人才去报官的。”
“看那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却失足掉进了水里,这冬天冷得跟啥似的,掉进去还不得被冻死呀?”
捎信儿的人说完之后就走了,宋家的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消化不来这个消息。
就连宋声都十分惊讶,王家宝这算是被灭口了吗?
要不然怎么可能才发了通缉令,人就死了。怎么想怎么可疑。如果真的是背后的人杀人灭口,那说明他们查的方向是对的,再查下去可能就要有重大发现了,不然对方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急于灭口。
原本正在哭哭啼啼的赵氏这会儿惊讶得也哭不出来了,四郎虽然在牢里关着,但好歹人还在呢。再看看王家宝,人都没了。
他们家得到了信儿,知道王家宝没了。王家的王顺也得到了消息,不过他们是衙门的人特地过来喊他们去认尸的。
王顺夫妻俩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他们家明年就要盖房子了,要盖十几间青砖大瓦房,到时候就要家宝娶妻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官府的人是不是认错了?他们家家宝明明是在外面做正经的跑船生意,怎么会突然人就没了?
“官差大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确定是小儿王家宝吗?”王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就怕听到肯定的回答。
官差见惯了这些事儿,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说道:“是或不是,还得你们亲人去认领一下。旁人说是不是都不作数,要你们看了之后才能作数。”
就这样,王顺夫妻俩跟着两个官差去了衙门的停尸房。
现在是冬天,尸体都被冻僵了。停尸房里面也没有尸体腐烂的味道,不过味道也不是那么好闻罢了。
“就是这个,你们看看是不是你们的儿子王家宝。”
眼前的草席上躺着一个人,上面盖了一层白布,被泡得浮肿又苍白的手从旁边的白布底下露了出来。
王顺的妻子王萍腿抖得都要走不动,勉强撑着身体,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掀起白布的一角,缓缓揭开,底下躺着的人一点一点地出现在他眼前。
熟悉的面容,刺激着她脑海的记忆,这就是她的好儿子王家宝。
王家夫妇俩失声痛哭起来,好好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他们是造了什么孽啊?一辈子在田里面干活,老实本分地,到这个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人,我儿子平日里在家很孝顺的,又懂事又乖巧,如今却平白没了性命,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王萍直接哭得晕厥了过去,王顺也伤心得厉害,看到妻子晕了过去,他哭得更厉害了。
一边哭一边大声道:“求县太爷为我们做主啊!”
卢钰自然听说了这边的事,王家夫妇刚被叫来没多久,就有人过去禀报他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河里发现了这具死尸的确是王家宝。至于他是怎么死的,还得等仵作进一步检验才知道。
到底是失足跌落水里淹死的,还是被有心之人杀人灭口的,等到检验过之后自会知晓。
现在王氏夫妇哭着喊着说儿子死得冤枉,直接蹲在衙门不走了,非要让还他们一个公道。
卢钰听说这个王家宝平日里在家孝顺父母,如今突然没了,王氏夫妇有这等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卢钰安抚了他们几句,说是一定会找出杀害他们儿子的真凶,他们这才同意回去。
本来走的时候还想把王家宝的尸身一块带回家的,但仵作还没验完,但是不允许他们把人带回去。王氏夫妇最后只好先回去了。
毕竟官差来过了,现在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王家的大儿子王家宝人没了。
有的说他经常在行船的水上发横财,这是遭了横祸了,还有的说他这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跌进去了。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家也都是回家了之后在家里面偷偷说的,谁也不敢当着王家人的面提这个事。
听说王家宝的奶奶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直接晕倒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不仅王家宝死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就连宋成被抓进了官府大牢里的事也传遍了村子。
两个人都是走水路行船的,现在一个死了,一个正在大牢里蹲着,大家又开始纷纷猜测,说是水鬼来索命了。
宋家隔壁的王家吃饭的时候也在悄悄摸摸说这件事儿。王婶子道:“照我说呀,这船上的活就不能干。你看看这一个两个说是多么挣钱的活计,再看看现在他们的下场,这都是报应。”
“什么报应不报应的,你少说两句吧。这话你没让王顺听见,要是听见了,准跟你没完。”
王婶子知道王顺一家子这会儿心里都正难受着,她是不敢往人家伤口上撞的。
但隔壁的宋家她还是敢说几句的,“你看看老宋家这两年多神气啊,走个路都恨不得鼻孔朝天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的不义之财?要不这宋成怎么被抓进去了?官府可不会乱抓人,除非他是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隔壁的张杏花刚好出来拿东西听到了她说的话,隔着一个院墙骂道:“有些人整天就知道阴阳怪气儿,有本事当面说呀!谁要是真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让老天爷罚天打雷劈!”
王婶子不敢跟张杏花正面刚,听见这话,虽然心里梗着一根刺,但她忍了忍,还是没还嘴。
经过之前闹的那些事儿,家里的婆婆和丈夫对她已是大不如从前,她现在总算是懂得了收敛。
张杏花本来心里就窝着气,这会儿终于有了撒气的地方,要是王婶子敢回嘴,她就骂她个狗血淋头。
可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隔壁却没声了。
大概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王家宝的事情,赵氏这两天总算没有再哭哭啼啼的了。
他们家四郎还在大牢里面蹲着,惨是惨了点,但好歹命还在呀。再看看王家的那个王家宝,跟三郎一样大的年纪,现在人都没了。
不得不承认,正是有了这个对比,赵氏的情绪比前几天好太多了。
不然出去让人瞅见了,也只会说人家死了儿子都还没哭这么惨,你儿子都还活着呢,哭这么惨给谁看呢?
又是几天过去,宋声一直都在关注着官府的消息。眼瞅着离过年只剩下六七天了,陆鸣把火锅铺子都关了门,打算回家过年了,宋成涉及的这个事儿还没有什么结果。
陆鸣把铺子里的所有账都盘点了一下,该给梁又明的分红,他亲自送了过去。
剩下的都是宋声的,他是铺子里的掌柜,也是宋声花钱雇的,结算之后他的工钱和业绩都是由宋声这个郎婿来发。
铺子关了之后,玉哥儿他们也都回了家。之前得知宋成被抓进大牢之后,在铺子里帮忙的宋家人都魂不守舍地为他担心。
给客人上菜的时候都不专心,还上错了几个。好在这些菜都是涮菜,就算是拿错了也没关系,再重新换上去就行了。
宋声和大嫂他们一到家就开始仔细地问这个事儿什么情况了,得知官府这边还没有消息,他们也跟着担心起来。
大家都觉得,今年这个年算是过不好了。宋成这个年,十有八九要在牢里面过了。
一想到这个,全家里人心里都一阵难过。
宋老二一开始骂都骂了好几回,说宋成自不量力 ,压根就不适合出去做这种活,还非要逞能,没有两把刷子就敢揽活,现在弄成这样,蹲进了大牢里,真是活该!
可骂归骂,到底是自家的孩子。先把人救出来再说,等人回来了,再好好教训也不迟。
眼瞅着一天又一天过去,还是没什么消息。
王顺那边已经开始办丧事了,官府两天前把儿子的尸体给他们送了回来。
仵作已经验完了,说他的确是淹死的。
王家的人虽然不信,但也没有证据,只能先把儿子葬了,让他入土为安。
当然仵作的结果并不只是单单说他是被淹死的,因为在他的后颈处还发现了一处浅浅的掐痕,他应该是被人捏着后脖颈,按到水里淹死的。反正不是自然失足窒息而死。
简而言之,王家宝是被灭口的。
顺着这个线索一路向上查,终于在过年前两天,官府终于查到了在背后操纵这件事的人。
得知官府查出了真相之后,宋声急急忙忙又进城了一趟,直奔县令大人府上。
卢钰亲自来见了他,这个时候宋声过来,他知道他来问什么的。
卢钰道:“你给的线索很有用,我飞鸽传书给家族的人,让他们提前在梧州那边部署拦截,果然玩到了两艘船,在船的船底收获了运河中心无故消失的官盐。”
宋声一听,这是好事啊!官盐失而复得,这得是多么大的一桩功绩,有了这件事,卢大人想必明年就能高升了。
“你说的那个王家宝,几天前就被人灭口了。本官让人顺藤摸瓜查了一下,终于查到了幕后黑手。说起来,这个人好似跟你们家还有几分渊源。”
“谁?”宋声很惊讶,跟他们家有渊源,他实在想不到是谁。
“杜明。这个人你认识吗?”
宋声一听说是杜明,心里更惊讶了。之前跟杜家定亲后,他就有听说杜家大郎是做船上生意的,半年就挣了不少钱回来,整个杜家在村里也水涨船高。没想到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做这些违背律法的事了。
“我们家曾与他们家结过亲,当时定亲的是他们家杜家二郎。但因为种种原因,两家闹得还挺大的,索性退了婚。这件事附近几个村儿应该都知晓。”宋声道。
他说这话的意思,也在有意撇清关系。好在当时退婚的时候撕破了脸,他们家跟杜家撇得干干净净,如今杜明干了这种事东窗事发,怎么着都牵扯不到他们家。
“这个杜明,是个很精明的商人。脑子也灵活,我审问过了,在船底下面用蜡封箱运送官盐的法子就是他想出来的。不过他只是小小一介平民,能干出这么大的事,背后不可能没有大人物撑腰。”
宋声也想到了,“杜明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商人,而且出身低,一整船的官盐交给他一个人来运作,想必背后给他撑腰的人,地位不低。”
“嗯,杜明这个人嘴硬得很,审了两次了,依旧咬牙不肯吐口。也罢,本官就再磨一磨他,就不相信找不着法子让他开口。”
这件事查到这儿,对于宋声来说已经足够了。
失踪的官盐也找到了,背后操纵这些的人也就是杜明,已经抓到了。他已经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始终没有说的,就是他背后的那个人。
有这些就足够了,最起码宋成有救了。
只是他们毕竟上了这艘船,还是负责帮忙搬运货物的人。想要无罪释放不太可能,但鉴于他这次提供了重要线索,卢钰还了宋声一个人情,看在他的面子上,把人给放了。
除夕的前一天,宋成从衙门的大牢里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外头的阳光了。整个人依旧蓬头垢面的,不过好歹身上换了一身衣服,脸也清洗干净了,就是看着胡子拉碴的,还是瘦了许多。
宋老二跟宋声一块来接的他,宋老二得知儿子被放出来后,整个人高兴坏了。赶紧把家里的牛车套好,等着随时去接他回家。
宋成看到在外头站着的亲爹,一瞬间眼泪憋都憋不住,小跑了几步,直接扑到了宋老二的怀里,哭着说我错了,爹你打我吧。
宋老二本来想得好好的,等见到了儿子,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可如今见到了儿子,他满眼都是心疼,憋不住掉了几滴老泪,说道:“长记性了吗?真知道错了,回家就好好跟你娘说,这些日子全家人都为你提心吊胆的,你是该罚!”
不管怎么说,好在人事是安全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