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孙氏也应了声知道了,她虽然第一胎就生了儿子,但只生一个还是有点少了,而且她这比二弟妹隔的时间还久,已经四五年了没有怀孕过了。
好在宋平对她这方面没什么要求,这几年也没说过她什么,但她知道丈夫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多生几个儿子的。
农家的夜晚没什么事做,一到晚上两口子就造人去了,结果这这几年却一直没动静。
一开始孙氏还以为自己是生儿子的时候伤了身体,还专门去医药堂把了把脉。大夫说她的身体没问题,她这才放心不少。
张杏花的话让孙氏和李氏心里都默默叹了口气,她们也想生,可就是怀不上啊!
过了一会儿宋声和陆清起来了,张杏花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饭桌上,房间在宋声隔壁的宋成一边吃饭一边道:“三哥,你屋里的床是不是该修了,你翻个身晃的比有外面的雨声都大。”
今天早上宋声和陆清起晚了,家里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有宋成这个铁憨憨在饭桌上说起了这个事,陆清脸红闷头吃饭不吭声,宋声声音顿了顿,说道:“嗯,对,床是该修了。”
宋成道:“改天可以让二嫂的大哥过来给你修修。”
二嫂李氏的娘家大哥是做木工的,之前一直当学徒,今年才出师,手艺还算可以。
宋成还想接着说什么,被他娘踩了一脚,又给他碗里夹了口菜,说道:“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宋成一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看他娘的态度,他这才转过弯来。
他低头扒着饭,闷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等明年我就有媳妇儿了!”
张杏花看他这惦记媳妇儿的样子,乐呵呵道:“行行行,明年就给我们四郎瞧摸个媳妇回来!”
这么一说宋成反倒红了脸,不吭声了。
吃过饭后宋声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前就定好的,等他休息日就去小云亭看他爹。
张杏花担忧三儿子在冬月里服徭役太难熬,就让宋声带了一份面糊糊并且用黄油煎过的饼子,还有一罐酸辣萝卜,又穿了两个煮鸡蛋。
宋声将饼子跟煮鸡蛋都放在怀里暖着,腌好的酸辣萝卜丝在布袋里包着。
除此之外还给他带了一身衣服,虽然不是厚衣服,但多穿一层总会暖和一些。
因为前一天晚上刚下过大雨,气温又低,第2天早上路上的水坑都结冰了。
本来因为下雨泥泞的道路也都被上了层冻,虽然踩上去硬硬的,但在太阳出来开化之前,不会因为污泥把鞋子弄脏。
出村子的这条路一直没修过,此路不是官道,官府不管,若想要修,只能靠村子里面的人集体出钱出力来修。
但宋家村的百姓都不富裕,别说家里没个闲钱了,即便是有个闲钱,也不会拿出来修这个路,他们并没有要想富先修路的思想,手里有点钱只想着怎样能多吃点肉。
好在因为下过一场雨,停了之后泥泞的路被冻得硬硬的,倒是方便人们出行了。
陆清是陪宋声一起去的,小云亭在城南,宋家村在北边,意味着穿过凤坪县后还要再向南走二十里。
“相公,累不累?累的话咱们就停下来歇会儿。”
宋声确实走得很累,虽然他已经连续走了十天去学堂,每天的运动量也挺大的,但从宋家村走到小云亭的路要比他去学堂走的路多一半。
两个人停下来在路边歇了会儿,出来的时候在水馕里灌了水,两人一人喝了一点。
歇的差不多了又接着赶路。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宋声才到了地方。
他不知道曾经的小云亭是什么样的,但如今放眼望过去,原先村子的痕迹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堆积了一层层的石头和木头,还有已经颇具规模的半成品宫殿。
这是宋声第一次看到百姓服徭役的场景,宫殿的面积并不小,征调的民夫有好几十队人,每一队差不多三十来人,有的扛木头,有的搬石头。
石头是用来铺地面的,木头则是用来搭建宫殿的。
这用来铺路的石头倒还好,两个人挑着箩筐,差不多就能搬动。
再沉一些的就四个人挑一个箩筐,也能挑动。
这木头就不一样了,又圆又长,也不知道是砍伐了长了多少年的树,年轮一圈又一圈十分粗长,两头一边各两个人都不管用,十人抱一木才能缓缓将木头运过去。
就在旁边不远处还有几个差役盯着,手里拿着鞭子时不时挥舞一下,嘴里还吆喝着快点。
但凡有人稍微走得慢一些,一鞭子就挨在身上了。
宋声站在这里看了没多大会儿,就看到有好几个民夫身上挨了鞭子。
这就是古代的徭役,残忍无情,却又不得不服从。
见宋声和陆清站在这一直看着也不走,刚才拿鞭子正抽的起劲的差役表情不善的走了过来,将手里的鞭子绕了两圈儿缠在手上,看宋声书生的装扮,说道:“这可不是你们读书人该来的地方,没事就赶紧回去,这里杂乱的很,可要当心磕着碰着了!”说完紧了紧手里的鞭子。
这种差役你想吃软不吃硬,你若是没什么背景,跟他横只会下场更惨。
宋声早有准备,从袖袋里掏了几个铜板出来给他们塞了过去,嘴上说道:“两位大哥好,在这里当差甚是辛苦,这点心意就当是差爷的辛苦钱。”
拿钱好办事,这是徭役期间家属前来探望的潜规则。
见着银钱,两个差役的态度立马温和了许多,说道:“读书人前来学习徭役工事的也有很多,那你们就进来吧。不过先说好,只能站远点看,若是这上面的石头木棍砸下来,你们磕着碰着了,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听清楚了吗?”
宋声笑着答应了。
陆清在旁边一直没说话,他心里惦记着,今天是来看公爹的,眼睛一直在那些干活的民夫身上,寻找哪一个是公爹。
没成想公爹没找着,他竟然看到了小舅舅。
莫不是他眼花了不成?
他明明记得上次他问过阿爹,阿爹说小舅舅被分到了修建河堤的啊?
难道是阿爹记错了?
修河堤可比修宫殿好受多了,最起码不用抬木头,只需要抬石块。而且河堤之上平坦,可以用原木滚着石头运过去,省时省力,比在这里修宫殿要好一些。
可是为什么小舅舅会在这里?
等到两个差役走之后,陆清拉了拉宋声的衣襟,低声道:“相公,我好像看到我小舅舅了。”
……
宋声今日一大早去小云亭探望他爹的同时,壮汉楼泰则是去了城里卖皮毛。
他本来应该昨天去的,但昨天他娘的病不好了,他便带着他娘去隔壁的村大夫那里赊了点药材。
今天安顿好他娘,楼泰便按照宋声交代的,去了县令府上的后门。
他从来没来过县令府上,还是一路打听过来才知道在哪的。
到了后门之后,他壮着胆子上前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一个门房的小厮出来了。
小厮见是一个山间打猎的乡野村夫,箩筐里装着的好似是野兽皮毛,不知道他上门来做什么,便说道:“这位壮士,你若是有冤情找我家老爷,去县衙正门击鼓鸣冤即可。我们老爷向来廉洁公正,是万万不会收受贿赂的。”
楼泰一听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来送礼的,这是我昨日猎来的雪狐皮毛,做冬日的围脖衣领都好看,想问问府上的夫人有没有兴趣买下?”
小厮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是上门来兜售东西的。
他家夫人可是清河崔氏出身,不缺好东西。不过往日里他们没遇到过这么寒冷的天,带来的冬衣都有些薄。
小厮看着楼泰箩筐里的皮毛,又想到夫人的喜好,说道:“麻烦你稍等一下,我进去通禀一声。”
“哎,好的好的。”楼泰搓了搓手取暖,这天太冷了。
宋老弟说的果然没错,县令府上的小厮一点也不害怕他脸上的伤疤,也没有仗势欺人的嚣张跋扈。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一个丫鬟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崔夫人刚好在家坐的难受,想出来转转,就碰见小厮说有一个卖狐狸皮毛的上门了,闲着也是闲着,她便索性过来转转。
“我看看是什么雪狐毛皮,叫你夸的那样好看。”
这话明显是对刚才的小厮说的。
小厮道:“夫人,刚刚我瞧了,那皮毛雪白雪白油亮亮的,您可以做个围脖或者袖套,天再冷也暖暖和和的。”
楼泰一听,原来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是县令夫人,脑子短了半拍,待意识回稳之后,就要下跪磕头。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跪下去,就被崔夫人制止了。
“不用拘礼,你刚刚说的皮毛呢,拿过来让我瞧瞧。”
楼泰赶紧把箩筐里放着的雪狐皮毛拿了过去,崔沉晚看着这毛皮的成色十分油亮,没想到凤坪县这小地方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着实有些惊喜。
“这皮毛怎么卖的?要价多少?”
楼泰你看她有兴趣,赶紧比了个五。
市价差不多就是五两,他打听过,狐狸皮毛本来就贵,而这雪狐皮就更难得了。
“五十两?”一旁的丫鬟惊讶道,这对方怎么还狮子大开口呢?
楼泰赶紧说道:“不是不是,我是说五两。”
五两价格对于清河崔氏出身的崔夫人实在算不得多少钱,她看了楼泰一眼,楼泰脸上虽然有一道疤,但站在那儿十分局促,衣服还是粗布麻衣,因为冬日的风吹得有些干燥,嘴角已经泛白起皮了。
这人应当是十分缺钱的。
即使缺钱,也没有向他们狮子大开口,品性倒是个憨厚老实的。
最近天气也冷,百姓日子相比不太好过,这个时候上山打猎,想必日子过得十分艰辛。
崔夫人道:“你今天带来的所有皮毛我都要了,我给你十两,你可愿意?”
楼泰一听十两,开心坏了。他连连点头,“可愿意愿意,夫人真是心善,宋老弟说的没错,我果真是来对了。”
崔夫人有些惊讶,她刚才就瞧出来了,面前这个壮汉看着憨厚老实,一点都没有精明的样子,怎么还知道到她府上来卖皮毛,原来背后是有人指点。
“我可否问下,你口中这个宋老弟是谁?他怎么跟你说的?”
楼泰是个没心眼儿的,见这位夫人心善,便把宋声跟他说的话大概讲了一遍。至于宋声是谁,他只知道对方在县学读书。
崔夫人听的讶然,没想到一个出身乡野寒门书生,竟然还有如此见识,只是卖个毛皮,就分析的头头是道。
下午卢县令从县衙回来,崔夫人还特地跟他讲了这件事。
卢钰听完后说道:“如今寒门崛起,不要小瞧了这些寒门仕子,可大有人才呢。”
“嗯,妾知晓。夫君别皱眉了,我与你说件稀奇事,可不是为了让你发愁的。”
卢钰叹了口气,“夫人,我不是听完你说的话发愁,我是为了徭役的事情愁。”
“徭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王殿下的宫殿就建在凤坪县南边,本来这次安排的是一百二十名徭役去修宫殿,谁成想陈王得知后不满意,硬是又拨调了一百个修河堤的民夫去修建宫殿,这么一弄,去修建河堤的民夫都不够用了。”
崔氏替他揉了揉额头,宽慰道:“夫君别担心,回头我叫舅舅去参他一本,让他收敛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