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高庸被他的冷脸一激,刚才的笑脸也没了,“前几天那个小姑娘你知道吧?河神娶亲本来就是咱们当地的风俗,现在人跑了,张大跟张二没本事,没把人带回来。你功夫这么好,这样吧,你帮我把人找回来,以后咱们就两清了。这救命的恩情我就当你还完了,你看如何?”
李絮瞥了他一眼,没有犹豫的道:“不去,你找别人吧。”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县令放在眼里?你这个县尉还是我帮你弄的,当初你差点死在路边,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果然,高庸一说这话,李絮神情有些犹豫,当时他身上的伤的确很严重,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都不能起身。
当时的高庸还只是一个刚上任的小县令,不像现在左呼右唤有这么多伺候的人,很多时候他身上的伤都是他亲自照顾的。
也是因为这个,李絮伤好了之后应了他的要求留在这里保护他,充当他的护卫。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高庸开始欺压百姓,做一些让人看不过去的事。
慢慢的,他开始脱离了高庸的掌控,变得不再那么听他话了。
“换件事,这件事儿不行。”他道。
高庸气的气都喘不匀了,指着李絮道:“要你有什么用!这样,你到城西城门旁边的那个来福客栈去,帮我盯着一个人。这下没让你抓人,也没让你打人的,总不会又违背你口中的道义吧。”
李絮嘴唇动了动,说知道了。
“行行行,你下去吧,看见你我就心烦。”
李絮出门后右拐,打算去城西来福客栈。没想到迎面撞上了孙师爷。
孙师爷长着一双倒吊眼,眼睛狭窄只有一条缝,嘴边留着倒八胡,瞧着十分精明。李絮并不想跟他有交集,这人一看就一肚子坏水,偏偏高庸还如此信任他。
孙师爷问道:“李县尉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絮顿了顿,“城西。”
孙师爷闻言心中一喜,这时候派李絮去城西,难道说高庸这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是要永绝后患了?
他眯着眼睛笑得像个老狐狸,“城西啊,那赶紧去吧。”
李絮冷眼瞧了他一眼,拿着刀出门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外面的雨下的小了一些。屋里陆清十分担心宋声,怕他这下得罪了当地的县令,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宋声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门口有狗娃守着,楼下还有那么多乞丐们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这个通判住在这儿,如果平安县的县令当真有点脑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刺杀他。
客栈的店小二一开始是不同意这些乞丐们留在大堂里的,但通判大人发了话,又交了钱,他就算再不乐意,也只能同意了。
客栈房间如今已经住满,正准备要关门的时候,门口忽然来了一个拿着佩刀,穿着蓑衣的人。
尤其夜晚电闪雷鸣,一道闪电照到屋里,越发映衬的来人有些吓人。
店小二吓了一跳,凝神一看认出了这个人,这不是县太爷身边的那个冷面护卫吗?这么晚过来,是要做什么?
店小二眼珠子转了转,脸上挂着笑说道:“原来是李县尉啊,这么晚过来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啊?实不相瞒,咱们这客栈今天已经住满了,要不您再去别家瞅瞅?”
谁知李絮进来之后直接在大堂的凳子上找了个位置,径直坐下了,“不用,我就在这儿歇着,不用管我。”
店小二陪着笑脸应了,转头嘀咕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今天这个下雨天太不寻常了一些,又是通判又是县尉的,难道真的是下雨天留客天?这里留的客他是一个都不敢招惹,还得小心翼翼的照顾着,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宋声虽然躺在了床上,但他警惕着没睡。
这会儿听到楼下的动静,他轻手轻脚的起身。不过他动静很小,陆清他们几个人都睡了,他怕把人吵醒,起来后悄悄打开了房门。
在门口守着的狗娃看他出来了,笔直的身子挺得更直了。
“楼下发生了什么事?”宋声问道。
狗娃腼腆,此时听到长相俊秀的通判大人问话,涨红了一张脸说道:“好、好像是李县尉来了。”
“李县尉?本县县衙的县尉吗?”
“嗯嗯,是的。”
宋声站在楼上的栏杆处往下看了看,大堂里还点着几盏油灯,油灯有些暗,他看得并不真切。
但在旁边角落里有个人坐得笔直端正,桌子上还放了一把用布裹着的刀,如此特立独行,一点都不像个县尉,反而像个刀客。
“你说的是他吗?”宋声指了指李絮所在的那个角落。
狗娃点头,“就是他,大人是要下去吗?李县尉的功夫可高了,我还是跟着您吧。”
对方明目张胆的坐在楼下,绝对不是来刺杀他的,难不成是县令投来探路的马前卒,过来试探他的?
宋声想了想,干脆下了楼。
他走到李絮坐的那个桌子旁边,说道:“介意拼个桌吗?”
李絮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人估计就是高庸口中让他监视的那个即将上任的通判大人了。跟他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对方竟然如此年轻,且瞧这文质彬彬,长相俊逸,不像是个会鱼肉百姓的官。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太早,有些人惯会道貌岸然,只是看面相也看不出什么。
李絮淡淡的说道:“请便。”
宋声没想到这个李县尉很有性格,跟他想象的也不大相同。
“听说两天之后就是河神祭典了,用来娶亲的新娘子丢了,李大人是来找人的吗?”
李絮道:“不找。”
宋声有些意外,这人说话直来直去,却莫名给人一种说的并不是假话的感觉。
“我看李县尉为人正直,方便多聊聊吗?”
“聊什么?”
“聊聊这平安县。”
“我这次去府城上任路过此地,发现这里流民甚多,光是城里的乞丐就数不胜数。李县尉能跟本官介绍一下这里的实际情况吗?”
李絮顿了顿,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关心县里的老百姓,瞧着跟高庸这种当官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善言辞,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你可以去查账。”
宋声愣了愣,怎么突然扯到查账的事儿了。随即他明白过来,对方应该是提醒他,县衙里头的账本可能有问题,找到之后就可以治县令的罪了。
“谢谢提醒。”
宋声觉得这个李县尉有点意思,一点都不像跟这平安县的县令是一伙的,反倒有些中正。
想到小姑娘说有人打开了关她的房门,能够把周围的人引开,再悄无声息打开房门,这个人说不准有可能就是这个李县尉。
李絮在大堂里坐了没多久就走了,宋声自他走后倒是放心了不少,回屋睡了一会儿,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雨停了。
昨日下的雨太大,城里好多街道里都有积水,路本身就泥泞,再混着雨水,人只能脱了鞋光着腿走路,还要提防着泥水子下面有没有什么尖尖的石头,万一踩到了,很有可能脚就被划破。
宋声这次沉得住气,没有立刻出门去县衙。下午的时候,高庸不请自来了。
“想必这位就是通判大人了吧,失敬失敬,下官来晚了。这两天雨水下的多,出门不便,有所怠慢,还望大人不要怪罪呀。”
宋声也跟他客气了几句,说道:“高大人未能及时来相迎,情有可原,本官自不会怪罪。”
宋声说话时嘴角带着笑,但眼底却是一片冷意。高庸又跟他聊了几句,看这年轻人十分上道,不免放松了警惕。
“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这客栈太过简陋,下官已经为大人安排了新的院子,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宋声一口应了下来,“哪里哪里,还是高大人想的周到。那事不宜迟,咱们就过去吧,这客栈的确太过简陋了些,本官不大适应。”
听见他说这话,高大人笑得更是开心了。
但那些围观的乞丐们不乐意了,明明昨天通判大人不是这样的,今天怎么就嫌弃这客栈不好了,还跟这个狗县令态度如此亲昵,他们这是被骗了啊!
周围开始有人纷纷骂狗官,连带着宋声一块骂了起来。
高庸一见这种情况,赶紧让手底下的人把他们赶了出去,“你们这些匪徒,叫嚷什么叫嚷,再不滚远点小心挨棍子!”
为首的老乞丐眼里闪过一丝精明,拉着旁边叫骂的乞丐们不让他们骂了。
宋声没管他们,在一旁跟高庸说话,两个人才说了一会儿,不是亲兄弟,好似胜过亲兄弟一般,高庸笑得牙不见牙,眼不见眼的。
这新来的通判大人也不过如此嘛!只要多许他一些好处,还怕事情难办吗?
宋声让陆清提前收拾好了东西,让郑昀跟着清点了一下,说道:“咱们先去高大人准备的地方安置一下。”
老乞丐拉着其他的乞丐们从客栈里已经出来了,大家脸上都义愤填膺,觉得自己昨天晚上的真心被骗了个干净,还以为对方是个好官,结果没想到他们这些做官的是一丘之貉。
昨天晚上守在门外的狗娃此时眼睛都红了,他觉得通判大人是个很好的人,跟他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还很有礼貌,一点都不嫌弃他是个乞丐,怎么转头来他就跟高县令是一伙的了呢?
旁边的老乞丐眼里闪过一丝精明,这世间的人情世故,他见的太多了,要说看人,他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待会儿劝道:“都别骂了,在我看来,通判大人跟那个狗县令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你看他们笑得有多开心,看着比亲兄弟还亲!”
宋声没有理会身后这些骂他的声音,对他而言,这些人骂的越凶,高庸就越相信他是个嫌贫爱富的人。
陆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太明白今日的相公跟往日里为什么不一样了,不过他没有问,他相信相公不是那种人,要不然也不会冒死救下陆婆婆她们了。
高庸给宋声安排的住处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里面还有抄手游廊,跟这个破落的小县城比起来,简直格格不入。
“怎么样,大人还满意吗?这是我这城中最好的院子了。”
宋声转头笑着道:“满意,满意,还是高大人思虑周全啊。”
看着这么好的院子,陆清十分惊讶。这个小县城的院子甚至比他们在京城的时候住的院子还要好,他愣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有些不大敢住。
宋声温柔的捏了捏他的胳膊,说道:“清清,你先带着阿爹他们去收拾东西了,我还有事跟高大人谈。”
陆清乖乖的点头应了。
高庸第一眼看到陆清的长相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惊艳。随后说道:“大人跟夫人还真是恩爱呀。”
“让高大人见笑了。”
“夫人还带着两个稚子,多有不便,下官给安排了服侍的丫头,过会儿人就送来了。”
宋声笑得更大声了,自然又是一番感谢。两个人在你来我往一言一语中,关系拉近了不少。
高庸见自己的安排都没被拒绝,心里头更高兴了。
到了晚上,宋声被高庸拉着出去玩,说是给他安排了更有意思了事情。结果到了地方一看,罗列了两排我是从哪里搜罗来的漂亮姑娘还有哥儿。
宋声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纵情声色犬马,想用这些糖衣炮弹来把他拽过来。
陆清在家里等了许久,夜深了,自家相公都还没回来,把孩子哄睡之后,他一直在屋里头等着没睡。
又过了不知多久,门吱呀一声响了,宋声回来了。陆清一看他喝得醉醺醺的,刚到屋里没几步就倒在了床上睡着了。
陆清叹了口气,把郑昀叫过来,费了老大劲儿帮他换了衣服,又给他擦了擦身子,这才一块上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