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像他这种活不是白帮忙的,虽然是一个村的,但建土窖这个活不比其他的活简单,说白了人家是个技术工,得给些辛苦钱。
张杏花给宋声预留了八十两银子来支持他研究烧制白炭,所以给陈三叔的辛苦钱还是有的。
这八十两银子宋声直接交给了陆清保管,原先赎徭役的时候家里面没钱,陆清还把他的八两嫁妆钱拿了出来,张杏花当时说只当是借的,等以后有钱了还他。
宋声把这八十两给陆清保管的时候跟他说道:“里面有八两是还你的嫁妆钱,你记得拿去放好。”
陆清却道:“相公,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虽然现在有了钱,但以后相公还要读书,有的是需要花钱的地方。这八两银子我就先不拿了,还是都给相公用来研制烧炭吧。”
这炭不知道要烧几次才会成功,中间的消耗肯定要投进去不少钱。
宋声闻言把钱袋子放进他的手里,说道:“这里面是八十两,都给你保管。你的那八两嫁妆银子先拿出来,你自己放着,还剩下七十二两够我用了,这也是奶奶的意思。”
陆清没想到张杏花这个奶奶竟然这么开明,一点都没有乡下老婆婆的寒酸苛刻劲儿,说是借的就是借的,有借有还。
陆清默了默,也好,他就先把自己这八两银子单独收起来,万一以后相公需要钱,可以拿来应急。
他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又问了一遍:“相公,这剩下这么多银子真的全都给我保管吗?”
宋声道:“嗯,都给你保管。之前就说过了,以后我挣的钱,都给你拿着。清清以后就是我们这个小家的当家夫郎了,我会给你挣很多钱回来,都给你花。”
宋声说的话直白又朴实,陆清只觉得心里暖的不像话,像吃了蜜一样甜。
乡底下娶夫郎的人家,有哪家当家的愿意把钱全都上交给自家夫郎保管的?自己不把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藏的严实实的就算好的了。
而且完全没有收入的夫郎想要花钱还得跟婆婆或者丈夫要。哪像他家相公对他这般好,七八十两银子说给他就给他了。
“好,那这钱就由我给相公保管着,相公如果有需要用钱的话就跟我说,我给你拿。”陆清道。
“嗯,都听你的。”
陆清觉得相公真的是除了在床上过分了些,其他哪哪都好。不,是最好。
陈三叔看了地方,选了个离宋家不太远的地方建土窖,就在村子西边一个地方。
砌土窖是个手艺活,讲究的是一气呵成,中间不用翻工,如此便是个中高手。
陈三叔的手艺还算可以,虽然没有一气呵成,但中间翻工只做了一次,技术还算老道。
这几天天气好,没有大风,之前下的雪也都化了个干净,整个土窖建好大概花了两三天的时间。但土窖建好之后不能马上投入使用,还要再等完全凝固,尤其是底下部分,如果不够稳定,很有可能就会塌陷。
这几天宋声依旧在忙着去学堂上课,家里张杏花带着两个儿媳妇儿和两个孙媳妇儿以及陆清、宋玉一块给家里的人做冬衣和鞋子。
人手多,衣服就做得快。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衣服就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一人一身,每个人都有。
等到家里每人都换上了一身新的冬衣后,大家都乐开了花。
宋老大,宋老二和宋老三看着身上崭新的冬衣,齐齐把宋声又夸了一遍。
还有宋峰和宋成这两个,他们俩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服了,一般都是往下轮着穿,宋峰穿宋平的,宋成穿宋峰的。
大伯母和二伯母面上也都是笑容,早些年嫁过来的时候宋家更穷,那时候条件比现在还差,平时都穿粗布麻衣,就连粗布麻衣也都是补丁,算起来她们也好久没穿过新衣服了。
全家大概只有宋声的衣服能多个几件,这还是因为宋声是读书人,在学堂读书要经常跟同窗一起出去,若是再经常穿着别人的旧衣服不大好。
前几天陆清用自己攒的钱给宋声做了一件冬衣,这次就没有给宋声做。
主要是宋声觉得这种冬衣虽然被叫做冬衣,但实际上里面没有棉花,不过放了一些麻布和动物毛等填充物进去,也起到了保暖的效果,可没有棉花更保暖,再给他做一件也是浪费。
宋声打听过,宋家村这一片根本没有种植过棉花,甚至连种子都没有,他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什么是棉花。
他打算回头有机会去府学了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见过哪里种的有棉花,看能不能弄些种子回来。
宋声在想着棉花的事情,宋家一家子却还没太从县老爷赏赐宋声的事情里缓过来。
那天县里官差来的时候,村里大部分人都瞧见了。一开始大家吓得不行,以为是宋家犯什么事儿了。后来听见官差说宋声立了功,县老爷奖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和三匹绢布,酸的牙都要掉了。
尤其是刘翠琴,她向来跟张杏花不对付,两个人是从一个村嫁过来的,从小就认识,她性子好强,什么都要跟张杏花比,必须得高她一头心里才舒坦。
张杏花死了丈夫成了寡妇,她心里不仅没有同情,甚至有些恶劣的想着自己家庭美满,丈夫儿子都在,比她强多了。
如今听说宋声得了县老爷的嘉奖,心里酸的当天晚上连饭都没吃几口。
小儿子过来说要吃肉,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道:“人家的儿子就能读书上县学,你怎么就那么笨?连个书都不会读!现在人家还得了县老爷的青眼,你瞅瞅你,一天天的无所事事,像什么样子!”
不过村里的人酸归酸,他们村里出了一个被县老爷夸奖的人,说出去也是有脸面的。
尤其是姓宋的人家,宋声也姓宋,四舍五入他们都是一家人,说的仿佛宋声真是他们家的人一样。
这几天宋家的人出去可有脸面了,尤其是宋老三,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前几日服徭役受的苦好像不存在一般,整个人精神的不行。
别人只知道宋声得了县老爷嘉奖,却不知是因为什么受到了嘉奖,所以跟宋老三打听的人很多。
一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宋老三就出去溜达去了,这个时候旁人总会问起宋声,宋老三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儿,露出两排有些泛黄的牙齿乐呵呵道:
“我们家三郎呀,那个脑子就是跟别人不太一样。他的想法旁人都想不到,就连县老爷都来急匆匆的看我们家三郎做出的那个东西呢。”
一旁的人问道:“县老爷还亲自去啦?宋老三,你见过县老爷长啥样不?”
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从来没见过县老爷长什么样,大家都很好奇。
宋老三装作高深的样子道:“我当然见过!不过嘛,那天我站的远,只看见了一个背影。县老爷看着挺年轻的,高高瘦瘦。我们家三郎就在他旁边站着,两个人还站得特别近在那说话呢。”
“你们家宋声真了不起啊,现在都能跟县太爷说上话了。”
“是啊是啊,不像我们家的臭小子,从小就只知道玩泥巴,现在长大了,连大字儿都不识一个。”
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夸起宋声来,这是宋老三最爱听的话了,他就爱听别人在夸他家宋声多么多么优秀,夸他生了个好儿子。
……
陆鸣这边回去之后赶紧把这个消息跟家里人说了之后,姜氏高兴的满脸都是笑意,晚上都多吃了一碗饭。
她一向心疼陆清这个外孙,如今看到他嫁过去后宋家越来越好,跟陆寻夸道:“谁说咱们家清哥儿是个小扫把星了,我看呀,这明明就是个福星。你看他嫁过去之后,这宋家日子过得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说完她又道:“一真大师算的就是准,改天我再去一趟,让一真大师给算算你二哥啥时候能成亲。”
陆寻也高兴,宋声这个郎婿也算他们陆家半个儿,如今他受到县太爷的嘉奖,他们陆家也沾光。
被县太爷嘉奖这可是件大事,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几个村。
之前一直说陆寻是个扫把星的人家现在看到他都变得客气了许多。
人家陆家和宋家可是亲家,这宋声可是得了县太爷的青眼的,没准以后有啥事还能仰仗人家帮忙说句话呢。
就连嫁到上西村的宋英都知道了,娘家弟弟一下子得了县太爷的奖赏,婆婆和丈夫对他的态度都转变了许多,即使没有生个儿子出来,她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
至于宋冬就更不用说了,一向是个扶弟魔的她,每次拿东西回娘家都要被婆婆唠唠叨叨的嘟囔好几天,这次婆婆竟然主动给她准备了东西,让她带回娘家去亲家道个喜。
不过被宋冬拒绝了,弟弟得到县太爷的嘉奖她固然高兴,这是件好事,她知道就行了,还不至于专门跑一趟去道个喜。
若是弟弟考中了秀才,那她才要赶紧回去道喜呢。
宋声知道这两天村里都在议论他县老爷嘉奖的事,就连夫子都知道了。
今日下学的时候夫子特地跟他说莫要被眼前的一点儿小赢小利迷了眼,切不可骄傲自大之类的。
夫子想起原主十岁时被人夸做神童的事儿,可不就是跟现在境遇十分相似。八年前的原主就是因为名声远扬后心境发生了变化,导致之后泯然众人。他就怕现在的宋声学业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又重蹈曾经的覆辙。
宋声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因为这点嘉奖就飘飘然,忘了自己读书的初衷。
夫子这才放心不少,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乱花渐欲迷人眼,你啊,要记住,你的目标是读书参加科举成为国家栋梁,切记千万不要被这个通往成功路上的鲜花迷了眼睛。”
宋声郑重的行了个礼,说道:“学生谨记。”
这件事情之后,宋声更加专注的读书。每天都在学堂跟家两地往返,如此几天之后,他突然请了两天假。
之前建好的土窖能用了,他白天上学都没空,只能请了两天假来研究烧制白炭的事。
白炭的烧制第二个步骤就是装窖。装窖可不是把砍好的木柴直接放进去就行了,这个放法也是有讲究的。
首先要把之前弄好的木柴按尺寸进行分类,把长六尺的的木柴竖立在窖中间,然后把四尺半长的木柴沿这土窖的四周一根挨一根的紧密立在窖壁上,一定要立得牢固一些。
最后再用差不多长为四尺和三尺半的木柴把土窖的空隙塞实,而且所有木柴都要把小头朝下,大头朝上放置,做成里宽外窄的样子。
土窖有些大,需要的木柴也多,宋老大他们怕木柴不够用,专门多劈了好多存在了柴房里。
然后按照宋声说的摆放木柴,几个人一块帮忙摆了小半天才弄完。
第三步是十分重要的一步,那便是筑窖。这个筑窖跟陈三叔砌窖可不同,这要把窖的四周用湿土糊一遍,外面做成一个形似棺材的窖身,窖顶做成棺材盖的形状,在窖身前面的外侧部位留两个一尺左右的小门,窖身里侧的部位留一个三尺左右高的门,窖顶两侧要留十一个孔,窖尾还得立两个烟筒。
烟筒是让陈三叔砌土窖的时候就砌好的,这会直接就能用。
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就要进行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了,那就是点火。
这是烧制白炭的重要一环,如果这个烧火的过程没有控制好,有可能会烧成灶炭,也有可能连炭都烧不出来。那这么多木柴就全都烧废了,一切就得从头再来。
宋声让宋成把先用准备好的干柴拿了过来,然后放在窖尾大门里,开始用火石点火。
点火之后中间得烧一天到两天的时间,这个中间火不能灭,得有人看着。
宋声请了两天假,明天不用去学堂,他道:“今天晚上我在这里看着火,你们先回去吧。”
看现在日头很盛,万里无云,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而且这个地方背风,晚上只要一直添柴看着火,应该没什么问题。
宋声话刚说完,陆清立刻说道:“相公,晚上天冷,我陪你一块。”
宋老大在旁边道:“晚上你们都回去睡觉,我来看着火。夜里外面冷,你俩这身子骨,惹上风寒可怎么得了。”
现在在宋老大这个大伯眼里,宋声金贵的很,这可是他们宋家的金疙瘩,哪能干这种烧火的粗活?
而且夜里寒凉,还得熬一两晚上,要是染上了风寒,估计他老娘连带着家里的其他人都得把他教训一遍。
宋声二伯也在,他道:“你大伯说的对,我们都在这呢,哪能让你们在这里烧火,我俩在这轮换着吧,上半夜就你大伯来,后半夜我来,中间烧火有什么注意事项,三郎你给我们说说。”
宋声想了想,同意了大伯二伯的建议。不过这两晚上他也不好睡,过两个时辰就得来看一遍。
他叮嘱道:“那大伯二伯,就辛苦你们了。这个火不能停,还得时刻看着点。等烧到窖顶那个孔开始冒火的时候,要立刻用湿土封实了,一直到窖顶十一个孔封完。到时候孔快封完的时候如果我不在,记得提前叫我。”
宋老大和宋老二没想到烧个火还有那么多讲究,读书人就是懂得多。要是让他们烧火,他们就只会往里面填木柴,别的啥都不知道。
建土窖的这个地方在宋家村后方的背坡上,就在宋家村西边,从村子西边的小路直接过去,大概需要两刻钟的时间。
白天宋家几个男丁都在土窖旁边忙着用茅草和木头搭建一个简易的临时休息屋,张杏花给他们准备了两床被子,怕他们晚上冻着了。
头一天晚上很顺利,宋声只睡了半个觉,心里放心不下,二半夜的时候他穿着衣服出了门,到了土窖的地方看了看。
后半夜是二伯宋老二在看着火,宋老大已经在旁边的茅草小屋睡着了。
看到宋声过来,他小声道:“三郎,你咋过来了?天这么冷还出来,这火没事,我都看着呢。”
宋声道:“我心里担心,睡不着,干脆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