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最迟这个月月底就启程过来了,他一个人赶路快,估计下个月月底就能到这儿。”
“好,算算他到的时间,到时候让人去城门口接他。”
郑昀这些年成长历练的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他做事成熟稳重,先前给宋声做管家,基本上跟宋家来往的那些大人们对他都有印象,都知道这是宋大人跟前儿的得力干将。
后来粉条厂刚起步人手不够,就把他调过去帮忙了。谁知他干的很不错,宋声干脆把整个粉条厂都交给他打理了。
这次到陈阳赴任,宋声和陆清特地征求了他的意见,如果他想留下,以后这个粉条长就都归他管,相当于是这里的厂长。
按照粉条厂如今的规模和订单数量,日子久了,成为肃昌首富也说不定。
但郑昀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理想不是为了挣大钱,他就想跟着宋声他们,他们去哪他就去哪。于他而言,有他们的地方才有温暖。
所以手头的事情刚办完,他就马不停蹄的赶路了。
“小昀现在做事情可是厉害多了,我看让他给咱当管家都是大材小用了。”陆清笑着说道。
宋声也跟着笑了笑,“小昀成长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快,看以后他想做什么吧,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嗯,我也这么想的。”
一家子吃完饭便都各自去休息了,不过这些人可不包括李絮。
他们初来乍到,陈阳虽然表面看着风平浪静,但谁也不知道暗处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危险,所以每天晚上他都十分警惕,睡觉都是浅眠。
与此同时,知府大人的府邸,同样没有早睡的人。
宋秋生坐在床边,他的夫人弯着腰端着一盆水正在服侍他洗脚。
他出神的想着事情,洗脚盆里的水约莫着是烫了些,他的脚条件反射的往上抬了一下,烫的他回了神,可也因为被烫到了,他心里积压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上了头。
他一脚踹翻了脚盆,冲着一旁的夫人宋连心吼道:“水这么烫怎么洗?会不会伺候人?”
宋连心也被他吓了一跳,惊了一下之后回神说道:“老爷息怒,想来是身边的丫头打水打热了,我再让他们换一盆水来就是了,你别动气。”
宋秋生哼了一声,宋连心搬着盆儿出去了。平时这活哪是她干的,都是身边的小丫鬟或者是后面的那些姨娘做的。
这不是老爷近日对他比较冷淡,所以她才特地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结果还弄巧成拙了。不仅没得到老爷的欢心,还被训了一顿。
宋连心出去之后,她的贴身丫鬟迎了上来,把盆子接过来,看她脸色不好,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连心叹了口气,“老爷嫌水太烫,把水盆都踢翻了。一会儿你找个下人过去把屋子打扫一下吧。”
“怎么会,这水不烫啊,奴婢都是试过的。”
宋连心当然知道水不烫,她也是试过水温的。可老爷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脾气更差了,动不动就爱挑刺。
宋连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宋秋生定然不会告诉她是因为什么自己才会心情不好。这事也压根没法说,因为他遇到了一件怪力乱神的事,说出去都惊世骇俗。
因为他前几天睡了一觉之后起来忽然多了一些记忆,他再三验证,发现这些记忆竟然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翻找了许多书籍,最终确定自己其实是重生了。他在重生之前,叫做宋声。
正是宛平府宋家村的宋声。
第一世的时候他死的穷困潦倒,后来一睁眼他又回到了还未成婚的时候,可成婚那天晚上因为喝多了,脑袋磕了一下他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成为了宋秋生,只是那时他没有前世的记忆罢了。
他死的时候还年轻,没想到老天对他这么好,在做宋声的时候考了三次都没考上秀才,重生到宋秋生的身上,他已经有秀才的功名了。
宋秋生家世殷厚,靠着家里的人脉关系还有钱财,再加上他自己也有一些底子在,科考的时候虽然名次靠后,但好歹是中举了。
后面他一步一步的经营到现在,不到四十的年纪就成为了一方知府,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这大大弥补了他上一世的缺憾。
然而当得知新任巡抚名叫宋声之后他的心情就不好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巧合,只是同名同姓罢了。可没想到他也有一个夫郎叫做陆清,两个人竟然还有一对可爱的孩子。
这让宋秋生心里满是嫉妒。
第一世他跟陆清成婚之后,一直到最后陆清都未给他生一儿半女。而且他作为宋声的时候,考秀才考不上,生活穷困潦倒。
他本来觉得他换了个身份,成为了宋秋生,有现在的地位,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可没想到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他的身体,混的竟然比他还要好。
有了一对可爱的孩子不说,竟然还骑到了他的头上来,成了巡抚,是他的直属上司。更别提这人比他还年轻了,瞧着也不过三十岁,就坐上了巡抚的位置,他心里太不平衡了。
本来鲁连辉倒台之后,他动用了不少人脉和财力,想要挪动挪动位置,接替鲁连辉成为北棣巡抚,可天不随人愿,本来他都打点好了,没想到突然空降来一个上司。
各种情况堆积在一起,他对宋声的厌恶达到了顶点。接风宴上他第一次见到宋声心里就明白过来了,这人的长相与他前世一模一样,还有身边站着的人,不是宋家村的宋声是谁?
可这个时候他却不能揭露他的身份,因为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深究,毕竟他也不是实打实的宋秋生,大家都是冒牌顶替的,只能互相捂着,这要是被捅出去了,该被百姓们当成妖怪了。
只是虽然能忍一时,但却忍不了一世。
既然他到了这陈阳的地界,即便他是巡抚,他也有的是法子对付他。毕竟这里可是他的地盘,想动动手脚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宋声还不知道他这个壳子原来的原主并没有死,而是重生到了宋秋生的身上。怪不得他们两个的名字如此相近,想来也是有一些渊源在的。
郑昀四月底的时候到了陈阳,正值春日,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他这个时候来,正好赶上了好风景。
他一来,宋府上上下下的事情都交给了他管,他这个管家做的相当称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帖贴。有他在,陆清可以腾出手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宋声到了陈阳第一件事情还是查账,跟那时候到肃昌差不多。嗯毕竟到一个地方任职,衙门上的帐最能反映一个地方的经济问题。
宋秋生听他说查账很是配合,宋声花了几天时间把这些账本看了个大概之后,眉头微皱。
让他皱眉的原因并不是账本上面的账对不上,相反,这上面上的账实在是太干净了。
陈阳又靠山又靠水,地理位置优越,因为有水的灌溉,农田还算肥沃。所以收成是不差的,看上去百姓们也算是安居乐业,这里的确是个比肃昌好很多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如今这个情况是真的还是表象。
皇上给他的任职圣旨里面可是点名了要让他来陈阳赴任的,他总觉得这里隐藏着什么东西,不然也不会让他到这里来做官。
不过还没等宋声把这些思绪捋清楚,他就碰见了一个熟人。
见到盛博文的时候,宋声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当年他们两个从京城外放做官,他去了肃昌,盛博文去了闽南。一晃四五年的时间没见,差点认不出来了。
第316章
盛博文在陈阳府,宋声感到非常意外。当初他记得大家刚从翰林院出来的那一年,到了地方做官还会互通信件。
只是一开始刚到地方上处境都不太好,他一路从平安县过去,路上还遇到了河伯娶亲的离谱事,若不是他运气好,人身安全都是问题。
他还记得当初盛博文给他来信,说起他那边的事情,闽南靠海,渔民多,渔民除了捕鱼之外,还靠采珠赚钱。
这采珠采的都是海里的河蚌产的珍珠,珍珠在景朝是非常贵重的东西,用珍珠做的饰品非常受欢迎,因此价格昂贵,一般人都是买不起的,所以这收购珍珠的活就成了个肥差。
盛博文刚去闽南的时候应该也遇到了不少困难,那时候听他在信中说闽南采珠有很大的问题,具体发生了什么,信上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他也没说。
后来两个人都比较忙,渐渐的来往就不多了。再后来宋声给他写书信的时候就没有回信了,听说他调动了官职,挪了地方。这个时代不仅车马慢,通信也慢,人一旦换了地方,这信可能就收不到了。
宋声这几年一直待在肃昌,外面的事情他了解的不多,一心扑在肃昌府的事情上,一晃五年过去了,没想到因缘巧合,这时候又见到了昔日的好友。
“盛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强了!”宋声很高兴,他这些年游离在官场中,很少能交到真心朋友了。
就好像学生时代的时候感情纯粹,等到步入社会,人性就会变得复杂,很难再交到好朋友了。宋声大约就是这种心理。
盛博文也很高兴的跟他打招呼,“宋兄,的确是巧,我也是年底述职之后才被调来这里的。本来想着咱们能够赶着回京述职的时候在京中小聚一番的,没成想你没回来。只有我跟楚越他们聚了聚。”
“说来话长,走一起去吃饭,咱们边说边聊。”
两个人虽然多年不见,但一见面还是感觉很亲切。
“我知道有一家酒楼,菜色还不错,一起去吧。”盛博文道。
“成,那今天咱们哥俩先聚一聚,改天你带你家夫郎来我家吃饭,我家清清还挺想你家南哥儿的。他还不知道你们也在这里,你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盛博文闻言脸色忽然僵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说道:“好啊,改天我带着南哥儿上门拜访。”
两个人去吃饭的地方是家挺大的酒楼,进了包间之后直接点了菜,盛博文应该是来过几次,对这里的菜色要熟悉一些,他做主点了几个招牌菜,又点了两壶酒。
酒菜上的很快,两个人边吃边聊。
宋声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宋博文现在任职陈阳府通判了。
如果不跟宋声比,他升官的速度还算是很快的。毕竟他也是寒门出身,当初从翰林院出来之后去的是闽南,闽南地方偏远,蚊虫多,又不是什么适合种粮食的地方,条件比较艰苦。
而他当时任职的是县令,五年过去,他调到了陈阳,当了通判。陈阳这个地方要比闽南好太多了,换了个好地方又是升职,按他这个年纪来看,算是年轻有为了。
宋声夸赞道:“盛兄比之他人,能力出众,我就说肯定会苦尽甘来的。想必之前一定将闽南治理的不错,恭喜你升官了,来,我敬你一杯。”
盛博文听见他这话倒是有些惊讶,他惊讶的是几年不见,感觉宋声变化挺大的。从前在翰林院的时候,他并不怎么跟人交往,有些过于板正。现在在待人接物上不得不说他比以前进步好多,变得圆滑世故了些。
当然这个圆滑世故并不是贬义的,而是变相的夸他待人温和有礼,更会来事了。
“我还没恭喜你呢,前些日子我听说要来上任的巡抚名字叫宋声,还以为自己是听差了。后来得知是从肃昌调任过来的,就猜到是你了。还是你厉害,这做个官跟跳级似的,我这才刚刚熬上通判,你都已经当上巡抚了。以后在你手底下办事,宋兄记得多多关照。”
最后这句话他是笑着开玩笑说的,宋声也跟着笑了,“说的哪里的话,咱们什么关系,哪来的关照不关照的。不过离得近也好,咱们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是啊,从前在闽南的时候,日子过得是真苦啊。”盛博文感叹道。
“当初你在信上说的那件事儿最后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解决了吗?”
盛博文给两个人倒满酒,说道:“以前的事就不说了,都过去了。日子要向前看,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好日子还长着呢。”宋声也感叹了一句,“后来你是搬家了吗?我给你写的信都没收到你的回信,是不是没收到?”
“你后来还给我写信啦?”盛博文惊讶的问道,然后又道:“当时搬家搬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告知你。早知道该跟你说一声的,不然也不会错失你的信件了。”
宋声没有问为什么搬家之后没有给他写信说一下,毕竟他的地址一直都在肃昌府没有变过,后面这几年如果给他写个信,他肯定是能收到的。
不过想了想,这也不能怪人家。车马路途遥远,他身为县令,既然搬家了,肯定是形势所迫。想必所处的环境很艰难,在这种节骨眼上,能顾全自己保全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写信不写信的,都是次要的。
盛博文因为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话也多了起来。
“宋兄,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是真难啊。好在都挺过来了,以后咱们朋友之间莫要再断了联系了,住的近就常走动着些。”
“你说的对,以后常走动这些。若是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跟我说,我能帮就帮。咱们这关系,不说虚的。”
“来,我敬你。”
两个人又忆往昔说了好久的话,宋声喝的也有些多,从酒楼里出来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看天色已经是傍晚了。
宋声跟盛博文告别之后坐到了马车上,刚才还摇摇晃晃浑浊的眼神瞬间清明了不少。他脸上表情不是很好,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事情,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胳膊拄着脑袋在马车上睡着了,什么时候到家了都不知道,还是春生把马车停好把他叫醒的。
宋声刚来陈阳这几日,应酬很多,基本上每天都会喝酒。只是身上的酒气除了那次接风宴,还没这么重过。
陆清扶着他回到屋里,让下人打水过来,准备给他擦脸。刚把毛巾拧出来,宋声就清醒了。
“这种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陆清把毛巾递给他,说道:“相公今天晚上是跟谁一块吃饭去了?怎么喝这么多?这酒味儿太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