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跟太子一党斗的厉害,但他心里有数,今天国师来提醒了他,要早日立下传位诏书才好,万一哪天他真的去了,要是没个诏书,外面肯定要乱作一团了。
李德福站在旁边磨墨,刚看到他写了两个字,立刻就明白了他想写什么,然后把眼神转过去了。
有时候不该看的东西不能看,这是他跟在皇帝身边服侍多年懂得的道理。
诏书写好之后,景帝把暗卫叫了来,然后吩咐了几句,让暗卫把诏书拿走了。
他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只是写了几个字而已,他竟觉得有些累了。
“唉,真是不中用了啊,才写了几笔啊,就感觉没力气了,老了,真是老了啊。”
“皇上身子骨还硬着呢,这种丧气话可不准再说了,陛下洪福齐天,况且还有国师在呢,肯定能治好您的病。”
……
陈阳。
宋声他们查案本来陷入了僵局,可这宋秋生也不是个傻的,他虽然利欲熏心,但还是有防备心的。从他这里入手,宋声发现了一条重要的东西。
宋秋生死后家里无故起了一场大火,很多东西都烧了。但因为他入狱的早,家里早就被查了个遍,但当时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
等到大火烧了之后,他们才发现在他的书房后面有一个隐藏的密室,里面的东西也都烧了大半,只不过因为大火被发现的及时,还剩了一些边角料。
而这个边角料是一封被烧了一半的信,信中没有什么人名,只是有一个称呼引起了宋声的注意,宋秋生称他为老师。
信中谈及的很多都是宋秋生各种巴结的话,还有很多孝敬老师的东西。这东西不用说就是那些脏物,从信里的内容猜测,这人应该是久居京中,嗯而且应该曾经参加主持过春闱,否则应该不会被称作为老师。
又或者是宋秋生自己拜的老师,但他们调查的这几天没发现宋秋生曾经专门去拜过师。
所以只要查一查他是哪一届的举子,就能把范围缩小。每年主持春闱的考官一共有三位,一位主考官两位副考官,而这一届的学子在考上之后都要称他们一声座师,算是他们的学生了。
这个线索令人惊喜,左正赶紧顺着这方面查去了,而宋声则是接着去查大坝的事情。这几日他特地了解了一下这堤坝的修建过程,这里面不仅用到了石料,还用到了木料,还有一些用糯米粉做的粘合剂。
他找了几个水性好的当地村民,用一根粗绳子拴在他腰间,上面有几人分别拉着绳子的另一头,让他下水去看一下这堤坝下面的情况。堤坝水深,这一头还容易滑下去,如果体力不支挣扎几下绳子就会发出预警,其他的人也好拉他上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等他们从水里上来,宋声问道:“怎么样?可看出有什么裂痕或者其他不一样的情况吗?”
这几个人都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大人,下面的石壁堆砌整齐,那些木头也没什么特别的,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好几个人都这么说,宋声就更意外了。
写匿名举报信的人应该不是瞎说的,这堤坝的确有问题,只不过什么时候出意外就不得而知了。若是他扯谎,那宋秋生的反应该作何解释?
他明显知道些什么内情,这堤坝有问题。
“大人,这看着也不像偷工减料了,下面的石头堆砌的厚重,用料还挺扎实的。还有那些木头,也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是啊大人,那些柳木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我看这工程做的挺好的,这堤坝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您就别担心啦。”
宋声本来正皱着眉头疑惑着,听到他的话突然抬头,“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我吗?”这人忽然紧张了一下,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让他再说一遍,“是、是小人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是我刚刚没听清楚,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哦,小人刚才说,那些柳木摆的整整齐齐的,感觉这堤坝修建的挺好,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柳木?你怎么知道这是柳木?”
这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说道:“大人,这你可问对人了,我们家可是祖传的木匠,从我太祖父那一辈儿起就开始伐木做木匠了,我从小就跟着他伐木做活,见过的木头但是再躲不过了。像这种树木被砍下来之后,别人可能认不出是什么木,但我却是认得的。”
“你确定在底下看到的是柳木吗?”
“确定,肯定是柳木没错。”
这些人都是他临时从本地找来的村民,说话应该是可信的。如果说下面用来修建堤坝的真的是柳木,那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何处了。
如今这个科技水平,修建堤坝用的大多都是石料和木料。石料自是不必说,自然是上好的材料选择。而这木料,都是用沉香木,不可能会用柳木。
沉香木在水里就算浸泡个几十年,都不会腐坏,而柳木在水里一浸泡,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被腐蚀,很快就不能用了。
如果这底下真的是用的柳木,那一定会出事的。
众所周知,柳木便宜,而沉香木则要贵上几倍不止。如果悄悄的把沉香木换成柳木,这中间能省下来多少钱可想而知。
想出这种办法的人还真是丧尽天良,一点都不把百姓的生命放在心上。那可是堤坝啊,一旦决堤,该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丧命于此,就为了贪这点钱财,不惜牺牲那么多人的命,真真是丧尽天良。
不过他倒是对这个写匿名信举报的人很感兴趣,竟然能够提前知晓此事,早不揭开晚不揭开,这事儿偏偏在这个时候揭开,看来是有人故意的,只是不知道目的为何。
暂且不论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就目前来看,这人对他们没什么恶意。
问题找到了,剩下的就是寻找解决办法了。左正得知宋声已经知道了堤坝为什么会有决堤的隐患后十分惊喜,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当真是年轻有为。
“宋大人,老夫真是白白虚长你十几岁了,这破案的本领当真是不如你。等这事儿了结了,回京之后我定要上表奏折在殿下面前夸一夸你的。”
“左大人言重了,咱们还是赶紧想怎么解决这事吧。”
“还是请工部擅长水利的人来吧,咱们先开闸泄水,减少一些堤坝的压力,等朝廷派人来之后,让他们出一套加固堤坝的方案,再监督修固一番。”
“也只能这样了。”
宋声并不精通水利这方面的知识,只能依靠天下的能人志士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左大人,你那边追查的如何了?”
“宋秋生这一届的学子们当年主持科考的一共有三位考官,一名主考官两名副考官,其中一名副考官现在在翰林苑任大学士,就是史大学士,这个你应该熟悉。”
“嗯,当初我在翰林苑的时候,史学士担任过我的老师。”只是没怎么带过他罢了。
“另一名副考官,现在在礼部做官,就是如今的礼部尚书郭淮。”
“礼部尚书?我跟他接触不多,不了解这个人。那这个主考官呢?”
“这个主考官要比他们二位如今的地位高的多,你绝对想不到,当年主考他们这一届春闱的主考官就是如今的内阁首辅,宋严固宋大人。”
第327章
“宋严固?”宋声有些惊讶,没想到宋秋生这一届的学子春闱考试的主考官如今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宋大人,即便是咱们离得远,也万万不要知乎首辅大人的名字,若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可不是个好事儿。”
“怎么说?咱们这位首辅大人还是个如此爱斤斤计较的?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别人直呼他的名字,他还会生气不成?”
左正左右看了看无人,这才放低了声音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吧,这首辅大人素来严苛,而且他如今是文官之首,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宋老弟虽然如今已经是巡抚了,但官场浮沉,到了京城,你这个宋大人也要被称做小宋大人,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多谢左大人提醒。我在京的时日不多,对很多大臣都不太了解,左大人对咱们这位宋首辅了解的有多少?”
宋声这些时日与左正经常在一起共事,两个人熟悉了之后脾性相投,虽然年纪差了些,但很多地方上的政见都很相同,所以这关系自然也就近了许多。
左正很欣赏宋声,他问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就把自己了解到的说了。
“其实我了解的也不算太多,朝中谁不知道敬王跟太子争斗的激烈,但咱们这位首辅大人却一直都置身事外,并未参与党争。”
“真的假的?”
左正顿了顿,“私底下就不知道了,反正明面上他是保皇党,属于中立派。至于私底下究竟站在哪一方,与谁有往来,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那他平日为官如何?”
“这么跟你说吧,内阁上下的人几乎都以他马首是瞻,你说他厉不厉害?”
“厉害。”
内阁本来是为皇帝服务的机构,下面上来的折子都会经过内阁先筛选一遍,把重要的摘出来给皇上送过去再批阅。
大景没有设立丞相之位,所以这首辅几乎就是朝中的文官之首了。况且他这宋家说起来也出自一个氏族,只是不那么显赫。
“你也姓宋,说不准你回京之后还能沾点光,要知道能跟首辅大人沾亲带故,那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事。”
“左大人,你就别打趣我了,我的出身早就在春闱科举那一年都传遍了。新科状元出自寒门宋家村,这谁人不知?哪能去攀附首辅大人的门庭呢?”
“是啊,你一个寒门之子,能够有现在的成绩,已然是令人佩服。放心吧,这次查案多亏有你的帮助才能顺利找到问题源头,我已经在奏折中都写明了原委,如今太子殿下监国,如果看到折子上对你的夸赞,也算你的政绩之一,等以后也方便更上一层楼啊。”
没想到左正这么抬举宋声,他赶紧道谢:“多谢左大人了,我身为巡抚,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当不着您的夸赞。”
“欸,此言差矣。有些东西说你当得就当得,这个时候不用谦虚,实打实的政绩最重要。这官位想要做的高,就得靠政绩。你能力出色,年岁虽然比我小,可这能力这比我强多了。往后啊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左大人你过誉了,我没这么厉害。”宋声反倒被夸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的,你脸皮儿这么薄啊,那可不行,以后等你到京城做官,上朝的时候那就比谁脸皮厚呢。我瞧你这小子前景无量,以后若真是回了京城,有空可以到我府上喝两杯,咱们到时候也叙叙旧。”
“那是自然,若真有一日同在京城做官,宋声必会登门拜访。”
“好好好,到时候你带着夫郎一块儿来,就是摆个家宴,我让你嫂子多做几个好菜。”
宋声赶忙笑着答谢,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又言归正传。
“宋老弟,我看你一直在打听首辅大人,莫不是你怀疑的是他吧?”
熟络了之后左正仗着自己年纪比宋声大,称呼都从宋大人改成了宋老弟,宋声倒没觉得有什么,这个称呼的确要更亲切一些。
“我谁都怀疑。三个考官,每个都有重大嫌疑。只是他们都在京城,这事儿后续还要劳烦左大人接着跟进调查了。”
堤坝的事情告一段落,陈阳的贪官也全都被惩治了一番,左正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后续的事情只能等他回到京城再查了,宋声还在陈阳做官,后面就帮不上忙了。
“放心吧宋老弟,我心里有数。回去之后一定会秘密调查的,这事儿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心难安呐!”
要知道虽然他们在陈阳惩治了贪官,但每年从陈阳流出大笔的银子送去了京城,可还没查到这银子送去了哪儿呢?
左正人如其名,为人正直,他是督察院的御史出身,平日里最是刚正不阿,不然这次也不会派他来到陈阳做这个钦差大臣。
“明日我准备离开回京了。”
“这么突然?不再待几天吗?”宋声道。
“不了,在这里耽搁够久了,事情好不容易也查出来了,我得赶紧回去复命。况且这后面还有真正的钉子没有挖出来,等的越久这线索消失的就越快,还是得抓点紧,就不再待了。”
“左大人言之有理,明日何时走?我去送你。”
“早上吃过饭就出发,这里离京城毕竟有些距离,早上出发一日的路程,天黑前能赶到驿站休息,出发的晚了就要赶夜路了。”
“好,那明日我来送你。以后有机会咱们经常再聚。”
“就等你这句话呢。”左正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第二日宋声一大早没有换官服,直接穿着便服出了门。
左正来到陈阳之后在城里租了个小院住着,这小院离衙门不远,宋声直接去了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