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我带着三娃去观里找大师算了一卦,大师说我们三娃聪明着嘞!没准以后也能读出个秀才来。”
“你有空跟郎婿也说说,让他有空来教三娃识几个字,以后都是亲戚了,多走动走动也没什么坏处嘛!”
陆清茸拉着脑袋一脸的不高兴。他相公聪明着呢,考上秀才只是早晚的事!
他冷着声道:“大舅母,水开了。”
王氏一看水真的开了,赶紧把面下锅。
锅盖一盖上,王氏又开始拉扯闲聊。这些话里面没有一句是关心陆清的,就连问一句他在宋家适应不适应、过得好不好都没说。
陆清不太想跟她说话,左一句右一句心不在焉的嗯着,等着阿爹和大舅小舅回来。
小舅从小就很疼他,他和阿爹被后爹一家撵出门的时候,小舅还打上门过。今天是他三朝回门的日子,小舅舅肯定会回来的。
不过陆清还没等到他大舅小舅回来,村里的四喜叔找过来了。
陈四喜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着急的说:“不、不好了,清哥儿他阿爹被刘大媳妇找上门了,这会儿就堵在我家门口不让人走,非说陆寻老弟勾引她男人!”
“什么?!”姜氏听的心神一颤,眼看就要站不稳,宋声赶紧将人扶着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
陈四喜喘了口气,一看陆家的郎婿也在,反应过来今天是陆清三朝回门的日子,不知道该不该当着人家的面说下去。
他正犹豫着,姜氏道:“没事,我孙婿不是外人,有啥你就说吧。”
陈四喜应道:“哎好。”
原来今天陈四喜家刚好在木匠那做了一套新的衣柜,打算给儿子娶媳妇儿用的,就来找陆寻帮忙雕刻几个花样上去。
眼看快到晌午了,陆寻估摸着陆清回门也差不多到了,收拾了刻刀准备回家。谁知刘大家的媳妇儿刘桂花突然冲了出来,堵着陈四喜家的门就开始骂陆寻。
“也不知道她是咋了,逮着陆寻老弟就骂,这会儿正在我家门前撒泼打滚,堵着人败坏名声呢!我们几个拦都拦不住,稍微一上前拉住她她就喊非礼,我媳妇儿他们几个上去拉她,她连我媳妇也一起骂。”陈四喜道。
此时陆家的男丁们都不在家,陆清一听出了这事着急的不行,想要过去看看。
外祖母姜氏却道:“孙婿,你先跟你四喜叔过去看看。清哥儿,你先别急,在家等你舅舅们回来,先让孙婿过去看看情况。”
陆清也想跟着一起去,可外祖母都发话了,他只能在家里等着。
姜氏宁愿让宋声这个刚回门的孙婿过去看看情况,也不想让陆清这会过去。
陆清没成亲前就受他爹的名声拖累,这好不容易成了亲,肯定是不能让他过去的。
他若是去了,有些嘴上不积德的人又要指桑骂槐的连带着他一块骂了。从前说什么的都有,姜氏私心里不想让宋声听到有碍陆清名声的话。
她考虑的长远,想着陆清和宋声两人才成婚没几天,万一因为这个,孙婿心里有了疙瘩,那不是影响他们小两口的感情嘛。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宋声已经不是原来的宋声了,若这具身体里的人是原主,那姜氏担心的事情真的有可能会发生。
……
上西村很大,分为前街和后街。陆家就在后街住,从这里到陈四喜家在的前街要好一会儿。
路上陈四喜把事情详细讲了一遍,今天上午陈四喜喊陆清过去帮忙在要打的家具上刻一套花样,也不知怎么的,刘桂花过来就骂陆寻不要脸,说他勾引她男人,话说的很难听,而且就在院门口骂,引的街坊邻居都来围观。
这架势陈四喜见拦不住,赶紧回来陆家报信儿。
此时还没走到陈家门前,宋声就听到了女人哭诉的声音。
“大家伙看看,陆寻这个扫把星他不要脸!当了寡夫后才几年就忍耐不住了,非要勾引人家的有妇之夫!”
“哎我怎么这么命苦啊!遇上这么个狐狸精,勾引的我丈夫整天不着家不说,还哄着我男人把家里的钱全都挥霍一空,他就非要把我好好的一个家弄的妻离子散他才满意吗?他不是人啊他……”
刘桂花哭的是声泪俱下,周围人纷纷为她打抱不平,陆寻是个被夫家撵出来的寡夫,寡夫门前是非多,刘桂花这么一哭闹,让人都觉得这都是陆寻的错。
陆寻不似刘桂花牙尖嘴利,陆清嘴笨大概是随了他的。他在一旁笨拙的跟人解释来解释去,却不知压根就没人听他的话,说了半天也没啥用,围观的人对他还是一味的指责和谩骂。
更有甚者,看已经到晌午了,直接回家抱着碗出来吃饭,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陈四喜倒是帮着说话了,可因为他跟陆家关系好,说再多旁人也不信。
第8章
宋声过来之后站在后面听了一会儿,听完刘桂花的说辞后,他这才拨开人群,走到了陆寻旁边。
他道:“刘婶子,前两天我好像看见你跟高家村的王麻子拉拉扯扯,难道说你勾引了王麻子?想让人家妻离子散?”
“你胡说!你凭什么说是我勾引了王麻子?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刘桂花一脸被人冤枉了的表情,愤愤道。
“那你说我岳爹勾引你丈夫,有何证据证明?若是没有证据,那就是诽谤外加侮辱。景朝律例第三百六十一条,无故公然侮辱他人或捏造事实诽谤中伤他人的,轻者二十大板,重者拘役三天。”
大景律例中自然是没有这一条的,但村里的人都是庄稼人,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知晓什么律例,这是宋声瞎编来故意吓唬她的。
宋声是读书人,今日又是书生打扮,他说律例是什么大家都深信不疑。
刘桂花也信了,她被吓懵了,怎么就二十大板还拘役三天了?
“有证据!我当然有证据!我这不是诽谤!”她急切的说道,生怕被拉去蹲大牢。
说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十分得意的表情,像是抓到了陆寻什么大把柄一样。
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道:“什么证据?你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是啊,也好让大家帮你掌掌眼,看看你是不是冤枉了人家。”
看刘桂花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爽利,旁边又有人道:“桂花嫂子,你这再不拿出来,我饭都要吃完了,到时候可别说乡亲们不给你做主啊!”
“就是就是!”
陆寻倒是不怕,他一脸正色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有什么证据只管拿出来,我自认一身清白,容不得他人污蔑!”
刘桂花看他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心里更来气了。可想到自己有证据,顿时底气又足了起来。
她横着眼道:“哼,拿就拿,等会证据实锤了看你们有何话可说!”
刘桂花似是早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一件薄薄的夏天穿的里衣。翻出里衣的一角,上面秀了个花样。
陆寻看到这个花样,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平日里靠给人在衣柜上雕刻花样赚点钱谋生,这个花样是他每次给人画完之后在旁边落底画的小样,类似于一个作品所属的标志。经常给村子里的人打花样,知道这花样的人不少。
他习惯在衣服的角上也绣一朵这花样,不光里衣,他平日里穿的衣服上也有。
里衣是贴身之物,刘桂花一拿出这个,围观的人信了大半。
陆寻也很惊讶,他平时爱在衣服上绣些小花样,这些年已经成了习惯,看这花样的确像他的,却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之前在河边洗衣服时被冲走了一件旧衣,难道说被刘桂花捡到了?
只是这衣物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他又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陆寻心里发慌,看这情形,他现在恐怕是就算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尤其是旁边还站着他刚回门的郎婿,若是解释不清,叫郎婿误会了,他这个做阿爹的就是给清哥儿丢大脸了,如今只能抵死不认。
宋声自然是相信岳爹的,他接过这件里衣,仔细的看了看,发现一个十分细小的问题。
因为是里衣,贴身穿的,即便乡下都用的粗布麻布,但大多都是用一块完整布缝制的,如果有缝补,针脚硌着总会不舒服,所以只有前襟会用针线缝补,像他身上穿的就是如此。
不过他手上这件却略有不同,带有花样的这一块跟上面明显有一处针线的痕迹,虽然针脚细密,用的又是同颜色的线,但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瞧得出的,而且上面布料的白也有着淡淡的差别。
宋声心里有了数,眼前这个女人定然是故意污蔑人的。
可是突然污蔑岳爹有什么好处,就为了让岳爹颜面扫地?难不成跟岳爹有什么恩怨借机报复?
陆寻刚准备否认,就听到宋声说道:“刘婶子,你拿一块拼接的里衣就说这是我岳爹的衣物,可知道栽赃诬陷是何罪名?按我大景朝律例第三百八十四条,栽赃诬陷旁人致使他人名声受损或情节更为严重的,轻则罚役一年,重责入狱一年。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刘桂花被他这么一问,眼神里透着几分心虚,可不知想到什么,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哪里有污蔑他了?这就是他的!”
陆寻气狠了,平时他脾气好,少与人起争执,已经许多年没跟人吵过架了。
今日实在是没忍住,他眉眼间的皱纹微显,脸色愠怒:“你休要胡言!我承认这上面花样是我的,可我家郎婿也说了,这件衣服是拼接的,根本不是我的!倒是你刘桂花,拿着拼接过的衣服当证据,就是存心要给我泼脏水!”
刘桂花一听他不认,急得跳脚,又开始撒泼:“老天爷呀,快睁眼看看吧,都铁证如山了,这种个不要脸的贱人居然还不承认!呜呜呜乡亲们都看看吧,他们老陆家欺负人啊!我我、不活了呜呜呜……!”
宋声笃定她不会自寻短见,这种人向来是最惜命的。
“哦,是吗?既然你这么想死的话,就去吧,没人拦着你。”
刘桂花看旁边真的没人拦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宋声,抽抽噎噎的不再提不想活的话。
宋声又道:“这拼接的布料跟绣花样的布料有所差别,不是出自同一家。拼接的布料用的是上西村王家布店产的布料,而绣花样的布料颜色更白一些,是来自城里七彩布行的布料。刘桂花,你敢拿出你家的布对比一下吗?”
这话说的刘桂花心一颤,更加心虚了,她厉声道:“你别跟我扯一些有的没的,什么布料不一样,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啊。”
“我岳爹家里用的布料都是在七彩布行买的,而你家的不是吧?”宋声刚才问过陆寻,他跟王家布店的人有些过节,所以买布从来不去王家布店。
这是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的事儿。实际上王家店就是把陆寻撵出来的前夫一家开的,陆清的小舅舅还带人打上门过,所以两家是结了梁子的,陆寻不可能用王家产的布。
而周围几个村子几乎都是到上西村的集市上赶集,集市上只有王家布店一家卖布的。
这时候围观的人看刘桂花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这很明显就是污蔑呀。
这个时候陆家的人也都赶到了,陆清的两个舅舅都来了。
尤其是小舅舅陆鸣,看到刘桂花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这会儿指着刘桂花就骂:“你说谁不守夫道呢?自己管不好你男人,还反过来赖别人。旁人不知道,我可清楚的很,上次刘老汉趴在我们院墙外面偷看我们寻哥儿,还嫌被我打的还不够惨吗?自己管不住男人,还反过来污蔑我们!谁给你的胆子觉得我们家人好欺负了!”
陆家撑腰的人一来,刘桂花气势瞬间就下去了不少,她不知道被陆鸣那句话刺激到了,红着眼睛恶狠狠道:“分明就是陆寻这个寡夫不检点勾引我男人,不然我男人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你家门口转悠!”
“你还有脸说!我告诉你,我陆鸣还没打过女人,你信不信我让你做第一个!”
陆鸣是气狠了,抬脚就要上去踹。
陆大赶紧拉住了他。若是他在这里打了刘桂花,没准刘桂花就这样倒地不起讹他们了。
宋声看着刘桂花道:“你若是再不说实话,我们就拿着这件拼接的衣物去衙门前找官老爷评评理。”
一听要到官府去评理,刘桂花瞬间没了嚣张的气焰。这年头老百姓最怕的就是见官,更何况这件事她还做贼心虚。
有官老爷的名头压在上面,刘桂花害怕,又开始躺地上撒泼打滚,想等着自家人过来帮她。
谁知道都好大一会儿过去了,家里儿子媳妇嫌丢人都不出来帮忙,刘大又不知去哪里鬼混了,愣是没一个人替她出头。
眼见着陆家人要拉她去见官,她被吓怕了,才不得已说了实话道:“那带花样的布料是我在河边捡的,衣物是我缝的。”
这话一出来围观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分明是刘老汉看上了人家,当媳妇儿的管不住人,还非要赖在人家头上。
嫉妒使人蒙蔽双眼,刘桂花无意间在河边捡到了陆寻的衣物,只是衣物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她便想出了这个拼接缝补的法子报复陆寻。
本来这衣物都蒙混过关了,没想到却被宋声给拆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