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一直在县城租个房子里住着照顾宋声,越是到临近考试的时间,他就越紧张。
宋声最近时间抓得紧,从学堂回来之后,吃过饭还要再点着油灯再看会儿书。
每当这个时候,陆清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过去倒碗水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到相公复习。
院试的考试时间在八月下旬,考试地点设置在府城。
凤坪县距离府城有些远,赶牛车去的话,大概要走差不多一天的时间。
今年县学里下场去考秀才的学子很多,这次梁又明竟然破天荒的也要去参加考试,可能因为上次考试刺激的了,这段时间他开始努力学习了。
梁又明已经跟宋声说好了,到时候两个人一块儿搭伴儿去府城。
至于考试之前要找廪生作保,宋声已经都找好了。一般这种就是找一个之前考试成绩还不错但是没考上举人的秀才做保,左右不过就是花些钱的事。
至于五人具结一起相互监督,这种在学堂里是最好找的。
找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学子一块报名就行。不过也要谨慎这些,因为五人之中只要有一个人犯错,另外几个全都要连坐。
日子一天天过去,临近考试前几天,宋声跟梁又明一块出发去了府城。
他们当天赶过去,到那估计就要到了晚饭时间了,稍微收拾一下找间客栈或者院子住一晚,第二天休整休整,再过个一天差不多就要考试了。
宋声出发去了府城之后,陆清便回了宋家村。
相公去考试,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本来问他要不要陪他一块儿去的,但相公说只是一个院试而已,用不着陪考。
等以后他参加秋闱,春闱了,那个时候再去陪考也不迟。
说着又是春闱又是秋闱的,陆清听的有些脸红,他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这两个考试是什么意思。
相公的意思不就是说以后还要做举人老爷,然后考进士吗?
相公真是太有志气了!
宋声出发去了府城考试,去了几天,家里人就担心了几天。
虽然这不是宋声第一次去府城了,在那之前原主已经去过好几次了,但张杏花他们仍旧很担心。
一家子连饭都吃得不香了。
张杏花踢了宋老三一脚道:“老三,别光顾着吃了,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儿子的事,你是一点都不关心。”
宋老三争辩道:“娘,我哪里不关心了?我这不是着急的饿了嘛!”
张杏花叹了口气,道:“你说咱家三郎这次能考上不?”
第60章
张杏花这个问题把全家人都问住了,三郎光是这考秀才就考了好几回了,每回他们都眼含期盼的看着他去,可每次最后得到的都是失望。
但大家总觉得今年不大一样了,不仅他们老宋家不大一样了,还有三郎也不大一样了。
三郎跟从前相比变化太大了,身上的那股子劲儿,莫名的让人想要相信他这次一定能考上。
宋老大今天的饭量也不咋好,他心里也挂念着侄子这次的科举考试。
听到张杏花的话,他赶紧说道:“这还用问吗?三郎今年肯定能考上!”
宋老二也接话道:“老三说的对,三郎是咱们家最聪明的人,就连那么金贵的银骨炭他都能想法子给烧出来了,就这份才智,我看考个秀才绰绰有余了。”
“爹说的对,三哥从前那是脑子没开窍,现在可不一样了。你们难道没觉得,三哥这是恢复了神童的才智吗?”
“对对对,四郎说的对!三郎头些年肯定是被打击到了,这脑子昏昏郁郁的没明白过来。今年肯定能行!”
全家人心里都是这么期盼的,但没人敢保证说宋声这次一定就能考上。
宋老三吃的饱饱的,这会儿擦了擦嘴说道:“阿娘啊,你就甭担心了。三郎之前都说过了,这次绝对能考上。你啊,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也不是你去考试,操心也没用。还不如想一些高兴的事乐呵乐呵。比如想想等三郎考上了秀才,咱们家就不用出人丁服徭役了!”
一说起这个,张杏花立马就开心的笑了。
这话说的实在,如果三郎今年考中了秀才,那可是他们宋家村第一个秀才公,荣耀着嘞!
到时候全家都不用去服徭役了!而且不光如此,以后把家里所有的田全都挂到三郎名下,这田地的赋税也不用交了。
一想到这些,全家都忍不住高兴的扬起了嘴角。
陆清心里也在期盼着相公这次考试能有一个好结果,想起之前相公跟他说以后要让他做秀才夫郎,他就欣喜不已。
不过张杏花才刚高兴了一会儿,就又想到前几次宋声落榜的情形,刚才还高兴的脸瞬间就茸拉了下来。
她道:“都醒醒,先别急着做梦了,等三郎考上了再高兴,别到时候没考上一个两个的都哭丧着脸!”
“阿娘,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呸呸呸,我跟你打赌,三郎这次绝对能考上!”
宋声这次去下场考试,村里人也都知道。
隔壁王婶子上次跟王大郎闹了一番之后,消停了好久。
这次听说宋声去考秀才了,跟村里几个平日里关系走得近的婆娘闲聊:“听说这宋声又去考秀才了?”
“可不是嘛,算一算,这都考第四回了吧。”
“这宋家真是不嫌钱多,光每年供宋声读书都得花不少了。”
“谁让人家有钱呢?看去年光是卖炭都赚了多少了,人家就算这次考不上,以后也有的是钱供他读书。”
“我看今年可不一定。人家毕竟是得过县老爷奖赏的,还琢磨出了烧银骨炭的法子,瞧着跟以前比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我觉得今年说不定人家就能考上。”
王婶子一听这话,心里更酸了。眼瞅着人家老宋家靠着烧炭挣了一大笔,现在要是宋声再考上秀才,那不就成了全村第一个秀才公吗?
再看看他们家,两家离得那么近,他们家还是泥腿子,天天在地里刨食。
“这考不考得上呀,咱们说了可不算。不过我听说有些人就是没那个做秀才公的福气,考的次数越多,就越影响心态。到时候反倒一次考得比一次差了。”
路过的周婶子听见这话,瞅了她一眼,说道:“我看这回宋声能考上,前几年没考上,那可能是吃的不好。你看看今年宋家日子变好了,身子骨的营养跟上了,那没准就考上了呢。王婶子,不是我说你,别每回听到人家宋家有个啥动静,你这眼睛就红的跟兔子似的,下次出门前照照镜子,等眼睛不红了再出来。”
这番话把王婶子噎的硬是找不出话来反驳。
她心里酸得紧,这老周家的婶子一下子就戳到了她的心坎上。
不过村里的人眼红的多了去了,宋家烧出来炭了,他们酸的紧,这下子再考上秀才,到时候就是更酸的没边儿了。
尤其是家里边有跟宋声同龄的儿子的,瞧见别人家的儿子这么有出息,只能暗自叹息,家里的孩子没本事。
张杏花从村里走过去,跟她打招呼的人里全都是提前恭喜她要当秀才公的奶奶的。
只有那么几个关系好的是出自真心,其他人都在暗自笑话她做白日梦呢。
张杏花知道他们话里的意思,不过她也不反驳,只是笑呵呵的接道:“那就多谢大家吉言了。”
宋声如今正在府城里积极的备考,对于宋家村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晓。
多亏他继承了原主的大部分记忆,前几次原主的考试经验给他帮上了不少忙,让他少走了许多弯路。
院试其实只是科举考试的开端,考上秀才才算是刚刚踏入门槛。
院试一共考两场,正试一场,复试一场。
到时候成绩揭晓的时候就称为“出案”,案首即为第一名。
不过这秀才也是分等级的,成绩最好的称为廪生,宋声他们来参加院试,就要找一名廪生做保。
在景朝廪生也是有优待的,每个月有固定的粮食发放。比廪生差一点的叫增生,再次一点的叫附生。而增生和附生都是没有粮食发放的。
院试考试的内容跟宋声在县学大考的内容差不多,考的科目都是一样的。只是这出题的难易程度就不一样了。
还有这策论,基本上都是跟时政有关的,而且还是由府城的知府大人亲自出题。
宋声跟梁又明到了府城之后,便前去客栈落脚。
但因为他们去的时间晚了些,距离考点儿近一些的客栈都被订满了。
两个人就在附近找了一处院子租了几天。府城的院子租金价格比县城里贵得多,尤其是赶到现在考试的节骨眼上,价格翻了一倍不止。
因此租院子的并不多,除非是家里条件好有余钱的,所以绝大多数学子来了之后都是住的客栈。
梁又明家庭条件好,宋声一直都知道。
不过这次租院子花的钱,宋声并没有让他一个人付,而是两个人对半分的。
除了住的地方比县城贵,吃的东西也都贵了许多。
平时在县城里三文钱一碗素面,到了府城里竟然能翻到五文钱一碗。如果再加点肉汤,那就收六文一碗了。
考试要考三天,考完出成绩最快要五天,如果赶到放榜,那就得等上七八天了。
在县城里啥也不干,待上七八天才能知道考试成绩。
宋声不想在这儿白白住着,浪费时间还浪费银钱。不如考完就回去等着,反正结果早晚会知道,也不差那么一两天。
从他们县城到府城也不过一日的时间,考试的时候试卷的前半截儿全都是填的个人信息,如果没有当场看榜,府城里会差人统一把名单报到下面各个知县那里,然后知县再安排人到各个村里报信儿。
如果考中了,会有人通知他的。若是等上半个月一直都没信儿,那就是落榜了。
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梁又明有些睡不着。他觉得他未就寝,宋声就亦未寝。
敲敲门,宋声果然还没有睡。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在灯下拿着一本书正在看。
在梁又明心里,宋声现在算是他见过的在读书一道上最有天资的人了。
他亲眼见过宋声拿到一本书只翻了一遍,就能大差不差的把书的内容叙述下来,是真的过目不忘。
没想到一个天资聪明的人,这么晚了还在用功读书,梁又明不禁感叹道:“你这是要卷死别人啊?脑袋瓜子聪明也就罢了,还这么努力,这次的案首不是你那一定是判错卷子了。”
卷死别人这个词,梁又明还是跟宋声学的。一开始他不知道什么意思,相处的日子久了,他就学会了活学活用。
宋声放下手里的书,道:“你怎么还没睡?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最近宋声写的文章夫子还有几处不满意的地方,说他对于书中有些句子的理解还不够深刻,所以他才没事抱本书多看看。
要知道在科举的时候写好一篇文章那是很难的,尤其是他这种半吊子水平,他穿过来的日子还不足一年,就要写文言文这种高水平的文章,对于他来说着实有些难度。
尽管这些日子被夫子按着恶补了许久,但写出来的文章,夫子每次看到总摇头,弄得他的信心都被消磨了大半。
梁又明道:“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明天要考试了,专门过来看看你,怕你紧张的睡不着。”
宋声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看是你紧张吧?”
梁又明嘴硬道:“我才不紧张,不过就是一个考试嘛,我这次就没抱什么希望,干脆来体验一下,全当是多一次考试经验。”
之前原主已经下场考过好几回了,但梁又明在县学读书读了那么几年,却一次都没去下场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