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爷惯会享受,改了星空顶、桌板,外带一套专门在车上玩儿实况球赛的游戏设备,七座车活生生爆改五座。
“车都能劳烦你大驾亲自给我开来,”凌意舶放松了点儿,“你就这么想我?”
楚漾压根没吭声,明摆着不想接他的混账话。
凌意舶倒没多在意他那辆车。
楚漾都回来了,说明麻烦真大了。
仔细算算,他们已经九百多天未见。
上次见面是在楚漾要被调离首都的那天,凌意舶甚至没有下楼看他一眼,也说不出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话。
凌意舶只说了句,你要走了就别再回来。
楚漾愣了愣,说好的。
点完头转身就走,对长达三年的相处似乎没有半点留念,好像这句话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命令。
楚漾这人是航运集团上下无一不晓的红人,从小就被选拔进入集团保镖培训项目,永远都是各项考核成绩的top1,他执业整整十年有余,在业界都有几分名气,性子虽然冷了些,但行事作风挑不出毛病,堪称典范。
唯一的“诟病”是他没有分化,从第一次被指派给凌意舶做保镖一直到两人的雇佣关系拆伙更换雇主,楚漾都不曾明确过他的分化性征。
第一次见面时,楚漾十九岁,凌意舶十六岁,后者却早已经历过了分化期,成为了凌家唯一一个S级Alpha,堪称重点看护对象。
楚漾明显感觉到凌意舶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许久,他也表明了立场不再多说一个字,双方像都在等谁先妥协。
“行啊,我跟你走。好不容易再见面,大家都文明体面一点儿,对吧。”凌意舶做出让步。
他的“对吧”尾音上扬,像带了钩子,等着鱼。
看着楚漾眉心微微舒展开了,凌意舶突然认为放弃抵抗其实是个还不错的选择。
楚漾不打算接凌意舶的废话,只说:“请等一下。”
他轻轻蹲下身,已沉静的眉眼又因看到凌意舶腿上的伤势而有了波动,那片皮肤上有不少受过伤的痕迹,都是他不在的这三年间有的新伤,他没有见过。
摊开手掌心,立刻有人为楚漾递上药膏和纱布。
“你包扎的技术退步了一点。”凌意舶突然说。
“是,还需要您多指导。”楚漾捋开垂落到前额的几根碎发。
他整个人蹲得轻巧,从凌意舶的角度,能看见他浓密的眉和鼻梁侧边一颗痣,以及肩膀到脊背流畅的线条。
他动作利落干脆,全程没抬头,很快用棉签为凌意舶涂好一层薄薄的青色药膏,又拿冰袋镇静凌意舶的伤口,再嘱咐旁人即刻去体育馆附近多买点简单处理外伤的药物回来。
场上比赛如火如荼,一行人围着凌意舶从更衣室的后门走出,没碰到什么熟人。
上车前,楚漾安排另外三个保镖在MPV边呈包围状警戒,自己走到后备箱拿了一床轻薄舒服的绒毯,抖了抖灰和绒,快步钻入车内,对司机道:“立刻出发。”
凌意舶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直到一层绒毯轻柔落下,他睁眼,看了看旁边正襟危坐的人。
楚漾哪怕是到了车上也没有松懈,身体挺得匀称好看,眼睛时刻观察着窗外动向,外形和气质同曾经没有太大变化,好像只是出了个远门回来,却连一句好久不见都不惜得讲。
楚漾这么坐着,没有穿西装,短袖领口又低,后脖颈下方有一处浅淡的疤痕,乍一眼还看不出来,像是感受到了有目光在此停留,楚漾抬手拉了拉身前短袖衣摆,那个疤痕又飞快地被纯白布料遮挡住了。
凌意舶一向想到什么问什么:“你脖子后面怎么弄的?”
“前年遇上野外临时状况,划的。”楚漾对答如流,淡然得不像在说自己的事。
看准楚漾此时对后背毫无防备,凌意舶对着楚漾的后衣领抬手一拎,瞅准那狰狞的疤痕,眯了眯眼,“这武器挺刁钻……三棱军刺?”
不仅武器刁钻,伤口的位置也很特别。
这处陈旧伤口之深,恢复得却很好,明显是三面刀刃能侧着划出来的痕迹,在东南亚那种环境,近身作战的冷兵器的确有这样的效果。
“嗯。”
楚漾没躲,任由凌意舶仔细查看,顿了顿,“劳烦您关心。”
凌意舶一下就没了心情,猛地松手,闭着眼继续睡觉。
第2章 抉择
从首都到渤海边的渝水市走京哈高速要三个小时,出发时夜幕已垂垂落下。
当下已是初夏时节,他们即将前往的目的地渝水更是旅游胜地,上下高速都需要排队,况且顶头上司凌沣还在目的地别墅等着,楚漾不敢耽误时间,只得派人随便找了家中餐厅打包饭菜,分发给另外四个同事吃。
还有一份是给凌意舶吃的。
他摸不准凌意舶能不能吃得下这种打包的盒饭,但是现在赶时间,只有将就了。
嗯……
如果说吃不惯,就饿他一顿好了,反正凌总也没说不能饿着二少爷,在规定时间内到目的地最重要。
但是在外派的日子里,楚漾听同事讲,凌意舶这三年作息差,胃口也不太好,进餐时间随缘,肠胃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能吃吗?”楚漾最终还是多问了句,“如果不合您的胃口,我再去买别的。”
凌意舶的口味他是了解的,很刁钻,遇上喜欢吃的就能乖乖吃,不爱吃的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街边摊或者米其林都能吃,没什么特别的喜好,若非是S级Alpha都绝对养不到这么高个儿壮实。
“为什么不能吃,菜色还不错,”凌意舶接过盒饭,准备下车,“我去和他们一起吃。”
下一秒,楚漾眼神暗了暗。
像杜宾犬警觉地竖起了一对尖尖的耳朵。
凌意舶看他那样子,笑了,无辜道:“我说了不跑就不跑,我真想跑你还抓得了我?”
“您打不过我。”楚漾不想与他争辩,直接陈述客观事实。
凌意舶只说:“以前是打不过,现在可不一定。”
楚漾眼神没有什么温度:“您的信息素对我来说没什么作用。”
“信息素压制这种手段,以前我就不屑用在你身上。现在更不会。”
说罢,凌意舶跳下了车,手臂一抬,明明被保镖周渡放在扶手箱里的车钥匙出现在了他尾指上,一晃一晃地勾着,故意在给楚漾看。
楚漾心头一紧,凌意舶又哼笑了声,像是目的达成,把车钥匙收起来握进掌心,大摇大摆的,当真端着盒饭和那四个保镖站在车旁吃了起来。
楚漾强迫自己深呼吸,要控制住情绪。
不要同他计较。
凌意舶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没断奶的毛头小子了,身形长高长壮不少,比那个新来的小保镖只矮了不到半个脑袋,身上的肌肉块也是打球、健身结结实实练出来的……
再加上Alpha天生的强悍体质,真要近身肉搏,楚漾没有百分之一百的胜算。
与三年前不同的是,现在的楚漾能完完全全地确定,凌意舶的信息素真的对他没用。
新来的愣头青叫陈迦礼,身高一米九二,是个才退伍的特战队员Alpha,双眼皮大眼睛,今年二十二岁,胆大心粗,一口一个“漾哥”叫得挺欢,根本不在乎楚漾有没有分化,没有优越感,在职场完全把楚漾当做标杆和崇拜对象。
一见二少爷中了邪似的跟他们几个手下凑在一起,还捧个三荤三素的盒饭,陈迦礼感觉到了压迫感,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向楚漾放出求救的目光。
楚漾轻轻颔首,示意陈迦礼:放轻松。
陈迦礼乖乖点头,看楚漾只喝了一瓶果汁,便往同事身边凑了凑,说悄悄话:“漾哥又不吃饭!”
“楚首席最近减肥呢,说是在东南亚待得体脂变高了。”
“那伙食得有多好啊?上次在宿舍卫生间我可看到了,楚首席身上全是薄肌,这都能长胖?”
另外两人含糊接嘴。
陈迦礼咽下一口米饭,“你懂个屁,薄肌也是肌,漾哥可拿过格斗冠军。”
保镖这一行高薪高强度,可替代性太强,像楚漾这种看起来细胳膊细腿儿的,身体对抗全靠速度、技巧和爆发力,一旦身体素质减弱,分分钟被换掉。
什么精通危机处理、熟谙要员保护、会日语、韩语、英语、法语等等都不算楚漾身上的闪光点,陈迦礼觉得,最值得学习的地方是没有情绪。
一个合格的私人保镖,要冷静理智,没有感情,这是他在集团训练时学到的,可惜他还做不到。
思绪回转,陈迦礼后知后觉,狠狠夹了块同事碗里的肉,哼道:“去你的!谁让你看他不穿衣服了!”
同事用肩膀撞过去,嘟囔:“好看的人谁不爱看?有什么不能看的?恰好瞟一眼嘛。”
“行了,我吃饱了。”
凌意舶的声音撞进来,对着车内道:“马上安排出发。”
“是。”
坐在车上的人即刻起身下车迎他。
陈迦礼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一口饭差点噎在喉咙里。
跨省路程足足三个小时,楚漾强撑着困意没有睡,时不时还要根据凌意舶的睡眠反应吩咐手下调节车内空调的温度,这是他一直以来对凌意舶养成的习惯,细致到之后再没对其他保护对象做过。
相处三年,分开三年,一共六年。
分开的那三年就好像抵扣掉了前面的时光,一切归零,变成从头来过。
MPV驶过海岸边的大路,顺着上坡的倾斜小径一路向前。
六月的渝水还未迎来人流量高峰,路上穿梭往来的车辆和人极少,如一片黎明前未苏醒的长夜,盛大的日出在静静蛰伏。
远处的大海讳莫如深,海面浪花模糊,扑面而来的海风也劲,视线中仅有一条不断晃动摇摆的白线。
夜晚的海边,神秘、激越。
星月在上,往来船只航行过的美丽拖尾隐约可见。
MPV在半坡上停下,一丛丛深色的树荫有如囚笼,将车辆与人影罩在同一处。
树荫后的大别墅灯火通明,人和车的影子一同沙沙摇晃,连带着屋内的灯光也忽明忽暗。
楚漾弯腰下车,伫立于车门前,轻声:“请您下车吧,到了。”
一行人簇拥着凌意舶走上别墅前的大理石台阶。
整栋别墅庄严森冷,感应灯在冰冷生硬的石材表面辉映出昏暗的光。
用卡片刷开厚重的大门,室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客厅的灯。
楚漾停顿步子,稍侧过脸,低声命令:“迦礼,你们不用进去了,去车上等着就好,有什么事再叫你们。”
陈迦礼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