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车呈夹角状停稳,恰好把谢崇珩楚漾二人与那辆Emira包围成了个三角形。
楚漾是何等警觉,他一个箭步上去抓住谢崇珩的手臂,还没等谢崇珩出声问怎么回事,他们后方又有脚步声落地。
楚漾回头一看,是绿化带外翻上来三个和他们身高体型相等的Beta。
再回过身看,前方皮卡也下来了人,五位Alpha,刚好把皮卡车坐满。
来者不善,有B有A,那么是明显指着他们来的,并且还清楚谢崇珩是个Alpha。
这些人有几个皮肤都偏黑,身上都挂着多圈琥珀、沉香串儿,穿短裤短袖,色彩花纹都较为浮夸,另有几个还是高鼻深目的异域长相,楚漾迅速判定他们应该是和谢崇珩有瓜葛的人,竟然心下还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他把危险带给谢崇珩的,就行。
“谢三公子,”为首的人操着一口很重的边境腔调,“你看兄弟们那么远来接你,能不能给我们个面子?走一趟?”
楚漾侧身一挡,没理他们,先问谢崇珩:“什么人?”
“服了,还不是都怪我弟那个赚黑心钱的!”谢崇珩低声唾骂,“他上个月低价从缅甸进了批翡翠料子,货囤积着没销掉,协商好要退一部分回去,他拿其他水种的次料去充,被卖方发现了,我妈还在家里处理这事儿呢,怎么就……”
他说着,提高音量喊回去:“那你们冤有头债有主,找我弟去啊?找我干什么?”
楚漾没出声,心下已了解个大概,谢崇珩在家排老三,上面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家里掌权的是母亲,家里最不学无术的就是那个老幺弟弟,听说谢崇珩对凌意舶不太看得上那小子的态度很赞同,从来都不带着一起玩儿。
“你弟说他没钱,说你有钱。”
那个头儿指了下谢崇珩停在路边的Emira,又侧身来看他,眉间粗重川字纹已压上高耸的眉弓:“这么好的车,真可惜。你是觉得我砸车好呢,还是砸你——和旁边这个漂亮Beta呢?”
谢崇珩瞪大眼睛。
楚漾皱了下鼻子,平静道:“你就该打个电话过来让你弟一起被揍。”
“走一趟?”另外一个中东长相的男人上前一步,气势汹汹,中文发音别扭,“和我们去仓库,然后,等着谢家的人,来接?”
见谢崇珩当真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楚漾提醒道:“不能去。第一,你不清楚他们要带你去什么地方,不排除把你迷晕了送出境的可能;第二,你家没有雇私人保镖,家里人来送钱也不安全,除非能报警。”
第三,凌二现在的状况可能不太好,他得赶紧回渝水。
谢家发家得不算早,还没富到第三代,但在也这行风生水起多年,佳士得、保利各种拍卖会都有谢家人的身影,大多盈利来源于线下销售渠道,也有捞偏财的性质,没想过会得罪什么人。
谢崇珩在少年时期一直念的私立学校,安保良好,大学时期又和凌意舶经常在一块玩儿,相当于一起被保护了,所以根本没想过要去雇什么保镖。
“我家肯定不会报警的。”谢崇珩知道理亏在先,急了,又问,“你那两个同事多久到?”
楚漾摇头:“堵路上了,况且那也只来两个人。”
他话音刚落,衣领忽然被眼前的外国人攥成一团,对方盛怒道:“走不走?你们有选择?”
见楚漾冷着脸不吭声,似乎对这种场合早已习以为常,谢崇珩动作比脑子快,不耐上前推搡一把:“你要动手?”
“动手?”对方重复,“你想动手?”
看这架势,硬要走肯定走不了,也不可能就这么被一直堵在这儿,楚漾粗略估计了一下敌我数量,想了几秒。
如此近身的距离,一拳干一个肯定不方便。
直接用腿算了。
“谢崇珩,”楚漾第一次叫他大名,“你往后退。”
“可是你……”
谢崇珩望了一眼渐渐围上来的十人,空气中弥散开来的Alpha信息素霸道而混乱,多种味道交杂在一起,使人非常胸闷气短。
谢崇珩瞠目看向楚漾,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异样,悬着的担忧才落下一半。
“凌二比你能打,遇事还不会说废话,”楚漾曲起双膝降低重心,抬起一只胳膊把谢崇珩牢牢护在后面,“所以你不想拖后腿就把嘴巴闭上。”
他继续低声道,“现在立刻,给你家里发坐标,维持通话不要挂断。我护着你往车的方向跑,你上车我们直接走。”
谢崇珩连声应下。
太阳已被群山吞没,四环路边的路灯还未亮起,绿化带旁的一片区域笼罩于暗色阴影之中。
他握着手机,胡乱地乱点一气,打开通话页面还没按下去,只见楚漾突然以膝盖为轴,侧身抬起小腿,猛地朝离他们两人最近的人单腿横踢而去,一脚踢至来人下颚。
从口腔喷出的血飞溅上楚漾干净的裤脚。
楚漾皱了下眉。
他第一腿踹翻一个,紧盯着补上来的人,迅速弹收小腿,往后方稍稍侧了点儿身形,握住谢崇珩的肩背借力,回身拔地跃起,又借单腿的力量踩上人身,回旋半圈,另一条腿发力,腾空后踢直击面门!
短短几十秒,谢崇珩只听得见叫骂声、呜咽声,以及阵阵劲道拳风。
那些来人似是没料到能遇上个如此能打的“Beta”,Alpha 天生的信息素压制不起任何作用。
谢崇珩不至于只会些花拳绣腿,也冲上前帮楚漾挡了好几次拳头,可楚漾不停地变换出招方向,谢崇珩只能感觉到他在尽量避开自己这一处软肋受限。
直到谢崇珩被一腿踹倒在地,还没等他熬过剧痛爬起来,他眼前人影晃动,楚漾又结结实实挡在了他面前,再紧跟上一记动作利落的勾拳。
路灯终于亮了。
光线昏暗,谢崇珩粗喘着气,这才看清楚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多少人在狼狈叫唤,他立刻看向楚漾——
楚漾的衬衫经过粗鲁拉扯后已经快全部敞开,肌肉匀称,没有半分旖旎色情,因为擦脸动作而微微凸起的后背蝴蝶骨一闪而过。
他眼下的皮肤擦破了一小块。
血从耳根顺着他左腮往锁骨流淌,脸上仍是不动如山的镇静。
他无心念战,连单打独斗都是符合保镖的水准,不好胜、不主动、不拖泥带水,第一要务是保证被保护者的安全。
楚漾缓缓直起身,抹了把脸,路灯太暗看不清是汗还是血,手背上划出一道很惨烈的猩红色。
突然有已经倒下的人又跪着爬起来。
谢崇珩抬脚将人踹倒在地,还想再补一脚,楚漾直接往后拉拽他的衣领:“别冲动,先上车!”
被拽走后谢崇珩都还在恍惚,楚漾明明是那样细致单薄的身形,为什么偏偏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像一只晚霞下捕食的豹,攻势凌厉,身手矫健,只管开辟出一条能走的道路,其他外界因素丝毫无法撼动他的爪牙。
两人一路小跑到那辆Emira旁。
谢崇珩不敢再拖后腿,即刻开门上车。
楚漾倒放松下来,粗喘着气,趁谢崇珩启动的空档,拿手机对着那群颤巍巍爬起来叫骂的人拍了几张照片。
即刻提速,车身如离弦之箭,直直冲进宽敞的辅道。
谢崇珩太过于紧张,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喘起气,牙齿像要打架:“你还,你还有功夫拍照片?”
“完成了集团业务范围外的任务,自然要拍照做个凭证。”
认真陈述完理由,楚漾笑了下,用手背又擦了下脸,意识到车上没有卫生纸,干脆自暴自弃地拎起衬衫的一角,往眼下抹了两把。
棉质衬衫上很快晕染开水红色的血印。
“我靠。你也太专业了。”
谢崇珩不敢看他那半张脸上抹得乱七八糟的痕迹,已经能想象出凌二暴跳如雷要把自己喂鲨鱼的样子了。
内疚加心虚的双重恐惧加深,他着急道:“现在怎么办,我送你去哪儿能等你下面的人过来?你的脸要不要紧,或者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不用,”楚漾望了眼后视镜,脸上火辣辣地疼,“你送我回渝水,我们扯平。”
潜台词就是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凌意舶,脸搞成这样纯粹算自己倒霉。
谢崇珩连声应下,又不放心地多看了楚漾几眼,瞥一眼在扶手箱持续震动的手机,终于挤出一个笑:“但是真可惜,我都把坐标甩我们群里了,凌二肯定……”
楚漾捕捉到关键字:“什么坐标?”
“就那儿啊,”谢崇珩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刚才我们一被围我就发了,出这种事不找凌二和应逐潮我还真不知道找谁,我妈我姐我弟都不靠谱。”
他说完,迟疑了会儿,又说:“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凌二应该不会罚你的……吧?”
楚漾脑子木了一下。
他习惯了独自面对危险,一时难以将凌意舶的反应与之挂钩。
同时,楚漾的手机在裤兜里没命地响起来——
“楚首席,楚首席,”陈迦礼的声调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二少爷不见了!我刚去他房间想问下他吃……”
楚漾的呼吸在一瞬间肉眼可见地急促起来。
他捏紧手心,强迫着自己镇定,回复道:“你先看住李观棋和周渡不要往上汇报,我天亮之前一定把凌二带回来。”
第22章 易感期
渝水, 夜起大雾。
从群聊收到坐标位置后,凌意舶给楚漾回了个电话过去。
没人接。
发消息也没回。
当时凌意舶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心中就是有种强烈的预感。
预感楚漾和谢崇珩还在一起, 预感出了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认识谢崇珩那么多年, 每次甩定位都是吆喝着出去玩, 对什么事儿都兴趣甚浓, 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样不知会一声情况。
于是,他纵身跃下别墅二楼的窗沿, 单脚踩上一楼顶部采光井的边缘。
渝水涨潮, 海边雨雾湿滑, 凌意舶几乎是不犹豫地, 踩稳透明顶棚, 又跳了下去。
为了翻墙, 他还特意换了身球衣,透气、吸汗、不影响四肢舒展, 没有比这更适合跑路的衣服了。
追媳妇儿嘛,主打一个灵活变通。
刚落地, 球衣衣摆已经蹭上湿泥与青苔。
应逐潮倚在车边, 双手插兜冲他冷笑,“凌二, 你至于么。”
这是应逐潮这次来专门开的一辆车,车内灯光全熄灭了,就这么停在别墅背后的空地里静静蛰伏。
而凌意舶今天除了吃饭,一整天都因为脑袋昏沉不太舒服没有下楼, 陈迦礼等三位留守人员自然放松了警惕。
“你就会说风凉话是吗, ”凌意舶开门上车,冲应逐潮勾手, “赶紧出发。”
“着急成这样?不放心就叫别的手下去看看,搞笑呢,难道首都就没有你凌二差遣得动的人了。”应逐潮嘲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