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不由得苦笑道:“我明白的,这事有我们看管疏忽的成分在。二少爷也把这次擅自外出做得很干净,找了应先生来接他,留不下什么痕迹。还好你把他带回来了,不然他回首都搞出点什么大动静,我们的工作都得暂停。”
“我说过,他对手下不错的。”楚漾拉紧领带的结。
但这次擅自外出绕了几道弯解释都因楚漾而起,他也愧疚,深刻地做了工作反省,下次绝对不能在凌意舶易感期之前轮休。
毕竟就算易感期未到,提前分泌的一些激素也容易影响本体的情绪。
明水湾这一片住宅区面积极大,又大多数是私家宅院和各种疗养院,地皮就这样被切割开,原本不宽敞的道路也变得更窄,想跑满八公里得上上下下绕挺远的路。
楚漾站在别墅门口等。
他站了挺久,等到不远处他的心腹爱将们班师回朝,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一直到两天后,规避开凌意舶擅自外出被怀疑发现的可能性,楚漾才把照片发给森叔。
[Ripple]:汇报日常训练。
森叔秒回大拇指,说对就是要这样,免得这群小子天天找不到事儿做混日子,陈迦礼你知道吧,他还在朋友圈发他们三个下班时间打斗地主的照片呢,我点了个赞他就给删了!
什么,还偷偷凑一起打斗地主吗?
打就算了。
还不屏蔽森叔,是不是皮有点太痒了?
上次楚漾让李观棋去逮陈迦礼午休时间看韩剧,结果俩小孩儿脑袋凑一堆一起看了一整集,哎。
揉了下太阳穴,楚漾再一次感觉到上班时间还要管教小孩儿真的很累,森叔以前真是不容易。
[Ripple]:怎么下班时间打牌您都要管。
[Ripple]:随他们去。
又觉得自己这么讲话语气有点儿冲,毕竟文字消息不能准确地表达出情绪,看着对话框上方断断续续闪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楚漾点了个“:)”的颜文字,发送。
森叔回复,也是,总有人一直在岗位上。比如你就肯定不会打。
森叔还问他,“:)”是什么意思,笑吗?
楚漾说,对鸭。
手都一抖错字按太快,他也嫌懒不想撤回,就这么着吧。
打牌不打牌不要紧,楚漾是真学不会。
工作就已经是高强度了,随时都紧绷着,下班时间打个牌还要算来算去,他嫌累,集团还有同事说过,谁都别教会楚漾打牌啊,不然保证让你们所有人输得倾家荡产,底裤都不剩。
楚漾冷着张脸在旁边点头,他欣赏会未雨绸缪的人。
看着森叔发的那句“找不到事儿做混日子”楚漾摸了下想要上扬的唇角,心道,凌二少爷其实还挺会找事儿的。
比如这才下午,凌意舶又说要射箭,让保镖们去MPV上把他从首都带过来的装备都取下来。
作为S级Alpha,他的易感期算短了,也就三四天结束,除了第一天私自往外跑,其余时间他基本都在二楼休息,每天三顿饭都是楚漾送的。
有时候凌意舶在睡觉,有时候又在玩儿他那种枪林弹雨的血腥游戏,还问楚漾要不要一起玩?
趁着这几天凌意舶听话,楚漾空闲,不巡逻的日子他都待在一楼餐厅开着电脑处理集团保镖的其他冗杂事务。
好不容易逮着点儿可以“假公济私”的玩游戏时间,忙里偷闲,他如凌意舶所愿拿起游戏手柄应战。
打之前唇角一翘,还得说句,我第一次,怎么来?
凌意舶捏他下巴,楚首席,你好狂。
楚漾伸手拍掉他的爪子,搓热掌心,口吻淡淡的,哦,就是CS枪战丛林版,那简单。
小样,哥在东南亚都玩儿真人版。
好了,二十分钟对决赛打下来,凌意舶被楚漾几炮M203榴弹发射器轰得找不着北。
好没劲啊,我走了。
等你能拿AK瞄准我太阳穴的时候再一起玩儿。楚漾说。
楚漾端着凌二少爷吃干净的空盘子下楼,只剩战败方把游戏手柄扔在床尾凳上,望着天花板,眯起眼睛,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刚才楚漾是不是在嫌我菜?
他瞄准吊顶上一处凹凸不平的小油漆点。
嘣!
现在凌意舶要射箭纯属一时兴起,渝水也没有环境合适的大型射箭馆,更来不及预约清场,楚漾只得和周渡商量过后在负一楼找了个适合挂靶的地方。
等布置好一切,再叫凌意舶下楼去到现场。
他穿一件紧身黑色短袖,上半身被布料包裹得极为紧实有力。
看一眼把果盘和饮料端来的温姨,凌意舶礼貌地道了声谢,又冲负手站在楼梯边的周渡和陈迦礼,扬下巴:“你们都上去吧,不用守着我。”
“是。”李观棋回答完毕。
倒是周渡多留了个心,没应声,朝楚漾看过去。
楚漾也转身要往楼梯上走。
“楚漾留下。”凌意舶挽弓搭箭,手臂举过耳朵。
都明晃晃点大名了,楚漾想走也走不了,只得低头调试了下耳麦,想了会儿,顺手按下耳麦上的按钮,关闭信号。
对上周渡疑惑的目光,楚漾朝楼梯瞥一眼,对个唇形:你放心吧。
凌意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冒出来的气泡像被还没射出去的箭给隔空戳破了个洞。
他从果盘里挑出一颗嫩粉色的桃子,慢悠悠地抛了两下,桃子表面的绒毛沾在掌心里,和楚漾的眼神一起搔得他心痒痒。
“吃点儿水果?”
凌意舶抬起臂膀,低位握弓,拉弦到下巴的位置,眼睛没看楚漾,嘴上话却不停,“我易感期那段时间你都没睡好,肯定也没怎么吃饭。”
瞄准黄心,手指果断一松。
离弦之箭滑出,携风声深陷进靶心。
“瘦了。”凌意舶说。
楚漾这才看向果盘,樱桃、脆桃、苹果,都是他爱吃的。
凌意舶再次换箭拉弓。
了解凌意舶是个不爱分享什么的人,既然开口了,那今天这水果算是非吃不可,楚漾随手塞了颗樱桃进嘴,汁水酸甜,估计是渝水本地产的,很新鲜。
又走了个神。
凌意舶忘记转臂,弓弦猛地划到小臂内侧,皮肤上迅速擦出一道红印,绑在小臂上的黑色绷带也被打得垂下来几根。
他低头重新缠上绕带,接过楚漾挑好递来的箭,二人之间甚至不需要言语,默契得一如往常。
“我也想吃。”凌意舶说。
他睨了眼楚漾认真挑选来的最饱满、成色最熟的一颗樱桃,举弓靠弦,闭右眼,眼中准星朝靶下方挪动些许。
“你喂我。”他说。
话音落,又一箭射中金黄色区域。
他这才转头看向抬着手臂不动的楚漾,像是真的在发表疑问:“怎么那天晚上都可以,现在就不可以了。”
楚漾开始懊悔挑什么不好偏偏就挑了颗樱桃,“原来你还记得。”
他用的肯定句式,手里的樱桃也放回了原位。
“记得一点,但不多,”凌意舶再接过一支箭,箭身与手指轻轻摩擦着,“你是希望我记得还是不记得?”
楚漾脱口而出:“不记得。”
男人身形微微一僵,背肌扩张开仍是舒展的状态。
他开弓指靶,突然脚下步伐一个调换,那枚足以要人命的锋利箭头直接对准了楚漾。
就这么一瞬间。
楚漾盯着那箭,动也没动一下。
凌意舶也举着弓箭,没动。
悬挂在负一楼酒窖边的机械挂钟上,分针已过半。
凌意舶这才潜藏瞬息,转动重心,转过身面朝着靶子,双脚站位一前一后,手一放,手背连至腕骨隆起的青筋也松弛下来,那枚箭直直栽进靶心,留下很深的印记。
他做了个很漂亮的收弓动作,扯动露指手套的边,侧过身冲着楚漾笑了:“这叫什么,绝对的服从,还是绝对的信任?”
“绝对的信任,”
楚漾答复很快,“我不躲,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
“今天森叔给我发了微信,说手底下的人都在刻苦训练,让我多体恤体恤你们。”
凌意舶指腹在屏幕上翻动,拿起手机晃了两下,眼底被荧幕的光映得发亮:“他还给我发了张和你的聊天记录过来,说你今天心情不错,难得那么详细给他汇报了工作。”
“什么?”楚漾不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冒号,括弧,表示笑脸。嗯,呀还要打成鸭。”
破天荒的,楚漾又在凌意舶脸上看见和委屈那样的情绪挂钩的神色,他没吭声,只听见凌意舶说:“你什么时候能用这种语气和我聊天?”
“……”
我只是打错字了。
楚漾不忍心揭开这个事实,只想找点什么东西来堵住凌意舶这张嘴,顺手把之前放下的樱桃又拿了起来。
可他被凌意舶越来越近的身体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直至整个肩背靠上了做了满墙的酒窖。
这一面酒窖是半开放式,除了下面的储酒柜,上半部分的酒都是敞开放的。
凌意舶离得太近,并且没有半点打算放过他的意思。
楚漾眼底闪过慌乱,朝脑袋边摆放的一瓶铂金酒身包装扫了眼,英文艺术花体设计瑰丽惹眼——Tequila Ley.925。
是龙舌兰酒。
不知道是否因为酒窖中各种类龙舌兰酒摆放密集,还是因为有酒没拧紧瓶盖,楚漾鼻尖散开很淡的、甜辛微辣的酒香。
和上次在车上闻到的气味大差不差。
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