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漾没戴耳机, 那声“嗯”很性感,像轻擦过耳廓说的。
他回味着楚漾刚才摸镜头的动作, 目光滚烫地追随那长年累月被冷兵器磨出茧的指尖,舔了舔唇,笑了笑:“你还挺会的嘛。也没那么呆。”
楚漾绷着薄薄的脸皮,发出很没有攻击性地反抗:“谁说我呆谁呆。”
其实楚漾在这方面相较于三年前没有成熟许多,还是只会红着脸躲避。
但凌意舶长大了。
他已经学会怎么样用让对方舒服的进攻速度,一步一步达到目的。
放手是不可能的,他能用工作缘由将楚漾绑在身边一阵子,但绑不了一辈子。
他要让楚漾心甘情愿。
楚漾吃过太多苦了,才十九岁就练得一身伤,明明是最怕疼的那个,挨罚时却不喊不叫,手上缠着绷带趴在拳击场里眼中全是泪也不求饶,唯一的情绪波动总和他的小雇主凌意舶有关。
凌意舶有时候想,什么时候能让他也保护楚漾一次?这样跳出那个划定的命运圆圈,楚漾才能将两个人放在平等的位置。
楚漾没先挂视频,望着屏幕上走势陡峭的眉峰看了会儿,不知道凌意舶拧着眉在做什么,刚想开口问询,反倒是凌意舶粗喘一声,先挂断了视频电话。
他没多想,拿起贴身衣物搭在肩上,拐进浴室准备洗澡。
拨开淋浴开关,楚漾发现淋浴头只出凉水,取下花洒敲敲打打,没什么用,来来回回折腾了二十分钟,还是不行。
手机震动,是凌意舶发过来的一条:晚安!外加一个戴墨镜很臭屁的小黄豆表情。
[Ripple]:你洗澡有热水吗?
[舟]:有啊,一楼没有?
[Ripple]:嗯。
[舟]:我下来看看。
楚漾刚想拒绝,已经听到楼上有人穿拖鞋开门下楼的动静。
凌意舶只穿了件背心,手里拿了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扳手,颇有几分修车工的架势。
食指卡在扳手里的圈内晃了晃,凌意舶将扳手转了一圈停在掌中,做了个“靠边儿站”的手势,侧身挤入淋浴间,蹲下来。
男人的背肌在浴室内冷白的光线下呈现出极为优越的身体弧线。
楚漾没收回视线,光明正大地欣赏。
还是敲敲打打的动作,凌意舶歪着脑袋研究,没几下功夫,调试好了,他探个头出来,下巴扬着:“弄好了,你来试试?”
楚漾收回眼,“这么快?”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凌意舶靠着,“你在国外没遇到过淋浴出问题?”
“有啊。”楚漾老实道,“都是陈迦礼修的。”
凌意舶若有所思,点点头:“你俩一块儿住了挺久?”
“嗯。船上住宿空间小,就一个三十平的双人间,两张床,”楚漾不知为何想要解释清楚,“下船后就分开住了,我自己一间,陈迦礼和当地的员工一起住的。”
凌意舶点点头,一听他这么说,不可避免地有点吃味儿,但好在楚漾改了口没再在他面前小陈小陈地叫,心里舒服多了。
楚漾没进去,顺手开了盥洗台的水,热的。
他颇为讶异:“你居然还会这些。”
凌意舶就跟个老师傅似的斜倚在淋浴房上的玻璃门边玩儿扳手,道:“读本科的时候我和谢崇珩是室友啊,你忘了?宿舍设施不给力,经常坏,时间久了我就会修了。”
“没打电话摇人来修?”
“自己能解决的事儿就解决了,麻烦你找人干什么。”
楚漾突然是想起来,凌意舶上大学本科的日子自己也跟过的,学校不方便进去,更不方面出现少爷的贴身保镖这种小众生物,再加之凌意舶本人在校行事风格也较为低调,楚漾只会带几个同事在校门口附近转悠,等着凌意舶出校的时候再像变态跟踪狂一样默默跟在身后。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楚漾甚至把校门口哪家冒菜店好吃都给摸清了,还在校门口小吃街当了回见义勇为的群众标兵。
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有时候他会戴着口罩斜躺在同事开来的摩托车上,会帮着校门口的推销人员发传单,会蹲在卖时令水果的地摊边问多少钱一个……
偶尔凌意舶出校看见他等自己等得灰头土脸的样子,眯着一双笑眼,愣道,不是,楚漾,你玩儿Cosplay呢?
那段工作经历算是最轻松的了,因为校内人员相对单纯,学校地处大学城,附近也安生,除了凌二少爷偶有“别让人看出来你们是保镖”的过分需求,工作几乎没什么难度。
以至于伪装得太好,有人注意到了楚漾,凌意舶随口搪塞,说那是我表哥。
学校球队里总有人跃跃欲试,说我追不到你还追不到你表哥吗!凌意舶来兴趣,说你去追啊,你猜他搭理你吗?
可惜楚漾主打一个来无影去无踪,没人堵得住,也就没人拿得下。
还有队友前来告状吐槽,舶哥,你表哥挺辣啊?我缠他半天不给联系方式,最后叫我滚?
那股子占有欲此时倏地疯狂作祟,凌意舶心里莫名暗爽。
还不知足?没打你都不错了。
他笑骂,现在我也让你滚!
此后在篮球训练场,总有人问,舶哥!你那漂亮表哥今天来没有?让他来看我打球啊!
凌意舶一个球砸到人脚边,乐了,我表哥练拳击去了,等着削你呢。
他上学还算乖,不添麻烦,楚漾不拖后腿,主雇二人相安无事,还不太熟,算是度过了一段回忆起来蛮有意思的陪读时光。
凌意舶横刀立马地这么站着,身后高温热水从花洒中飞泻而下。
水花砸向地面,浴室中升腾起一层薄雾。
楚漾看他这副样子,少爷难得接了地气,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的。”
“在追你这件事上,”凌意舶说得顺畅,“我还要多学学。”
凌意舶没半点儿要走的意思。
楚漾缓慢地吸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警觉起来,空气变得潮湿,被煮热的龙舌兰酒味弥散开,苦辣之气慢慢遍布五脏六腑。
楚漾腿一软,脸上晕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红色,表情仍是冷硬的:“你……”
“你还没给我解释……那天你为什么叫我把信息素收一收,难道你闻得到?”凌意舶朝他走近。
楚漾万万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发难:“我那天喝了酒,误以为身上的酒味是你的信息素。”
凌意舶点头,表情像是信了,却又问得莽撞:“你是不是已经分化了?但要任务期结束之后才能公开?”
浴室里没来得及打开换气,热水爬上玻璃镜,白雾氤氲,很快遮挡住了所有视线。
楚漾身后没有退路,地砖也因迅速攀升的高温而变得湿滑。
他一下光着上半身靠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很轻地喘了口气:“不是。”
后背太凉了,凉得他打了个颤,想要接触滚烫的东西。
凌意舶充耳不闻,顺势抓住楚漾的胳膊,看了眼塌下后的腰身上旋出浅浅的小窝。
手用力,他将人往只能看清轮廓的镜子前一按,强迫他抬起头。
楚漾被迫露出脖颈,看向镜中人。
Alpha伸出手,往镜子中央抹了一道,像用手泼了墨,那小块白雾瞬间变成水滴——
楚漾平日里冷静、没感情的漂亮脸蛋,此时被染上了红潮。
他表情淡,眉眼却长得重,眼睑连着睫羽的颜色都很明朗。
皮肤又白,鼻侧那颗勾人的小痣像会跳动,脸颊侧边和耳朵连着脖颈在充血,薄薄的,透明似的覆盖上一片片羽毛。
凌意舶耳语:“你现在的脸,和Omega发情的样子好像。”
楚漾尽力控制呼吸节奏,轻声:“你……你见过?”
凌意舶摇头,陈述:“现在是第一次见。”
楚漾生硬反驳:“我不是。”
“嗯,我没说你是啊……和想象中的差不多。”他又模仿犬类咬食的动作,叼住耳垂,轻轻撕咬。
楚漾已经没功夫去思考身后顶住自己的是扳手还是别的什么了,只努力让自己清醒,辩解道:“热水温度太高了,我热,可能有点发烧……”
他也许不是发烧,而是发情了。
这都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他留着凌晨四点起来打的抑制剂,此刻正横在凌意舶头顶的吊柜上方。
只要凌意舶稍微抬头向斜上方看一眼,就能看见那个奇怪的饼干盒子。
它显然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种锅,楚漾也没办法甩给另外三个人,他们已分化许久,显然不可能是Omega,怀疑对象只有可能是自己。
按唐抚宁给出的日历表来算,这三四天正好是他的发情期,他腺体虽然不完全,但还是要做好准备,在情潮来临之前就必须把抑制剂注射入体内,以防万一。
“你这里,可不是生病的样子。”
思绪陡然强拉拽回,楚漾双腿一软,他觉得他的拒绝像欲拒还迎,偏生了个钩子缠着凌意舶的手腕不让走。
雾气愈发浓郁,楚漾看着凌意舶抬手按开浴室内的换气扇,嗡嗡的工作音起,Alpha又勾着唇角,“啪嗒”一声反锁了门。
随后,原本站在他跟前的Alpha蹲下身。
楚漾单手撑在盥洗台前,另一只手插进凌意舶那被自己揉得乱糟糟的头发里,掌心紧缩了下,粗糙的指腹碾磨过头皮,又放开,只用根本没发音的气声,低哑地喊了声:“……小舟。”
凌意舶没办法回答他,只用掐人做回应。
楚漾就是个怕痛的,这会儿被掐得大腿钝痛,感官又敏锐,泪水瞬间充盈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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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清是雾还是汗。
楚漾整张脸连着上半身都是湿润的。
发情期被解决后,Omega在密闭空间中对Alpha暴露出了腺体,这近乎让Omega天生的警觉和不安全感在楚漾体内被激发。
强烈的压迫感涌上大脑,他后退一步,目光焦距不落在任何一寸有凌意舶的画面。
楚漾的喘气声细微,眼睫下满是水光:“不行……我要洗澡了,太晚休息明天精神会差。你快去睡觉。”
“好。”
不爱听人指挥的凌二少爷竟少见地不再纠缠,只说:“我知道啊,你今天说好多次了,说你四点还要起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