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结账的衣服走出电梯,陈迦礼慢下脚步,趁着凌意舶接听电话的空档,偷偷凑到楚漾跟前,忍不住耳语:“二少爷是有什么奇怪主题Play的癖好吗?”
楚漾默然:“也许是的。”
他癖好可多了,你慢慢发现吧。
“下次他出门想我们穿什么主题呢,”陈迦礼搓搓手,居然有点期待,“让我们伪装成外卖小哥或者黑帮少主的暗夜影卫我都可以……”
“黑帮是现代的,”楚漾友情提示,“暗夜影卫是古代的。”
“对哈。”陈迦礼点头,在群里发微信和李观棋周渡一起集思广益,继续想还能搞什么主题穿搭,要四个手下和一个头儿的。
楚漾瞥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冷冷道:“还有《西游记》。”
他说完还指了下陈迦礼:“你当猪悟能。”
“这,”陈迦礼捂住手机,笑容转瞬即逝,“算了吧……?”
“上班时间别玩手机,要扣两百块钱的。”楚漾瞪了下他。
“好的,我的摄像头首席。我怎么舍得让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很累的。”陈迦礼立刻揣手机进兜。
插科打诨过了,等到上车准备出发下一站,楚漾又想,凌意舶是不是看不惯他现在这样?
将心比心,楚漾认真回想了下十七八岁版本的凌意舶,眼前浮现出一张如火焰般明亮的眼,和现在差别并不太大,但确实以前更加可爱一些。
下午要驱车前往的俱乐部叫臻境公馆,位于渝水以北,车辆正好堵在旅游度假区的入口处,楚漾告知凌意舶可能会迟到半个小时,凌意舶只说无所谓,抱着手臂在看窗外风景,看了一会儿睡着了。
怎么才出门就困了。
楚漾蹙眉,他记得凌意舶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看来是早上七八点就起床等着出门了,一时间说不上谁更像是发号施令的雇主。
今天是周渡在开车,所以楚漾坐在了第二排和凌意舶并排的位置上,目光之余瞥到凌意舶睡着的侧脸,眉心微拧,棱角分明,和平时那个嚣张样子相差甚远,更接近记忆中不惹人厌的时候。
出门戴着鸭舌帽,穿一件纯黑短袖,脖子上挂个楚漾看不懂的银色蛇头链子——蛇头,象征着生命,蜕皮是重生、治愈与不朽。
非常个性鲜明,非常凌意舶的配饰。
像是梦见了不好的事情,凌意舶眉心皱得深了,露在外面的手紧了紧,稍稍往上拉了下毯子。
车里冷吗?
毯子捂着会不会不舒服。
楚漾紧张地观察了他一会儿,伸手碰了下凌意舶的鼻尖,还好不凉,车内空调温度应该不需要调低。
待到凌意舶眉心复而舒展,他呼吸平缓,紧张感才消失。
“快到了,楚首席。”周渡看了眼导航,悄声道。
“先找地方停车,停好了我再叫他。”
楚漾思考着凌意舶估计昨晚没怎么睡好觉,心想就让他多睡会儿吧,和好兄弟见个面互相浪费对方时间迟到十来分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直到周渡泊好车,李观棋和陈迦礼整理好衣襟,踩上电动踏板下车,一左一右戒备在车门前。
楚漾这才叫醒了凌意舶,后者睡眼朦胧,手臂抬起来停在半空。
身体出现该死的条件反射,楚漾下意识伸手上前去,手心向上托,垫在凌意舶的手掌中。
今夕不同往日,凌意舶的手大了那么一圈,一下子握上他的手腕,力道大得直接将楚漾拉到了身前。
“没想到你的手凉还有降温的功效。”
凌意舶还是那副不耐烦的语调,喉结动一动,眼睛都不睁开,“夏天车里空调开二十五度还给我盖毛毯,你是不是想闷死我。”
明明是你自己盖的!
楚漾趴在他胸前,手肘按在他胳膊上,淡定得半口气不喘。
“但车里都有你了,够冷了,应该也不太需要空调。”吐槽完这句,凌意舶才睁眼看他。
“……”
听语气,在揶揄?
楚漾面无表情,很想问他一句,凌意舶你这三年好的没学到尽学些阴阳怪气了是吗。
态度恶劣归恶劣,但凌意舶被热到了是真的,对方的脸近在咫尺,楚漾看见他额头出汗,像起了层细密的雾。
“抱歉,我的疏忽。”
楚漾快速抽回手,递过去一个银色纸巾盒,再动作很快地跳下车,发觉夏至后的温度当真燥热,高温很快将衬衫背部濡染出一块浅浅的湿地。
凌意舶弯腰准备下车,抬眼,楚漾的背脊映入眼帘——
那是潮湿的、半透明的布料,不留余力,勾勒出形状漂亮的蝴蝶骨。
乌黑的头发剪得细碎,不短,却刚好没有遮挡住一截白皙的后脖颈。
他的肩背很直,很挺,无论什么时候看从什么角度看,都是那么一股不服输的劲。
凌意舶压了压鸭舌帽帽檐,迈开腿下车,莫名想起今天在楚漾大腿上摸到的皮环。
下意识地,喉结滑过一个吞咽的起伏。
楚漾回头正好看见,叫了他一声,“你口渴吗,我去找水。”
凌意舶摇头,加快了往臻境公馆入口走去的步伐,路过楚漾时,他轻飘飘在楚漾耳边去一句:“不用,我不是口渴。”
才睡醒的嗓音慵懒发哑,像抖落的羽毛,轻轻磨蹭过他耳廓。
那是什么?
饿了吗,得联系俱乐部经理给凌意舶做点什么吃。
楚漾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他尽快安排好保镖站位,同前来接待他们的门童点头示意,为凌意舶打开了厚重华丽的金属门。
臻境公馆坐落在海岸线的平缓段落上,拥有渤海湾最美的一片沙滩。
楚漾在初入行时便对其略有耳闻,但从没来过,因为凌沣那种上一代的商人在思维模式上较为古板,很少主动参与在俱乐部洽谈的局,现在只有凌意舶这种年轻二代们才喜欢一边玩儿一边把生意谈成。
不过从计划表上来看,凌意舶也不是正儿八经来谈什么生意,他是来见朋友的。
在门童那里取了卡,四个人跟随着凌意舶步入大厅。
大厅正中央有一个高二十米的透明鱼缸,其中圈养二十余只黑鳍礁鲨,还养了些楚漾只在记录频道上见过的海洋动物。
透明的巨大玻璃体内碧波流转,卷着微小气泡的水流呈螺旋状往上延伸,堪比内地三亚和蛟龙港的水族馆。
凌意舶放慢脚步,早就等在门口的俱乐部经理迎上来,和他交谈几句,又叫来了一位工作人员在平板电脑上写写画画。
楚漾背对他们站着,竖起耳朵听。
看情况是凌意舶趁着在渝水要住一段时间,准备让俱乐部归还几只黑鳍礁鲨回明水湾1号。
黑鳍礁鲨通体漆黑如墨,形体流畅,齿尖锋利,身侧有一道雪白的线条。
陈迦礼看得津津有味,而楚漾难得开个小差,目光追随鲨鱼而动,看那几颗尖尖的齿,凶猛,又却只能被关在这小小一隅。
还挺随主人的。
Alpha们总喜欢把过于旺盛的征服欲放在某些凶残动物上。
在东南亚的日子里,凌思岸喜欢玩儿蛇,时不时让楚漾把蛇带着,楚漾告诉自己不能害怕,面色平静地接过那条吐着信子的鲜艳宠物蛇,蛇却轻轻绕上他的脖子,楚漾突然对那冰凉滑腻的触感感到恶心,冲进洗手间干呕一阵,引来凌思岸阵阵轻笑,说看来老二还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首席也不过如此嘛。
“鲨鱼移交时间定在下周,楚漾你记一下。”
凌意舶交代完,转身往通往俱乐部内部的长廊走,手一指:“空调再开低点儿,热。”
经理忙不迭点头:“好的!大概多少度合适呢?”
他问这一句时,凌意舶已经走远。
楚漾扔了句:“十八度,谢谢。”
快步追上前去。
这温度对于穿长袖衬衫的他们来说刚刚好,对只穿了短袖的凌二少爷来说也许是冰天雪地,感冒了最好,乖乖待别墅里就老实了。
楚漾想着,心又有点儿软,后退几步,对经理道:“嗯……还是二十二度吧。”
明水湾1号的别墅没空调,常年恒温恒湿,能耗也低,但渝水所处地理位置纬度偏高,本来夏天也不热,别墅里的温度相对于体感最舒适的二十五度还要更低点儿,凌意舶觉得合适,但楚漾他们几个经常觉得冷,在室内穿长袖是常有的事。
但陈迦礼发现,楚漾的身体状况似乎好了不少。
他在被楚漾招进来之后,主动请缨在东南亚跟了楚漾一段时间当副手。
那边地理位置离赤道近,又沿海,偶尔在海上条件不是特别好,所有房间的空调都开到最低,但楚漾还是会在半夜出很多汗,碎发浸得湿润,蜷缩成一团,很小声地喊疼。
他皮肤白,笑起来和不笑完全是两个人,经常在甲板上坐着风吹日晒对着大海一看就是小半天。
陈迦礼一直觉得楚漾与人交往就像江河交界,泾渭分明,性子淡薄有韧性,很能拿捏社交距离,是能做到亲近又保持神秘的上司。
但自从回了国,楚漾的话变得多了些,整个人气场也不似在国外时那么阴沉,反而多了种自信的魄力,用前辈周渡的话来讲,就是“楚漾年纪轻轻能当首席保镖是有道理的”。
望着楚漾快步走也仍然笔直的肩背,陈迦礼小跑跟上去,掩嘴道:“我算是明白网上为什么说渝水是个很养人的地方了,这段时间你脸色都好多了!”
楚漾步子一滞,在陈迦礼看不见的角度翘了下嘴角,不置可否:“是吧。”
他的目光追着前面人的身影望去。
凌意舶背对着他,走进步入式长廊。
长廊并不像进入隐蔽空间那样狭窄,反而挺宽阔,往前走一步会触发感应灯带。
凌意舶往前走。
血红色灯带环绕着他亮起来,形成一条条长方形的拱门。
拱门尽头是俱乐部单独开设的会客厅,为了模仿 Bar 的氛围,灯开得暗,射灯光线为了配合装潢,是浅淡的金色,一簇簇汇聚在奢石切割成的茶几上。
坐入下沉式会客厅,凌意舶拧开一瓶苏打水。
玻璃瓶身是有纹理的翠绿,射灯光线落于其上,茶几桌面有波浪在荡漾。
波浪荡漾……
楚漾。
漾。
他拿起苏打水,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二下肚。
“你爸和你小妈是不是疯了?派个身板比你还小一圈的人回来监视你,”谢崇珩坐在凌意舶身侧,跷着腿,拿杯子的手指支棱起来指了指门口,“他那张脸蛋长得比你还危险,确定能保护你?”
凌意舶不耐烦地拧起眉:“别喊小妈。”